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得时间越久,这些举人就越发心慌。
若说谁最希望朝廷兴大案,那无非就是闲赋在家的他们。
毕竟一场大案下来,起码会多出数千官职等待他们赴任。
举人的名头只是名头,唯有到手的权力才是真正的权力。
当官前他们希望兴大案,当官后他们最抗拒兴大案。
好处他们想两头拿,可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当下有多少举人闲赋在家?”
朱高煦缓缓开口询问,胡季闻言作揖道:“具体臣得去查查,但大概是一万五千余左右。”
“知道了,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需要汇报?”
朱高煦颔首询问,胡季见状本想退下,但想到了一件事情,还是作揖提道:
“臣这些日子查了各个海外宣慰使的储蓄,当下最高者为前东洲宣慰使王任,现任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储蓄五万八千余贯。”
“不过他名下的房屋田产和店铺算在一起,恐不下百万巨。”
“除此之外……”
胡季还想汇报,朱高煦却瞥了一眼他:“朕知道了,退下吧。”
“是……”见皇帝不想听,胡季只能作揖退出了乾清宫。
瞧着他离去,朱高煦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诸如王任的这些事情,他虽然没查过,但心里早就猜到了这群人手握巨富,毕竟前世英法西班牙等国的殖民地总督可都是巨富,没有理由大明的宣慰使就一个个清正廉明。
百万贯自然多,但朝廷还没到要对宣慰使下手的时候。
倘若对王任下手,那海外的那些宣慰使会怎么想,而且他们的财富对比下来,也并没有那么多。
只要犯了事情,想要收拾他们随时都可以。
相比较他们,朱高煦更想收拾那逐渐膨胀的几十万储户,更眼馋他们手中的上亿财富。
只是当下而言,还不到动手的时机……
第534章 耕耘海外
“放!”
噼噼啪啪——
八月,在大明北部一些地区已经开始飘雪的时候,距离大明万里之外的东洲西北部山区内却爆发着一场大的动乱。
上万矿工手持各类开采工具朝着一处营地发起冲击,而面对这场冲击,营地内的近千明军结阵射击。
面对标准化生产出来的燧发枪,赤膊上身的上万矿工只是一个照面便被打死数百人,而这只是开始。
“放!”
“轰轰轰——”
火炮发作,填装霰弹的炮膛在一瞬间打出数以千计的铅弹,而这样的火炮足有二十余门。
只是顷刻间,近千土人纷纷栽倒,而营地营门大开。
“杀!!”
近百骑兵在一名将领的率领下冲出营地,对被挫去锐气的数千土人发起突阵。
近百骑兵左右奋击,而营地内的明军也开始走出营地,结阵出击。
在上千明军的配合下,这场声势浩大的叛乱在不到一个上午就被彻底镇压下去。
土人矿工死伤近半,而面对如此场景,一名骑兵策马来到正在用水囊冲洗自身的年轻将领身旁。
“宣慰使,我们战死十七个弟兄,轻伤二百一十六人,土人战死不低于两千,负伤三千多。”
“以前的规矩是怎么样的?”年轻将领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那骑兵也作揖道:
“按照以前的规矩,负伤的就地处置,免得浪费药材。”
“……”听到这话,年轻将领皱眉道:
“以前怎么做我不管,但现在朝廷要求德治东洲,那就要安排人给他们治病。”
“另外查清楚这次为什么会叛乱,前几天我来还好好的,怎么回事?”
“是!”骑兵闻言作揖离去,而年轻将领也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坐在了一旁的矮凳上。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直到战场上大部分受伤土人都被集中一处安排医生救治,并且营地已经飘出饭香味的时候,那名骑兵终于返回。
“吁……”
骑兵翻身下马,年轻将领也梳理干净,露出了二十七八且五官清秀的模样。
他换了一身白袍坐在营地的门口,气质很出尘,与刚从率领百骑冲阵的勇猛形象十分违和。
“如何?”
他开口询问,那骑兵也作揖道:“问清楚了,是此处矿场的主事、吏员贪墨了矿工的工钱,矿工们包围那主事的院子,却被主事持枪打伤好几人,故此矿工作乱。”
“那几名主事和吏员都被矿工生生打死,主犯也死在了刚才的战事中。”
“荒唐……”将领冷哼一声,那骑兵也唏嘘道:
“确实,以朝廷给矿工的工价,这一万三千余名矿工三個月的工价也不过七千八百贯。”
“就为了七千八百贯,不仅把自己和五名吏员害死,还让矿场的五十名弟兄折了,算上我们刚才的死伤,一共折了六十七个弟兄,光抚恤都得七八千贯。”
骑兵说罢,那将领也冷声道:“看样子得对宣慰司的官吏动动手,要不然他们指不定会给宣慰司惹出多大麻烦。”
“另外这些土人也是不可理喻,发生此等事情,居然连上报都不知道。”
“东洲宣慰司的律法得重新普及普及了,今日的事情我会上疏朝廷的。”
年轻将领起身,随后对不远处的一名军吏开口道:“陈骏,你亲自提领一百弟兄坐镇此处,我会让人派八千贯来此处为矿工发俸禄。”
“末将领命!”那年轻军吏作揖行礼,将领也转头对骑兵道:
“吃过午饭后,全军随我返回西丘城!”
“是!”骑兵应下,而将领也返回了营地。
半个时辰后,近百骑兵与八百余名马步兵乘骑马匹走出矿区,沿着水泥路向北方走去。
水泥路并不宽阔,仅有两丈,故此大军队伍拉得老长。
队伍之中,“杨”字旌旗猎猎作响,而结束这场闹剧的年轻将领,便是当下越国公杨展之长子杨朔。
二十八岁的杨朔不断战功赫赫,但他的战功却并不少,所以是累功成为的东洲宣慰使。
之所以派遣他来东洲,是因为他与他父亲一个性子,而这个性子最适合来东洲。
百余里长的水泥路,让军队赶路有了一个比较好的条件,但即便如此,从矿区前往西丘城还是花费了两日时间。
所谓西丘城,是一座兴建不到四年的城池,而在后世它的名字叫做拉巴斯,是玻利维亚的首都。
西丘城四周拥有铜矿、金矿等大明所需要的资源,除此之外还有锡、钨等大明暂时不太缺的稀有金属矿脉。
西丘城四面环山,被群山所包围,城池有两丈高、一丈六尺厚,周长四里的混凝土城墙包围,其中居住一千兵马,另外有流放的汉口二千余人和被录入百姓的三千余名归化人。
虽然仅仅开发不到三年,但西丘城外却有足足两万土人在开荒劳作,城外耕地也多达八万余亩。
即便如此,当地的粮食却依旧不够吃,或者说整个东洲宣慰司都在依靠北洲宣慰司供给的粮食。
大明设立东洲宣慰司多年,加上后来设立的许多奖惩制度,如今的东国虽然还有国王,但百姓基本都是由东洲宣慰司管辖。
东国治下一百六十余个城邦都在为宣慰司开采金银铜矿,而宣慰司给予交换的物资也十分丰富。
当地使用大明永乐通宝作为货币,但一斤粮食三文钱,而各个城邦百姓前往矿区务工一天则是十文钱,也就是说务工一天的工钱可以买到三斤左右的粮食。
这个粮食足够保障务工者自己可以过得不错,同时还能养活家里部分人。
当然,城邦如何压榨他们,那就不是宣慰司会去主动插手的了,反正来到东洲宣慰司这么久,据杨朔所知,各城邦都会从矿工手中抽取一些工钱。
良心的抽取一文,没良心的就是五文。
这些城邦抽取工钱是为了满足城邦贵族们享乐的心理,因为相比较平民只想填饱肚子,贵族们更多是想着穿上丝绸、用上瓷器、吃上红糖等物资层面的享受。
在东洲,一个青花大瓷瓶价格达到三千文,一套丝绸成衣则是两千文,红糖则是五十文一斤。
贵族们为了享受,不断地压榨着矿工,而大明需要的是矿区稳定生产。
正因如此,明军偶尔会去帮助城邦镇压叛乱,但如果城邦阳奉阴违,宣慰司也会主动去煽动矿工造反。
西丘城内被录入的三千多归化城,便是曾经这片土地上某个城邦的平民。
他们推翻了城邦贵族的通知,将土地交给了明军管理,所以获得了进入城池居住的资格。
城内的一些维护工作需要他们出力,但这些工作给他们的工价就高出矿工很多了。
在城内扫扫地,一天便有二十文工钱,清理水渠、修建修葺一些城墙、房屋,亦或者出城指挥修路都有二十文到三十文不等的工钱。
在外,他们不用亲力亲为的修路,因为他们只负责指挥土人们修路,而土人的工价是每日十文。
煽动当地城邦贵族与平民的阶级矛盾,在城邦覆灭后接手城邦的土地与城池,这是此前宣慰司惯用的手段。
正因如此,在过去几年里,东洲的城邦已经覆灭了十三个,日后还会更多。
宣慰司要做的,就是在城邦覆灭后推行儒学和官话,让当地的秩序与大明内地的城池一样就足够。
相比较官学,儒学更适合在东洲推行,因为这里要的是教化。
来到西丘城,兴许是因为机会太多,加上没有贵族的压榨,故此即便是城外的土人,也能身穿布衣来遮蔽身体。
在城外还有几处院子,而那些院子便是儒学。
七岁以上孩童前来参学,每日中午一顿午饭管饱,这就是让当地百姓送孩子读儒学最大的动力。
面对杨朔所率的兵马返回,在耕种的百姓纷纷朝队伍看来,投来羡慕的目光。
宣慰司兵卒每岁军饷为二十贯基础军饷,三十贯海外补助,合计五十贯。
对于当地的土人来说,五十贯足够他们过上半辈子不愁吃喝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