“这人比我等都年轻,加上心思缜密毒辣,他若是成为领头羊,我们往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舒服。”
“无碍……”杨士奇摇头道:“陛下不太可能让这厮一家独大,别忘了殿阁之中的徐硕也是新政派的人,可他做的事情却是牵制王回,这足以说明陛下心思。”
“当下我在意的,主要还是未来的事情。”
“未来?”杨荣与杨溥面面相觑,杨士奇点头道:
“我们是时候派人和太子接触接触了,王直、李时勉、陈循这三人不错,虽然年纪也不小,但总归是拿得出手的人。”
“当下太子在庙堂上人微言轻,这三人足够辅佐他。”
“可是……”杨荣露出担忧:“陛下会同意吗?”
“陛下会的。”杨士奇不假思索道:“太子殿下此次北征归来后一直在乾清宫协同陛下理政,如果太子不出彩,那陛下自然没有必要让他处理这么长时间的政务。”
“我们与殿下接触,陛下即便不支持,却也不会拒绝。”
“这件事情交给我,等王回抵达北京入宫时,我便一同与跟上,将这件事与陛下上奏。”
杨士奇的话让杨荣和杨溥无法反驳,二人只能点头应下。
三人继续讨论了一些细节上的事情,最后决定等待王回抵达再行动手。
不多时,杨荣与杨溥离开了杨士奇那朴素的府邸,而他们离去的事情也被暗中调查的人送往了东长安街的富丽堂皇的一座府邸上。
李冕与颜延听着下面人的汇报,两人眉头一直紧锁,直到下面人说完也没松开。
“王惟中这条恶犬心思缜密,他这次北上一定是为了邀功。”
“织造局那边从上到下都被换了人,耽搁了一个多月的工期,朝中弹劾他的人数不胜数。”
“如果他没有足够的功劳,这次北上就是自寻死路。”
“所谓功劳,无非就是抄家所获罢了。”
颜延起身来回渡步,李冕也心里有些慌张,他们能力本就不行,完全是靠着运气和位高权重所提前得知的一些情报才坐到了如今的位置。
自锦衣卫被刘勉掌控,他们的情报来源就中断了,面对王回时,不免有些被动。
“按照这几个月的消息来看,他王惟中抓捕了二千四百多名官员,三万多名吏员,即便这些人每人只贪了一百贯,那也有三百万贯之巨。”
“织造局那边,每年送来的钱粮,你我可没少拿,万一陛下知道……”
李冕担心织造局暴露,颜延却强装镇定道:“放心,捉贼要拿脏,他们说我们贪腐,可钱粮在哪,他们能找到吗?”
“找不到,凭什么说我们贪腐?”
虽说脚下的府邸富丽堂皇,但颜延却并不担心,毕竟他的俸禄加文散阶,每年也有近千贯钱粮。
若是锦衣卫真的来查,他也完全可以用每年俸禄尽数花费府上为借口来规避过去。
查不到赃款,即便是锦衣卫和西厂联手,也奈何不得他。
“话虽如此,还是得对下面的人吩咐,我担心下面的人撑不住把我们供出来。”
李冕担心的说着,颜延却强硬道:“人证物证俱全方能立案,记住我说的话,只要查不出赃款,他们便奈何不了我们。”
“这件事情过去后,我一定要打碎王惟中这狗东西的牙,让他知道恶犬噬主的下场是什么!”
颜延安抚了李冕,而他们的一举一动却在西厂胡纶的监视下进行着。
尽管已经夜深,但朱高煦依旧在处理奏疏,而朱瞻壑也一直协从处理。
“陛下,事情大致便是如此……”
胡纶作揖将自己探查的情报交代出来,朱高煦却拿着手中奏疏不为所动。
相比较他,旁边朱瞻壑的养气功夫就有些差了。
得知江南之地仅仅一个南直隶便查出一千五百余万的赃款,他气得手指发抖,不免看向自家父亲:“父皇,这颜延和李冕……”
他不知道从何说起,毕竟这些人都是跟随自家父亲从渤海打出来的老兄弟。
只可惜面对他的询问,朱高煦却轻描淡写道:“你要记住你的身份,包括日后也是一样。”
“你先是国家的储君,其后才是其它的身份。”
话音落下,朱高煦放下奏疏看向朱瞻壑,目光平静却带着一丝压迫感:“倘若日后你监国,陇川之地的江淮等人贪腐受贿并且结党营私,你准备怎么办?”
“儿臣……”朱瞻壑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了清廉的江淮。
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会严肃地认为江淮不会那么做。
只是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理政,他的心境已经彻底发生了变化。
面对朱高煦的询问,朱瞻壑目光渐渐变得阴冷。
“倘若有可以代替他的人,且除掉他不会影响朝政,那便教令将他打杀!”
“那就这么办吧。”朱高煦收回目光,从桌上拿起奏疏继续批阅起来。
朱瞻壑见状,脸色瞬间变得和睦起来,表情神态转化之快,仿佛刚才那人不是他。
第516章 自爆
“呜呜——”腊月二十,赶在大寒前,王回总算乘坐火车抵达了北京。
来到北京后,他连忙回家沐浴更衣,并向紫禁城赶去。
在他下火车的同一时间,杨士奇、李冕、颜延等人便已经得到了消息。
杨士奇带着王回故意散播给他的颜延罪证前往了紫禁城,虽说年纪大了脚程慢,但还是赶在王回抵达乾清门前来到了乾清门。
他顾不得喘口气,便见到王回朝着他走来,而乾清门这里聚集着上百名近来不断弹劾杨士奇和王回的言官。
见他们二人出现,众人义愤填膺地朝他们冲来。
“杨士奇,王回,你们两人祸国殃民,今日我就要为国除了你们这两个祸害!”
一名五旬文官撸起袖子就准备用笏板开干,王回见状一拳打在此人脸上,瞬间鼻血横流。
这文官捂着鼻子往后仰去,幸好被身旁人扶住,不然以他这年纪,恐怕这一拳足以送他归西。
“王回,你放肆!”
“王回,你居然敢在乾清宫门动手打人!”
“大汉将军何在,还不把这狂悖之徒抓起来!”
“没错!把他抓起来!”
看着王回一拳撂倒一人,原本还气势汹汹要群殴王回的群臣纷纷停下脚步,选择呵斥王回并召唤大汉将军。
面对他们的召唤,乾清宫门的大汉将军视若无睹,而他们则是犹犹豫豫不敢动手。
他们本以为王回这人不过中人之姿,想来应该很好对付才对,却不想这厮出手狠辣,拳拳到肉。
“我看谁敢动他!”
晚了一步的胡季带着几名西厂力士一路小跑来到乾清宫门前,将王回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王回见状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看着眼前这群家伙,不免轻蔑起来。
杨士奇趁着群臣围攻王回的时候,绕路来到了乾清宫门前。
感受着身后的大汉将军,他稍微有了些底气。
“今日要为国除了你这个大害!”
“动手!”
一群文官就要动手,王回却推开一名西厂力士主动走了出来。
“你们这群人也配和我说什么为国?”
王回不惧上百人的包围,直接与他们正面开辩:“国库空虚,是我前往江南梳理财政,向朝廷输送上千万钱粮。”
“没有我,你们的俸禄现在能不能发出来都成问题,你们也有脸和我说什么为国?”
“放肆!”一名洪武年间活到现在的七旬老臣气得发抖,用笏板指着王回道:
“王惟中,你所说的这些钱粮,不过是你屈打成招,诬陷忠良之士所获得的钱粮罢了!”
“放屁!”王回选择了最简单直白的回击,把那七旬老臣差点气得背过去。
不等那老臣反应过来,王回怒叱道:“本官在江南查抓了三万多人,却审出一千多万贯钱粮,倒是请李御史告诉本官,什么样的忠良之士能积攒如此多的钱粮?”
“别告诉我,你们这群人连朝廷科举基本的算术都不明白!”
王回一席话,顿时说得众人哑口无言。
确实,如果是清廉的三万多官吏,那肯定是拿不出一千多万贯钱的。
江南官职最高的南京户部尚书蹇义,每年也不过才八百多贯,其余官员就更别说了。
如果王回所爆出的数额是真的,那这三万多人平均贪了最少三四百贯,这比他们这里许多人都要富裕太多太多了。
一时间,群臣被王回说的哑口无言,王回见状也直接推开群臣,向乾清宫门走去。
他看到了站在那的杨士奇,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但还是作揖笑脸道:“杨尚书……”
“王阁臣……”杨士奇也作揖还礼,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似乎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杨尚书也是来上疏的吗?”
“正是……”
二人一番试探,王回这才对班值太监行礼道:“请公公帮忙通传,就说殿阁王惟中,礼部杨士奇求见陛下。”
“陛下已经吩咐过了,二位若是上疏,直接进去便是。”
班值太监侧过身子,两名大汉将军也拉开了宫门。
二人闻言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回礼向乾清门内走去。
就在他们走入乾清门后不久,李冕和颜延这才姗姗来迟。
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二人简短小跑一段距离都气喘吁吁。
当他们来到宫门前,那班值太监却抬手拦截道:“二位大人,陛下说了,今日只见两位大臣,如今已经有两位进去了。”
“这……”李冕看向颜延,发现对方也脸色不好看后,两人也不敢闹什么事情,毕竟心里对皇帝的惧怕从未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