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条官道中,眨眼间便已经倒下了十几具尸体,更有好些人负伤倒在地上哀嚎。
“这些明军不好对付,将军快逃吧!”安南使团发现确实是小窥了这帮身穿锦衣的军人,不由得对黎广度提议道。
黎广度的身形结实,但并不高大,此时看到自己这边已经折损过半,却是知道自己确实已经踢到了铁板。
只是让他微微感到不解,那个领头的人如此弱不禁风,他的手下为何每个都如此骁勇?
黎广度又见到自己的两个手下被斩杀,看到自己这边确实落于下风,当即便带着两名护卫转身便逃。
“将军,快上马!”一个手下找来了马匹,当即便扶着黎广度上马道。
黎广度刚刚上马准备逃跑,结果看到眼前,突然是愣住了。
一支二十多人的骑兵从远处狂奔而来,跟着刚刚的锦衣卫身穿同样的服饰,但这帮人的杀气明显更盛。
“杀!”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结实的青年汉子仅仅瞥了一眼这里的战况后,当即便下达指令地道。
即便还没有搞清楚这里的情况,但这些安南人胆敢对他们锦衣卫出手,那么他们自然不需要再客气了。
噗!
黎广度还没有来得及拍马,便已经被一把锋利的绣春刀砍伤了胳膊,整个人亦是从马背落了下来。
“牟斌?”李纲认出了赶过来的人,当即便暗自一喜道。
牟斌上次面圣,因过于狂妄,结果被帝所厌,而他的后台亦是直接摒弃了他,更是将他贬出了京城提任地方锦衣百户。
此次得到命令是前来协助拦下安南使团,不承想这里竟然产生了冲突,而他自然是要出手相助自己人。
噗!噗!
随着牟斌带领的锦衣卫加入战团,那些还在顽抗的安南使团的人纷纷中刀倒地,更是有人直接被当场斩杀。
这一场战事,已经变得没有任何的悬念。
咦?
牟斌很快注意倒在血泊中的朱暟,不由得大为惊讶地下马查看。
虽然对方的武艺一般,但却是堂堂抚宁侯的次子,谁人不敢给他几分面子,结果给这帮安南使团的人杀了。
此次,恐怕不可能再像成化朝那般,即使日本使团杀人亦是不多加追究。
“该死,纳命来吧!”李纲来到黎广度面前,当即便高举手中的绣春刀道。
牟斌看到李纲竟然要斩杀黎广度,当即便出手阻止道:“李百户,万万不可!”
“牟斌,你休要拦我,我得替朱千户报仇!”李纲指着负伤倒地的黎广度,却是态度坚定地道。
牟斌其实猜到李纲的小心思,却是仍旧坚定地阻拦道:“李百户,若是真要报仇的话,那亦该是抚宁侯动手才是。你现在杀了此人,根本无法跟抚宁侯交代!何况,此人终究是安南使臣,你将他押回京帅交由陛下圣裁才是,如此泄私愤恐会引火烧身!”
现在的事情其实已经上升到外交层面,先不论这场冲突的过错方是谁,而今只有留下黎广度才能向朝廷交代。
李纲的眉头微微蹙起,内心亦是已经动摇了。
虽然他很想亲手解决黎广度,这样可以直接向朱骥和抚宁侯交代,但斩杀安南使臣确实会遭到朝廷追责。
得罪朱骥和抚宁侯影响的是个人前程,但如此被朝廷追究的话,那么他可能有性命之忧。
“我乃黎朝使臣!你们大明不是自称礼仪之邦吗?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将我放回去,咱们战场上见真章!”黎广度并不想返回京城,当即便叫嚣地道。
李纲像是看死人般地瞧了一眼这个叫嚣的安南使臣,当即便大手一挥地道:“来人,将他的嘴巴堵上押回京城!”
且不说朱暟的身份超然,而今锦衣卫是天子亲军,这个小小的外藩使臣竟然将堂堂锦衣千户亲手杀了,这条小命必定要交代在这里。
此次受伤的人并不少,亦是纷纷在这里处置伤口。
李纲看到朱暟身死,又忙于向朝廷交差,却是将战场留给牟斌处理,而他亦是带着朱暟的尸体和黎广度一起匆匆回京。
咦?
牟斌是一个十分细心的人,在检查安南使团所携带的物件中,竟然有不少违禁之物,而一把十分古怪的刀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旁边的锦衣总旗走了过来,看到牟斌拿在手中的刀,不由得好奇地询问道:“百户大人,这把刀为何如此奇特?”
“这应该是神盾营专配的雪枫刀,但为何会落到这帮使团的手里呢?”牟斌看着这一把雪枫刀,显得十分不解地道。
一阵山风轻轻地吹过,吹散了弥漫在这条官道上的血腥味,似乎正在诉说一个个不为人知的谜团。
第一百六十三章 帝治风奏,宋澄破谜
四月的春光格外的灿烂,养心殿在朝阳中醒来。
朱祐樘昨夜选择留在这边过夜,只是枕边人已经不知去向,床单上的香汗消失于无形,只留下淡淡属于男女间的味道。
跟往常一般,只需要起床稍作配合,伺候自己起居的一帮宫女便帮助自己洗漱和穿衣,在闭目养神中便完成了一切。
这才刚刚穿好龙袍,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轻轻的铃铛声。
“陛下,这是妾让膳房熬的老鸡汤,刚刚端过来还热着,还请尝一尝!”藩金铃端来鸡汤放在桌面上,眼睛充满爱意地道。
跟早前宫女的穿着不同,衣服变得精美许多,而最大的变化还是精美而复杂的头饰,象征已婚的银丝发髻,一窝丝攒上。
虽然掩盖不了她青春少女的年纪,但她原本就生得妩媚,而这种妇人装束在众多宫女显得艳美超群,单此形象便已经足以迷倒万千。
经过这段时间的滋润,身材亦是朝着丰满而努力,虽配不得皇后之位,但将来成为媚妃绝对是最佳人选。
御房的负责太监跟着进来,亦是陪着笑汇报道:“陛下,莲美人听您上次说鸡子补,今早还吩咐御房了!”
经过近段时间的良好表现后,藩金铃虽然肚子还没有动静,但亦是得到了朱祐樘的册封,成为弘治朝的美人。
美人仅仅只是第六等,但能从宫女到美人已经是很多宫女一生的幻想,何况现在的宫嫔的含金量十足。
虽然上位的手段有点难以启齿,但这个聪慧又勇敢的女人已经是脱颖而出了。
朱祐樘看着眼前贤惠的女人却完全不能跟昨晚的小妖精对上号,只是终究是自己女人的一番好意,便在桌前坐了下来,发现汤中果然有两个类蛋状的白色物体。
藩金铃看着吃得香甜的男人,心里其实有点疑惑。明明已经很厉害了,为什么还是鸡子、生蚝、万年鳖补身子,莫非是真要玩双凤不成?
刘瑾知道朱祐樘跟莲美人独处的时候,喜欢少些人在场,便将不相干的人打发离开。
朱祐樘看到藩金铃的装束越来越妩媚动人,却是突然询问道:“听潮阁那边怎么还没听到动静,不会是你叫停的吧?”
“陛下,妾哪敢做这样主,你怎么能这样想妾呢?”藩金铃听到朱祐樘如此猜测自己,当即故意装着委屈地道。
刘瑾现在已经是西苑掌事太监,当即进行解释道:“陛下,他们已经开工了,只是不敢做粗活,所以您才没有声响!”
“你去告诉他们不用如此注意,尽快将工程完成,朕还想闲暇之时能好好钩鱼呢!”朱祐樘将鸡子放进嘴里补充能量,便是认真地叮嘱道。
西苑可以说是一个十分理想的休闲之所,更是一处天然的垂钓胜地。只是可惜,历代的帝王并不喜欢钓鱼,且建筑物还是少了一些,故而他亦是打算规划出一处清静之所。
刘瑾知道朱祐樘对观潮阁的规划很重视,当即便恭敬地道:“遵命!”
“等观潮阁建好,你平日亦能到那里钓鱼或纳凉,岂不美哉?”朱祐樘看着藩金铃还装委屈,便是轻轻拨动一下头饰上的小金铃道。
藩金铃自然不可能是真的置气,只是想要强调自己是安分守规矩,便是美目一暼道:“妾之美事乃金铃夜响,常伺陛下于侧!”
“朕记下了!”朱祐樘发现这个确实是小妖精,偏偏花活多以致很难生厌,又是拨乱了一下头饰的小金铃便离开了。
终究是一国的帝王,而两京十三省每日都有新鲜事发生,故而很难有真正空闲的时间。
好在现在内阁的万安和刘吉都是票拟的好手,文书房那些的太监已经渐渐懂得以轻重缓急来分类,即便处理慢些都不会误事。
只是两京十三省的政务容易进行区分,但那些科道言官的奏疏总是真假难辩、轻重难分。
“臣南京御史崔亮谨奏: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王越残害官员几至激变……”
“臣南京吏科都给事中颜国忠谨奏:南京守备太监汪直虐杀平民……”
“臣南京礼科都给事中陈向诚谨奏: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王越和南京守备太监汪直宴会日费千金,属吏索赂巨万……”
……
随着时间的推移,弹劾王越和汪直的奏疏明显多了起来,早前还弹劾王越残害官员几至激变和汪直虐杀平民,这还只是玩一些文字游戏,后来几乎就是按着一个贪狡奢侈的形象进行刻画了。
由于科道言官有风闻奏事之权,故而什么屎尿都敢往人头上扣。
若是徐溥或万安这些词臣还好一些,终究是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科道言官内部便能打起来,致使很多科道言官不敢轻易上疏弹劾。
只是像王越这种地方大员,完全就是科道言官的活靶子,像是打死狗般毫无还手之力。
什么证据都没有,便可以凭借想象出来的罪名进行攻击,偏偏这帮人都是极擅于玩文字游戏的高手。
几至激变,这妙在“几至”二字。虽然没有真正出现激变,但已经是差不多了,多让朝廷这边担心啊?
至于虐杀平民,这“虐”字也来得巧,人都死了,难得还能验伤不成?即便是验伤,那伤到什么程度叫虐呢?
平民更是巧妙,却是不论你论对方所犯的事情,只是弹劾人家弱势的身份,这简直就是公然耍流氓。
终究,他们遇上了朱祐樘,一个来自于后世的灵魂。
“臣吏部尚书李裕敬问圣安!”李裕现在的地位是越来越高,轻内阁的最大得意人正是他这位吏部尚书,当即规规矩矩地前来叩见道。
啪!
只是毫无征兆般,一堆奏疏丢到他的面前。
“臣该死,请陛下责罚!”李裕不知道哪里犯了过错,当即便是惊恐地道。
朱祐樘知道对臣子要时松时紧,亦是寒着脸道:“你这个吏部尚书是怎么当的?朕给御史风闻奏事之权,不是让他们给朕看这些言之无物疏章,数十人弹劾汪直和王越竟无一人拿得实据。最为可恶,朕恐有误而每疏必翻,然虚费光阴几何?”
“臣有罪,臣厌之!只是本朝风闻奏事是科道言官之权,臣……臣即便厌恨,但……但亦不敢令止啊!”李裕知道事情的原委,便是解释地道。
朱祐樘自然知道问题不在李裕,看到敲打完毕便道:“你今年主持京察之时,何故遗漏?”
“啊?臣并无遗漏啊?”李裕顿时一愣,显得十分疑惑地道。
朱祐樘看到桌面还有一份奏疏没扔,便是将奏疏又是丢下去道:“如此误朕光明者,因何不察?休要再找借口,十日内给朕考察两京科道言官,不称职者或免或贬!”
“臣领旨!”李裕得知陛下是要自己对那帮不可一世的科道言官进行考察,当即便是暗自一喜地道。
按着惯例,翰林官和科道言官都不在京察之列,所以他这位吏部尚书亦是束手无策,甚至还得看吏科都给事中的脸色。
只是现在有了陛下的指令,那帮人的特权已经是荡然无存,对那些只知风闻奏事而不做实事的科道言官便可以挥棍了。
不得不说,眼前这些皇帝虽然还年轻,但所思所想所为已然是最有智谋的帝王,已经算得上是真正的文宗。
“你将地上的奏疏带到外面的南阁好好瞧一瞧,朕可以容许风闻奏事,但不能容许总费朕之光阴者,退下吧!”朱祐樘将此次上疏弹劾王越和汪直的科道言官,当即便是淡淡地表态道。
虽然科道言官的风闻奏事很是可恶,但这个权力偏偏还不能剥夺。事情有弊亦有利,毕竟监察机构在很大程度上威慑高官,像当年大同兵败一事便是由大同巡按揭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