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了半天,原本是宋青天来了咱们苏州啊!”
……
在场的人其实或多或少知晓宋澄的声名,甚至从秘密的渠道已经知晓下来的是顺天府尹,但万万没有想到宋澄已经偷偷来到了苏州城。
只是跟着满脸惊讶和好奇的普通将士或衙差相比,在场的苏州知府冯忠和苏松兵备道楚俭却是心如死灰。
“怎么会这样!”
刚刚还在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沾沾自喜的侯昊天彻底愣住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人家是堂堂的应天巡抚,此刻整个脑袋是嗡嗡作响。
固然他十分的聪明,既寻得程信被藏匿的地方,亦看穿了苏伯年的小把戏,但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显得那般的苍白无力。
“你们看着我做甚?”程信已经准备离开,却是突然疑惑地道。
王煜看到自己已经暴露身份,当即便轻轻挥手道:“来人,将程信拿下!”
不管是苏州府的衙差,还是苏松兵备道的将士,此刻面对来势汹汹的都察院搜查厅的人员便乖乖退让。
“不……你们不能这样!”程信看到自己再次被抓,顿时裤裆感受到一阵温热道。
原本他已经逃出生天,但哪里知晓还没有高兴几分钟,结果又重新落到宋澄的手里,而且对方竟然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宋青天。
宋澄扭头望向冯忠,显得一本正经地询问道:“冯知府,你不配合王阁老则罢,不会连本巡抚的嫌犯都要抢吧?”
“不敢!”冯忠此次哪里还顾得上侯昊天的眼色,宛如拨浪鼓般地摇头道。
宋澄的脸色一正,当即声色俱厉地道:“你们两个将南镇抚司置之不理则罢,而今还受一介公子哥差遣,怕是连食谁家的俸禄都忘记了吧?来人,将这两位大人的乌纱帽给本巡抚摘了,本巡抚要好好查一查这苏州的官场!”
咦?
王煜原以为宋澄不靠谱,但突然间发现宋澄跟自己爷爷竟然有了几分相似。
“你……你不能这样!”冯忠得知宋澄竟然要摘自己的乌纱帽,顿时抗拒地道。
宋澄已经从王煜手里接过圣旨,显得满脸正色地道:“冯忠,莫非江南无君是真,你当真是要行抗旨不遵之事?”
此话一出,包括苏州府衙的衙差纷纷扭头望向冯忠。
虽然他们一直听从冯忠的指令,但如果冯忠真要他们抗旨不遵的话,那么他们绝对不可能从命。现在跟朝廷公然对抗,简直是死路一条。
“下官不敢!”冯忠恨恨地瞪了一眼怂恿自己过来拯救程信的侯昊天,却是只好选择遵从地道。
谁都没有想到,应天巡抚宋澄刚刚到任,不仅抓了为祸一方的程公子,而且还将两个苏州城两名最重要官员的乌纱帽摘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官不似官,甘做帝刀
宋澄从踏进江南开始,便已经感受到江南的官风不正。
虽然在京城同样不乏阿奉承的官员,但终究上下有别、井然有序,哪怕朝廷大员的子弟都夹着尾巴做人。
然而这江南之地,简直就是乌烟瘴气。
地方官员并没有父亲官该有的模样,不仅纵容地方官绅横行无忌,而且一些高干子弟竟然能够调动衙差为自己所用。
宋澄先是瞥了一眼那边旁观的侯昊天,然后望向已经服软的冯忠便霸气地说道:“量你亦不敢!”
现在明君弘治在朝,而今大明朝廷拥有铁血之师京军和边军。即便江南这里生乱,只要王师南下,便可平定一切。
至于自己生与死,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若是自己遭到毒手则罢,但如果自己只要不死,定然要让这苏州海宴河清,定要将这个官绅集团连根拔起。
他此次之所以突然改变主意暴露自己,故意选择将程信藏在苏府,正是想要堂堂正正做一把皇帝的刀。
虽然他没有王越的谋略,亦没有王越运用自如的兵法,但他的长处是心怀百姓,可以兢兢业业地为民作主。
中午的阳光落在宋澄的身上,浑身像是透着一股浩然正气。
“是!”冯忠面对无比强势的宋澄,发现今日的阳光格外刺眼,只好委屈地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
现在他只希望江南商号再干点活,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应天巡抚给点颜色,直接让这个舔皇帝的败类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自己被摘掉的乌纱帽,朝廷亦要给自己乖乖还回来。
有时候他真心不懂,明明现在天下太平,这个皇帝偏偏要搞出这么多事情,简直就是想要逼大家造反。
“宋大人,这份圣旨真伪尚不得知,可否让本公子一观?”侯昊天手持着一把香扇,显得有所质疑地道。
“你算老几!”王煜早就看侯昊天不顺眼,却是直接怼道。
按说,这道圣旨并不是由南京的高官亲自颁发和宣读,所以确实存在一定的真伪性,地方官员亦有权在宣读后查看内容。
只是刚刚王煜宣读完毕后,并没有进行展示。
却是没有想到,苏州知府冯忠和苏松兵备道楚俭都没有提出质疑,结果这一个小小的公子哥竟然要求查看圣旨。
“本公子乃己酉科应天举子,既为国家之栋梁,不敢轻慢事关应天万民之事!”侯昊天的嘴角微微上扬,显得十分自傲地道。
侯昊天确实是上天喂饭吃,原本就已经出身官宦之家,结果天生智慧无比。即便不怎么努力学习,亦是在弘治二年侥幸地拿到了排名倒数第一的举人功名。
虽然他拿到举人的功名,但亦是知晓科举这条路难走,何况自己比其他举人差得其实有点多。与其自己苦苦去争那个进士功名,还不如扶持自己父亲上位。
自己凭借聪明才智做一个幕后军师,平日自然是吃喝玩乐做一个逍遥的贵公子,这种生活简直比皇帝还痛快。
举人?
王煜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考取了举人功名,不由得重新审视这个满脸邪笑的公子哥。
宋澄深知越是富裕的家庭得到的教育资源越好,却是决定会一会这个嚣张的公子道:“你怀疑本巡抚的圣旨是假的?”
这……
苏州知府冯忠疑惑地扭头望向侯昊天,却不明白这个聪明的智多星为何在这件事情上产生质疑,任谁都不可能敢在圣旨上造假。
大明的圣旨不仅有着种种防伪技术,而且还有严格的规制,单是卷轴都是价值不菲。一品用玉,二品黑犀牛角,三品则是黄金,而宋澄此次正是三品任命。
眼前这份圣旨采用最上等的丝绸,而卷轴正是标准的黄金轴,圣旨背部的龙形图案更加不可能造假。
从种种暴露出来的东西来看,这一份圣旨绝对不能用假,而宋澄必定是刚刚被朝廷任命的应天巡抚。
“这份圣旨自然是假的,但本举人想知晓圣旨的内容,是否……如这位侍卫所宣读的那般!”侯昊天收起手中的画扇,脸上邪邪一笑地道。
假冒圣旨的事情自然无人敢做,只是这份圣旨终究是由宋澄所带的护卫宣读,保不准里面加了多少字。
特别按着一贯的流程,这里向地方官员公示的圣旨,通常在朗读完毕都会进行展示,而不是即刻收起来。
现在这个护卫突然紧张地将圣旨收起来,即便这一份圣旨不是伪造的,那亦一定存在其他的问题。
如果自己能够当场抓住他们竟然当众假传旨意,却不需要自己出手,只要将事情的始末捅到京城,皇帝自然会收拾掉宋澄。
宋澄将圣旨重新交到王煜的手里,王煜的眼睛突然无奈地闭了一下。
果然!
侯昊天捕捉到王煜这个小动作,内心不由得涌起一阵狂喜,知道这一次自己赌对了,宋澄将会陷于万劫不复之境。
一旦坐实宋澄假传圣旨,他不仅拯救冯忠和楚俭,而且还通过自己超乎常人的智慧解决掉宋澄这个眼中钉。
苏州知府冯忠和苏松兵备道楚俭伸长脖子,很快便看到上面圣旨的内容,那苍劲的书法要强过自己一百倍。
只是!
在看完上面圣旨的内容后,却是纷纷扭过头困惑地望向侯昊天,却不明白侯昊天因何要掀着圣旨不放。
“一字不差?怎么这样?”
侯昊天上前认真地看完圣旨的全部内容,只是认认真真看了两遍后,顿时傻眼了,跟自己所想的压根不一样。
只是!
他不死心地扭头望向王煜,这个人刚刚的神色明明不对劲,为何圣旨一点问题都没有呢?难道是自己没有看出来?
“看完了吧!”
王煜没好气地问了一句,而后啪地将圣旨合起来。
圣旨匆匆交给旁边人,他此时已经憋得满脸通红,飞一般跑到苏府门前的树下,而后痛快的一泻三千里。
哗啦啦啦……
这种苦熬后的那份通畅,简直是久旱逢甘露。
“有辱斯文!”苏州知府冯忠和苏松兵备道楚俭看到王煜竟然在这里当众小解,顿时翻了一个白眼道。
苏伯年父子倒不觉得有什么,仍是在一旁看着这一场好戏。
都说盛名之下无虚士,而今宋澄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期,这位宋青天让他们仿佛看到了悍臣。
宋澄的目光重新落在侯昊天的身上,却是不动声色地询问:“侯举人,本巡抚的圣旨没有问题吧?”
“没……没有!”侯昊天虽然心里极度不痛快,但亦是无奈地摇头道。
敢情刚刚的年轻人脸上和举止出现异样,并不是圣旨存在什么问题,而是人家想着尽快结束好前去茅房。
宋澄让人将圣旨收好,顿时板起脸道:“既然没有问题,那本巡抚便要履行应天巡抚的职责了!”
咦?
苏伯年听到宋澄这番话,却是不明白宋澄又要做什么。
侯昊天对危机十分敏感,心里当即咯噔一声。
只是他很快想到自己堂堂举子的身份,还有一个南京户部侍郎的老爹撑着,量这个资历很浅的应天巡抚不敢动他。
其实官场历来都是官官相护,很少人真的没事找事、四处结怨,而历史上这种官员可是没有好下场。
宋澄先是凝视一眼侯昊天,而后淡淡地道:“侯昊天,你昨日可以在青楼承包了摘月楼的头牌思思?”
苏去病已经被松绑,当即便进行附和道:“侯昊天,你休想要抵赖,这种事情人尽皆知,你压根赖不掉!”
“回禀宋巡抚,小生从小喜好诗文,所以时常约上三五知己到青楼吟诗作对陶冶情操,不知有何不妥呢?”侯昊天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便微微一笑地道。
宋澄的脸色不改,显得一本正经地道:“自然不妥!你既为应天举子,当以温习经史考取功名为上,然你终日花天酒地,更是时常狎妓,简直有辱斯文!今本巡抚便摘了你的举子功名,以正应天的文风!”
原本他不想小题大做,但看到侯昊天刚刚顶着举人功名嚣张和得意的模样,便临时决定给他一点颜色。
既然是要整治江南,那就要拿着他们最在意的东西,而眼前这个嚣张无比的公子哥显然是在意举子功名。
当然,这里还存在着深层次的意图。因他得知眼前这个公子哥竟然是江南商号的军师,那么就更应该触怒于他,这样江南商号才可能露出更多的破绽。
“你……你要摘我举子功名?”侯昊天压根不晓得宋澄的真正用意,显得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