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绍仪说:“到时我会告诉你时间,盛大人对你同样欣赏已久。”
两人说话间,一个尖尖的声音传来:“还好没走。”
唐绍仪听到声音,回头连忙恭敬道:“李公公。”
来的是李莲英。
李莲英说:“我要找的是他。”
李谕看他的手指指向自己,讶道:“我?”
李莲英点点头:“老佛爷的留声机这两天吱吱呀呀的似乎是坏了,正愁着找人修哪,刚才想起来你正好在西苑,就让你来看看。”
“留声机?”
“是啊,不知咋着,突然就不行了,咱家也不懂,说不上来。”
“好吧,”李谕说,“我们去看看。”
李谕并不喜欢接触慈禧,不过既然找上门,也不能直接回绝。
慈禧此时正在与几人一起打牌,依然是纸牌类的麻将,一起打牌的是隆裕皇后、被宫里称为大公主的恭亲王奕讠斤女儿荣寿公主、以及一位李谕并不认识的宫女。
李莲英擅长察言观色,进屋后并不着急打扰太后,而是轻手轻脚走过去看看太后这把牌如何。
慈禧现在确实手头正热,与对面的宫女都已经听牌。
荣寿公主当然懂如何跟慈禧打牌,她打出一张六条,其实宫女就是等这张牌和,不过看李莲英的眼色,并没有敢和牌。
第二轮荣寿公主打出一张九饼,慈禧高兴道:“就知道你要打这张,我又和了!”
李莲英赞道:“老佛爷鸿运亨通,也伴着咱大清国运昌盛。”
李谕听着牙花子都痒,他们难道真看不清局势吗?
——或许真的就是看不清吧。
慈禧开心地收下银子,然后看到了门口的李谕:“你来了,李谕是吧,快去看看哀家的留声机,这劳什子洋玩意突然就不好使了。”
李谕走到留声机跟前,看了看发现是唱针坏掉了,八成是因为过年期间没有使用,唱片落入灰尘。最近强行开机,便损坏了唱针。
李谕正想告诉慈禧情况时,瑾妃进来了。
宫女连忙从牌桌上站起来行礼,却被慈禧拉住:“不用起身,以后她们来了你都不用行礼。”
一旁的李莲英说:“还不快谢老佛爷。”
宫女连忙说:“谢老佛爷。”
李莲英一脸堆着笑:“我这妹子很懂事的。”
竟然是李莲英的妹妹,这女的叫做李莲芜。
李莲英之前一直给太后吹嘘自己的妹妹貌美知礼,慈禧也是真把李莲英当自己人,她向来又爱用自己人,于是就把李莲芜招进了宫中。
李莲英早就把自己如何阿谀奉承的技巧传给了妹妹,哄得慈禧开心,如今地位可不是一般的宫女。
瑾妃在宫廷这么久,也看得出所以然,对李莲芜说:“大姑娘,以后我来了不用见外。”
“大姑娘”的名号自然是慈禧赏给她的。
慈禧也说:“就是!你是小脚,怎么能长时间站立哪。”
李莲芜恭敬道:“老佛爷宅心仁厚,体恤奴婢。”
李莲英对李莲芜的表现比较满意。
毕竟他心中还有别的小算盘打着哪。
李谕看他们说够了,上前道:“太后,留声机我已经检查过了,只是唱片与唱针有损坏,让胜利唱片公司再换个新的唱头就可以。至于唱片,也可以让他们再换张新的。”
慈禧疑惑道:“怎么闲放着还能坏掉?”
李谕解释说:“京城冬天空气中尘埃大,容易落灰尘,或许是唱片的轨道上落入细小灰尘后,硌坏了唱针。”
慈禧眉头紧皱:“平日里是谁管殿中打扫?”
李莲英连忙说:“是小五子。”
慈禧不悦道:“连殿中卫生都做不好,如果餐食中也混入尘埃碎屑,岂不是哀家也会吃到嘴里?”
慈禧话已经很重了,李莲英立刻叫道:“小五子,你给我过来!”
这个小太监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老佛爷,奴才实在是不敢动洋玩意,奴才一直有好好做打扫,每天都清扫至少三遍。”
这种小角色就不用慈禧说话了,李莲英道:“带到敬事房,先打……”
他余光看了一眼慈禧,见她面色不善,于是说:“打100大板,往重里打。”
这是死口了,宫里打板子,100板打下去可能还活蹦乱跳,10板子下去也可能半年下不了床。
完全就看行刑人的手法。
行刑者都是练过的,据说平时练习还会用豆腐,拿一块豆腐,只准打出响声,不能打破豆腐,打完之后豆腐表面完好无损,但里面已经碎成渣。
所以有些人受刑后,外表看起来鲜血淋漓,但根本没有伤到筋骨;有的人表面虽然只是红肿,骨肉其实已经受伤。
还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打个板子都能打出花来,也就只有宫闱之中。
李莲英刚才下的命令没有留余地,这100板子实打实下去,估计就能去西天。
小太监死命哀求:“李爷爷,我知道错了!”
李莲英不为所动,小太监于是又哀求小德张:“张爸爸,我错了,您救我啊,我可是您带进宫的!”
小德张气得脸都红了:“少废话,事都做不好,留着你有什么用?”
这个小太监竟然就是当初小德张带到小刀刘那净身的小太监。
哎,宫里真是不好混啊,已经是有靠山的人了,终究还是难逃厄运。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奥运第一人
离开西苑后,李谕感觉长出了一口气,宫中环境实在是太压抑了。
瀛台是那种环境上的压抑,慈禧那儿直接是精神上的压抑,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挺下来的。
回到家,凤铃已经翻译好了今天爱因斯坦发来的电报,李谕没想到爱因斯坦回得这么快,他拿起报文,上面写道:
“李谕先生,你真是无与伦比的神奇!你的想法实在是太妙了!我准备花时间先仔细研究变换方式。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东方拜访你,或者先生能来瑞士的话,务必与我共同探讨物理与数学!”
估计研究这些会花去爱因斯坦不少时间,李谕回道:“我也期待与阁下共同研讨,今后去到瑞士,定会共同钻研前沿之科学。”
好嘛,看来真是跑不了要给狭义相对论贡献力量了。
没过几天,唐绍仪就通知李谕共同前去天津北洋大学堂。
北洋大学堂其实才是第一个以“大学堂”命名的高等学校,甚至比京师大学堂还要早两年。
而且中国历史上第一张大学文凭也是由北洋大学堂发出,获得者是民国著名法学家王宠惠,如今这张“钦字第壹号”文凭还保存在天津大学。
李谕之前与载振一起出使西欧诸国时,就见过盛宣怀,不过短短半年多过去,李谕又是今非昔比了。
盛宣怀说道:“李先生,久仰久仰。”
盛宣怀现在是铁路大臣,虽然听名字似乎不如总督厉害,但是个绝对的实权派。
后来交通系在民国初年是个不得了的大派系,一切的肇始就是从盛宣怀开始。
李谕回敬道:“盛大人有礼了。”
盛宣怀说:“能请到你来参加北洋大学堂的开学礼,简直再合适不过,实不相瞒,自从北洋大学堂开办伊始,我便一直致力于理工科的开设,教学仪器也是采购自美国。”
李谕道:“盛大人高瞻远瞩。”
现在国内的几个大学水平参差不齐,各种教学理念也是不尽相同,资金来源更不一样。
北洋大学堂属于财力比较雄厚的,毕竟盛宣怀亲自督办,他可是晚清最厉害的官商。
如今很多学校都是学习的日本制度,但北洋大学却从开始便参照了美国制度。
学校砸了很多钱,除了汉语课程,基本上各科都请了外籍老师,所用的试验器具也都是从美国进口。
北洋大学堂的学风很严格,优秀的毕业生甚至可免试进入美国一流大学攻读研究生,因而被誉为“东方康奈尔”。
不过八国联军侵华期间,北洋大学堂受损严重,一直到今年才重新复课。
目前复课开设的只有三个专业:法律、土木工程、采矿冶金。
盛宣怀是明白人,知道现在最缺的就是政法与科技方面的人才。
一同出席的还有不少天津教育界名人,就比如之前见过的严范孙。
盛宣怀首先在礼堂中做了复课致辞:
“虽然校舍被破坏,但我们的精神不会被破坏。大学堂还是大学堂,学生也将会是更加优秀的学生,我坚信早晚我们会赶超洋人!”
……
众人纷纷鼓掌。
之后,他又带领大家参观了一下新校舍,面积也不大。
现在国内没什么高楼,最多就是两层,李谕估摸着每一届学生也就能容纳四五十人。
所以说北洋大学堂目前规模还是很小的,但学生素质的确不低。
这一点上就有点像美国的精英教育模式。
北洋大学堂的招生也比较广,上文提到的“钦字第壹号”文凭获得者王宠惠就是一名香港考生。
参观期间,严范孙还为李谕介绍了一人:“李谕先生,这位是张寿春先生,字伯苓,是津门热衷教育的名流。”
原来是张伯苓,他是南开教育体系的开创者,后来与严范孙一起创办了南开大学。
李谕同他握手道:“幸会幸会。”
张伯苓说:“我对李谕先生久仰大名,之前您为天津洋火局解决技术上的天大难题,范孙可是给我大吹特吹了数日。”
李谕笑道:“也不是什么天大的技术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