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黄盼接下差事,皇家矿业公司算是正式成立,亦是开启海外采金矿之旅。
黄盼刚刚离开,一个小太监经由刘瑾禀报:“崔太医到了!”
“那便开始吧!”朱祐樘的嘴角微微上扬,当即便淡淡地道。
虽然天花在这个时代确实是不治之症,但谁让自己有后世的记忆呢?
面对这种传染病最佳的做法是主动跟轻微感染者进行间接触碰,通过这种人痘接种主动感染,从而让自己身体产生抗体。
华夏的先民虽然不懂免疫学原理,但通过多年的实践发现,凡是得过天花的人便不会再感染上天花。
有鉴于此,若是主动染上轻症状的天花,选择打不过便主动加上,这样做可以有效地规避天花的狂风暴雨,从而总结的方法是:痘衣法、痘浆法、旱苗法和水苗法,亦是俗称的“人痘法”。
当然,最有效果自然还是免疫学之父爱华德-詹纳的牛痘预防天花。
牛痘跟天花能够产生同样的抗体,而人痘的方法有2%的死亡率,但人痘并不会将人致死,所以主动感染牛痘是最安全的做法。
在早些时候,一头身上长着牛痘的大黄牛被成功带进了西苑。
天空阴沉沉的,一副要下雪的模样。
由于疫情的缘故,现在内阁重新迁回文渊阁。
宋澄作为调查官员亦是暂时分得一间值房,只是此时的脸很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眉头微微蹙起。
现在的事情已经不是一人一家之事,而是事关京城百万百姓,虽然他不懂医治,但深知揪出幕后黑手的重要性。
只是疫情越来越严重,却是容不得他半分松懈,所以从西苑离开便急匆匆赶来东华门,打算由初春身上重新着手调查。
他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初春并非将病毒带回皇宫的那个人,初春的感染地应该是在这皇宫大内之中。
“不是?”
“不是?”
“亦不是?”
……
宋澄通过记录重新核查初春所接触的宫女和太监,甚至揪出跟初春对食的那名太监,但仍旧一无所获。
事情到这里,这场调查陷入了僵局。
“难得初春真是到宫外感染的天花?”宋澄看着自己手里的名单出神,不由开始自我怀疑起来道。
哐!
宋澄的眼睛仍旧牢牢地盯着名单,伸手想要端起茶盏,结果手背不小心打翻了热茶,顿时让他避之不及。
正当他手忙脚乱地抢救那份名册的时候,突然目光落在一个恰好被打湿的名字上,脑海闪过了一道亮光。
刘吉从自己值房走出来,看到急匆匆离开的宋澄好奇地询问:“玄安,你去哪呢?”
宋澄似乎已经进入自己的世界般,完全没有理会后面叫他的内阁次辅刘吉,正沿着院道急匆匆地离开了。
“次辅大人,这人仗着陛下的宠信,当真是目中无人了!”陪同刘吉的阁吏看着宋澄离开的背影,当即愤愤不平地道。
刘吉若有所思地望着离开的宋澄,扭过头便训斥道:“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宋澄只是专心替陛下办案才没听见,这分明是忠臣!”
“次辅大人教训得是!”阁吏知道自己的马屁拍到马腿上,当即便怏怏地道。
刘吉再度望向宋澄消失的方向,显得不确定地猜测道:“破了?”
皇宫感染的太监和宫女已经超过了两百人,这帮人被安排进行隔离,人员全部安排在东华门旁边的宫殿中。
若是一旦出现死亡人员,这些人员便会由东华门拉出去,然后将尸体直接烧掉。
宫殿外面有人员值守,面对要求面见初春的宋澄,却是轻轻地摇头道:“宋大人,你来晚了,初春刚刚死了!”
“死了?”宋澄听到这话,不由眼睛一瞪道。
看守人员知道宋澄正在负责查案,便指着院中的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道:“宋大人,尸体就在那里!”
宋澄隐隐觉得事情过于巧合,当即戴上口罩上前将尸布揪开,便看到满脸都是红疹的宫女初春,只是他的目光很快便锁定在宫女初春的脖颈处。
第三百一十八章 又是血流成河的一年
东华门,戒卫森严。
身穿三品官服的宋澄微微低着头思索,正从集中隔离的院落缓步走出,此时的表情显得十分凝重。
刚刚调查有了新的突破口,但事情便是如此的巧合,自己要询问的初春竟然死了。
“宋大人,按皇宫的防疫规定,你现在应该洁手了!”侍卫长主动迎上前,显得警惕又尊敬地提醒道。
人的名,树的影,而今宋澄在整个京城都拥有很好的名声,以致这位侍卫长对这位宋青天保持着尊敬。
宋澄仿佛刚刚才从遨游的天际归来,打量眼前的侍卫长认真地询问:“今日谁来过?谁跟初春有过接触?”
“我们自宫门开启便一直在这里看管,不曾有人来过!”侍卫长一愣,旋即十分肯定地回答。
两名站在门前的侍卫亦是十分不解地扭头望向宋澄,现在这里是最危险的隔离所,且不说他们不会允许外人进入,哪怕让人进入亦是不敢进入。
这种传染病很容易就会传染到人身上,即便不死都要染上一张麻子脸,却是谁都不愿意承受的后果。
宋澄的脸色一正,当即进行威胁道:“你可知欺骗本官的后果,当心本官现在便上奏陛下治你的罪!”
“宋大人,当真的没有人来过,这里任何人进入都要登记,你可以过目!”侍卫长看到宋澄不信,便将桌面上的名册交给宋澄道。
宋澄看着侍卫长不像是撒谎,便接过了登记的名册。
只是刚刚翻开第一页的时候,在看到第一个名字便愣住了,上面正是自己的官职和姓名。只是这自然不可能是自己,所以便住下继续查看。
在看到第二个名字的时候,一直笼罩在自己脑海中的迷雾竟然慢慢消散,真正的真凶正在浮出水面。
京城的天空阴云滚滚,这个正月似乎诉说着不一样的故事。
原本的繁华北京城仿若死寂一般,面对突如其来的疫情,很多人压根看不到未来,却不知还要持续多长时间。
在这个时候,京城有人不断煽风点火,正在鼓动百姓冲破朝廷的封锁,让这场疫情变得更加的复杂。
西苑,养心殿后殿,这里是帝王的临时居所。
一个小太监躬着身子,迈着小碎步将崔太医引进来。
崔太医身穿一套标准的太医服,现在已经年近六旬,皮肤有着一种枯黄,蓄着漂亮的山羊胡,显得老成持重的模样。
在明代,成为御医的方式有多种多样。其中举荐和捐官都上不得台面,而崔太医本是京城有名医学世家的子弟,正是通过参加太医院的考试进入太医院。
跟官场一般,他这种通过正式考试的太医拥有更硬的文凭,所以通常都瞧不上那些通过关系或钱财开道的太医。
人生起起伏伏,而他已经老老实实在太医院呆了三十余载,而今已经接近退休的年纪,自己一生可以说全部奉献给了朱家皇室。
若说人生还有什么遗憾,那便是他原本按资历可以出任太医院使,只是奈何刘文泰极擅于经营人脉。
最终,太医院使的职位被刘文泰那种医道庸才夺了过去,反倒他这种空有一身本领的良医在太医院一直籍藉无名。
好在,只要是金子总会发光,在此次疫情中受到陛下的重视,一举成为此次皇宫防疫的最主要太医。
“陛下,这是臣偶得的种痘之方。臣多番尝试之后,由始至终都未尝染病,家人试验皆为有效。为天下苍生着想,臣请陛下服下种痘之方!”崔太医跪在珠帘前面,显得十分恭敬地献上药方道。
刘瑾站在珠帘的外面,当即便转述道:“陛下已经看过崔太医的药方,既然崔太医及家人已经验证,那便进行煎煮吧!”
“臣领旨!”崔太医的眼睛闪过一抹欣喜,当即便是恭恭敬敬地道。
帝王用药,不仅有着严格的用药流程,同样需要有人进行尝试。
崔太医看到刘瑾将药端给宫女进行试药,嘴角不由微微上扬,却是知道不可能会出事。
养心殿寝宫,檀香袅袅而起。
朱祐樘没有想到兵部的效率这么高,竟然已经将南洋吕宋卫所指挥使的人选递给了上来,正是建州前卫同知俞元赞。
面对这个人选,其实正中下怀。
在恩科武举中,俞元赞虽然显得胜之不武,但能钻了规则的漏洞,亦算是一个能够灵活变通的人才。
任职漕运千户成功救助难民有功,而后被调到辽东参战亦有所建树,现在确实是前往吕宋的武将人选。
朱祐樘知道想要耕好田就得让牛吃草,当即进行批示:“升任建州前卫同知俞元赞为南洋吕宋卫指挥使,回京择精兵强将前往,待遇参照东海卫!”
从种种的反馈情况得知,虽然远离故土让很多将士思念家乡,但而今的东海将士压根不愿意归来,却是希望永远留守东海岛。
这个东海岛并非雷州半岛东面的海岛,而是参治岛的前身,虽然两个县官还是朝鲜人,但已经改由大明独治。
“陛下,药已经熬好了!”刘瑾带领一个小太监将药罐送进来,显得轻声提醒道。
朱祐樘看着送到自己面前黑色药罐,不由得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
虽然历史证明死于砒霜仅仅只有光绪帝,但历史向来都是胜利者所书写,谁又能百分百确定明朝短命的皇帝没有异常呢?
在这个文官集团渗透到王朝方方面面的时代,意外和明天还真说不准哪个最先到来。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其实终究是一个肉体凡胎,若真要抹掉一条鲜活的生命,不过是一碗药汤的事。
到了这一刻,他反而不那么讨厌徐溥和庆云侯那帮趾高气扬的人了。
跟堂堂正正要欺负自己的臣子相比,这种阴谋诡计的臣子才更加的可恶,致使自己亦是不得不小心翼翼应对。
“好好放着吧!”
朱祐樘将手上的事务放下,显得淡淡地吩咐道。
虽然自己现在很着急,而崔太医所说的预防药方很诱惑人,所幸自己知晓预防天花压根不是药物能奏效。
像后世的新冠,别说是普通的药物,哪怕疫苗都是束手无策,最佳的效果始终是自己感染后产生抗体。
面对这种可以要人性命的天花,若是自己身上没有抗体的话,一切都是白搭。所以预防药方必定是骗人的把戏,而这位崔太医所图甚大。
“陛下,奴婢刚刚跟崔太医说您已经服下了!”刘瑾从外面进来,显得小心翼翼地汇报道。
朱祐樘伸了伸自己的懒腰,突然认真地询问道:“自从淑仪迁居西苑后,她一直总往百草园跑?”
“确实是如此,淑容出身医学世家,平日便喜欢晒一些干草!虽然百草园现在没有药苗,但她似乎是在寻找苗根,奴婢亦是不太懂!”刘瑾先是一愣,而后老实地回答道。
朱祐樘知道自己的嫔妃确实是各有所长,便淡淡地吩咐:“既然她懂医理,那你今晚将她召过来吧!”
“陛下,崔太医说您当戒色!”刘瑾咽了咽吐沫,显得破着头皮道。
朱祐樘的脸色微沉,显得不耐烦地道:“朕没你想得如此不堪,朕找淑容另有要事!”
“遵命!”刘瑾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是隐隐觉得自家的帝王是忍不住了,但还是恭恭敬敬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