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音乐家阶级被成功划为“贫下中农”,作品顺势广为流传,贝多芬直接成了服务劳苦大众的文艺标兵。
再然后嘛,不知道为啥这些故事混入了小学教材里,导致不少人误以为那些大音乐家们是真的穷困潦倒。
长大后,当李谕第一次看到大钢琴家郎朗生活如此优渥,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后十分震惊:弹钢琴的不都很穷吗?
后来才知道,能学得起钢琴的家庭那才是真有钱的好不好!和吹口琴根本不是一个概念的说。
真实历史上的贝多芬、莫扎特,当然都是很有钱的。
贝多芬可能年少时期有点清贫,但人家成年后吸金能力非常强。他有一个学生,是奥地利的公爵,皇帝的堂兄弟!给这种人授课,收入怎么会低。
至于莫扎特,后来奥地利曾经公开过他十年间的账单和收据,揭开了他“穷苦”生活的真相:收入至少是普通人的400倍!
莫扎特在首都维也纳核心区域七个房间的大公寓,还有私人台球桌、理发师、专门的马车位。
真是太穷了,穷得让人忍不住流泪!
另外,海顿、舒伯特、李斯特等其他大名鼎鼎的音乐家不遑多让。
李斯特直接是“流量巨星”,他演出的时候,疯狂的女粉丝直接把珠宝、钞票往台上扔,开演唱会和开提款机似的。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对当年受伤的幼小心灵的安慰。
而眼前来赴约的古斯塔夫·马勒,三年后创下过一个半月演出挣了一万美元的壮举。
他目前是维也纳国家歌剧院的首席指挥,并且拥有艺术总监这个非常有声望的位置。
卡尔见到古斯塔夫·马勒很开心:“听说后天你会指挥一场盛大演出,皇储斐迪南大公都会亲临歌剧院。”
马勒说:“是的,这场演出采取的是受邀制,我专门给你带来了几张邀请票。”
卡尔非常感激:“实在不知道如何感谢。”
马勒笑道:“您平时的馈赠已经足够之多。”
卡尔又为李谕和马勒作了介绍,马勒颇为惊讶:“东方神秘的科学巨子!我想我明天必须再给您带几张票,如果斐迪南大公知道您也参加,一定非常高兴!”
由于奥匈帝国皇帝约瑟夫一世(茜茜公主的丈夫)对科学界同样十分重视,所以整个奥地利对科学家还是十分尊重的,只不过维也纳的科学氛围确实比不上柏林、伦敦浓厚罢了。
第三百八十章 萌芽中的恶魔
李谕是个好吃家,维也纳的饮食比不上意大利,但也比德国好多了,想到过段时间就要去柏林,还是在这些地方先好好款待好自己的肚子。
维特根斯坦家族影响力不低,侍者端上炸猪排后,卡尔自豪道:“这只野猪是几天前斐迪南大公打猎后送来的,用来招待尊贵的客人再好不过。”
李谕知道这位后来导致一战爆发的斐迪南皇储非常喜欢打猎,光鹿就射杀过5000只,对打猎的痴迷很可能导致了他耳膜受到了永久性损伤,是他对1914年暗杀反应迟缓的原因之一。
炸猪排比较熟,李谕和吕碧城、近卫昭雪的东方肠胃比较适应。
品尝过后,古斯塔夫·马勒叹道:“如果大公将来可以继位,或许对我们会友好一点。”
马勒以及维特根斯坦家族都是犹太人,在德国以及奥匈帝国境内,反犹是最凶的。
他们两家虽然早就明显德国化了,但依旧掩饰不了犹太身份。
马勒为了维持自己维也纳国家歌剧院艺术总监的职位,被迫从犹太教改信了天主教,因为维也纳不允许犹太教徒担任这个职位。
他一直谨小慎微小心生活,避免引起反犹者的攻击。
卡尔虽然已经成为巨富,同样免不了有这种困扰,“要是真的能改变,我可能会把财富重新转移回奥地利,毕竟我深爱这个地方。”
早在几年前,卡尔就偷偷转移了大量财富到国外,资本家的嗅觉似乎更加灵敏。
李谕提起了自己想要购置搪瓷生产线后,卡尔很热衷:“院士先生提出的请求我肯定会帮助完成,这对于我来说易如反掌。”
李谕举杯道:“价款方面我绝不会拖延。”
卡尔道:“想不到能与您又谈成一笔生意。”
欧洲人正式的晚宴通常持续时间非常久,结束时,时间已经非常晚,这时候再找宾馆已经来不及,只好留宿在了维特根斯坦家。
卡尔很客气:“我有一间十分大的套间卧房,正好可以供三位使用。”
李谕连忙说:“先生最好还是提供两间。”
卡尔以为李谕还是有原则的,要搞传闻中东方的“翻牌”制度,反正家里有的是房间,于是就安排了两间房。
李谕自然是让吕碧城和近卫昭雪住在了那间最好的套房。
套房面积很大,装修豪华,尽显维特根斯坦家的实力,沐浴间有一座巨大的浴缸。
李谕住的房间相对简单一些,但总归还是可以洗个热水澡。
这两天舟车劳顿,李谕多少有点累,洗完澡就躺床上想要睡觉,却突然听到了吕碧城和近卫昭雪房间两人在沐浴间嬉笑。
“不对,那幅《马拉之死》中马拉在浴缸的造型是这个样子。”
“这样?”
“不对,把手垂得自然一点!还不够自然,等一下,我帮你……呀,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碰到的,平时裹得严严实实,想不到这么大。”
“你少来~”
“而且你还这么白。”
……
李谕听得心跳加速,赶紧拿被子捂上头睡觉。
——
翌日,李谕准备去拜会拜会老朋友玻尔兹曼,毕竟都到了维也纳,不见一面实在说不过去。
卡尔让管家开车送他,坐上车后,李谕看到小维特根斯坦也在车上,管家说:“今天少爷要上课,要送他去上学。先生放心,不会耽搁太久。”
李谕说:“没关系,我并不赶时间。”
路上,小维特根斯坦对李谕问道:“先生,您是如何学明白那么多数学与物理知识的?”
李谕耐心说道:“这个问题有点宽泛,如果简单一点说的话,我想只有一个词就可以概括:热爱。”
小维特根斯坦又问道:“那您在上学时,如果遇到有人欺负你怎么办?”
目前的学校环境同李谕穿越前大不一样,又考虑到小维特根斯坦犹太人的身份,李谕回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如果欺负你,就勇敢回击回去,不然他们就会以为你好欺负,继续欺负你。但最好还是先隐藏好自己的身份。”
小维特根斯坦点点头:“我记住了!”
汽车到达学校,小维特根斯坦背着书包下了车,与其他一些学生一起走向校园中。
李谕目光随意扫过,突然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再回过眼神,我尼玛!那不是小胡子吗!
小维特根斯坦与他并肩而行,还对他说:“阿道夫,你不是说不来上学了吗,要去当个画家。”
阿道夫愤愤道:“我的父亲不同意,他坚持说只有当公务员才是正途,但他根本不知道我在艺术上有多么伟大的天赋!他只想扼杀一个摇篮中的天才画家!”
小维特根斯坦说:“当个公务员有什么不好?”
阿道夫说:“再好我也不喜欢!总之,就算他坚持让我来上学,我也不会继续好好读书。你哪?你这么说,该不会要脱离落后小队,当一个优秀的书呆子?”
“才不是书呆子!”小维特根斯坦说,“你有理想,我也有,我要成为像玻尔兹曼还有李谕那样顶级的学者!”
阿道夫嘲笑道:“比当个画家更遥不可及。”
“也不是遥不可及,昨天李谕先生就在我家一起用膳,他看起来根本不像传闻中那样神秘到不可莫测。”小维特根斯坦说。
“怎么可能!”阿道夫并不相信。
“不信你看!”小维特根斯坦指向汽车的方向,“早上我们还一起坐车,只不过他还要去见伟大的玻尔兹曼教授。”
阿道夫眺望了一眼李谕,叹道:“看起来年龄不算那么大,这么说,我真的不能放弃当个画家的愿望。”
小维特根斯坦说:“当然不能放弃!我将来要进入维也纳大学,而你哪,可以去维也纳艺术学院。”
“同意!”阿道夫振奋精神道。
两个中学生说着走入了校园。
李谕坐回车座,感叹道:“想不到啊,想不到!”
——实在想不到这两位还是同学。
管家好奇问道:“先生,您是回想起了学生时代吧?想必您当年一定最优秀的学生。”
管家八面玲珑,说话很中听,李谕回道:“不管优秀与否,少年终归是未来的种子,只不过开出什么花无法预测,可能是玫瑰花,也可能是食人花。”
管家边开车边说:“我在报纸上看过,这是您的混沌理论,叫做‘鲤鱼效应’。”
李谕说:“是这么回事。”
汽车一路开到了维也纳大学,正巧此时玻尔兹曼在上课。
他上课非常认真,板书写得工工整整,谈吐非常流利。
这节是哲学课,但并非狭义上的哲学,本来哲学课是马赫上的,但这两年交给了玻尔兹曼。
此时玻尔兹曼就在侃侃而谈物理与数学:“有很多东西,往往会超出我们的认知,显得异乎寻常,就像哥廷根的数学家闵可夫斯基,他就认为空间不是只有三维,可以是四维,甚至更多维;而且空间甚至可以弯曲……”
学生们肯定无法理解这种超前理论,听得一头雾水:
“四维?什么样子?”
“空间弯曲是不是就像弯曲一根管子?”
“听起来更像科幻小说!”
玻尔兹曼一眼看到了站在窗外的李谕,“太好了,有一个人能比我解释得更好。”
玻尔兹曼招呼李谕:“英国皇家学会外籍院士、法国科学院院士、圣彼得堡科学院士、美国物理学会会员、剑桥大学数理博士,李谕先生,请你进来吧!”
玻尔兹曼故意把他长长的头衔都念了出来。
李谕笑道:“您竟然知道得这么全。”
学生看到李谕也很振奋,毕竟最近李谕的名头实在太响了。
玻尔兹曼说:“既然都到这了,可不能让你白来。”
李谕只好站上讲台说:“玻尔兹曼教授说的没有错,这是最新的理论,只不过尚且只是在数学上完成了推演。众所周知,数学是科学的先驱,至于什么时候物理学上可以发现,就有所期待了。但要理解这个理论,也没有那么困难。”
李谕瞄了一眼讲台,从讲义上撕下一条纸,“莫比乌斯带各位肯定知道,像这样,它只有一个面,一只蚂蚁可以爬遍整个曲面而不需要跨过它的边缘。类推一下……”
李谕从黑板上画出克莱因瓶的示意图:“早在二十年前,德国数学家就设想出了这么一种构造,它与你我喝水的杯子不同,它没有‘边’,一只苍蝇可以从瓶子的内部直接飞到外部而不用穿过表面。换句话说,它没有内外之分。这个物体,就属于四维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