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
铁头跟那两个人保持着较远的距离,而东直门已经进入眼帘,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窃喜。
结果,一辆马车自黑暗处驶了过来。马蹄声碎,车轮滚滚,这辆高大的马车竟然是停在铁头的面前。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坐在马车前对铁头似笑非笑,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铁小旗,相府有请!”
“敢问如此称呼?却不知是哪座相府?”铁头借对方手中灯笼所散出的灯光打量来人,显得十分认真地询问道。
管家将灯笼高举而起,显得十分自豪地道:“鄙人称白,你可称我为白管事,相府自然是咱们刘府!”
因皇帝在南巡前将张升提升为东阁大学士,所以现在大明朝廷的相府有五座之多。只是论地位和声望,自然是他家老爷刘吉,而刘府亦是时下最有权势的府邸。
在两人说话间,后面一直尾随的两个健硕的男子已经来到近处,但并没有下一步的行动。
“好!”铁头并不傻,当即便满口答应道。
人家前面和后面都安排护卫,又亲自在这里截下自己,而且打着堂堂相府的旗号,自己不去亦得去。
因刘吉是京城人士的缘故,其实在京城的关系网很深,甚至自己的一些族人在京城的衙门担任低等职务。
刘管家满意地望了一眼铁头,便是微微一笑:“上车吧!”
铁头感受周围其实还藏着几个人,自己根本无法脱身,便是默默地上了马车。车厢内一片漆黑,只有一道淡淡的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映出他紧蹙的眉头。
自己跟相府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在这个时候将自己叫过去,此行恐怕是凶多吉少。
唯有一点他始终想不通,自己今天啥事都没有干,顶多是朝刘公子的车厢里面望了一眼,为何相府的人会找上自己呢?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穿过一道道寂静的街巷,只是所去的地方并不是刘府,而是停在一处偏僻的废弃庙宇前。
这座庙宇原本供奉的是观音,但因被顺天府查到跟白莲教有关,大门处被贴上了封条。而今庙宇破败不堪,杂草丛生,四周一片荒凉。
“下来吧!”白管事和马夫都已经跳下了马车,而白管家显得冷冷地命令道。
铁头心里长叹一声,却是心如明镜般:“相府还没到吧?”
“你被我骗了,我们并非相府的人,你太轻信于人了!”白管事跟刘府撇清关系,却是戏谑地道。
铁头知道对方是要对自己灭口,结果搜遍全最硬的似乎是自己的牙齿:“我有一事不解!”
“说!”白管事看到手下已经围住马车,亦是生起了猫抓老鼠的兴致。
铁头感受到周围的杀意,围着自己起码已经有十人之多:“我只是一个守城门的小旗,因何要对我如此劳师动众?”
“你已心知肚明,瞧见了不该瞧见的东西!”白管事想到对方将死,便索性透露一些信息让对方做明白鬼。
铁头淡然一笑,知道自己其实是猜对了:“孙交的那两个儿子吗?”
在最初湖广清丈田亩中,孙交为了阻止朝廷这个侵害整个官绅阶层的核心利益,竟然是不惜先后对湖广总督刘忠和南京镇守太监汪直下手,更是不惜借助族中的军事力量进行伏击。
在事败后,孙交选择一个人扛下了所有,而他在京城的两个儿子不知所终。
要知道,京城不是《功夫》里的猪笼城寨,想要在天子的眼皮底下藏两个人,而且还是一藏便是数年之久,简直匪夷所思。
偏偏地,人家是真的做到了,而更诡异是今日孙家两个儿子打着相府的旗号,伪装成为相府小公子刘子宗的侍女出城。
若铁头将这个事情上报锦衣卫,对相府简直是致命的打击,没准相府真是窝藏朝廷钦犯的地方。
“你……你当真已知晓了!”白管事手持灯笼望着马车里面的人,有震惊亦有侥幸地道。
铁头听到对方的反应,亦是彻底印证了自己的判断:“其实我仍有一事不解!”
“那便让你做一个明白鬼吧!”白管事亦是敬佩着这个小旗的敏锐观察力,便通情达理地道。
铁头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刘阁老德高望重,又得陛下恩宠,因何要频频做出此等不忠不义之事呢?”
“少套话,事情跟我……刘阁老无关!”白管事心生警惕,却是当即否认道。
铁头却是揶揄地道:“事至如今,还用遮遮掩掩吗?”
“暴君无道,人人得而诛之!即便刘阁老在其中运筹帷幄,那亦是为民除害,为大明王朝拨乱反正。今不怕告诉你,圣教在江南已布天罗地网,暴君此番有去无回!”白管事决定让铁头做一个明白鬼,亦是发泄着心中对朱祐樘的不满。
铁头有了自己的判断,亦是突然八卦起来道:“事情果真是跟刘阁老有关啊!传闻靖远伯府张老太跟靖远伯夫妻关系不睦,当年因军务外出回来不久竟得子王增,张老太红墙出墙恐非空穴来风啊!”
“你扯张老太做甚,跟我……刘阁老怎么会有关联?”白管事的眉头蹙起,显得不满地道。
铁头的眼睛闪过一抹睿智,仿佛是换了一个人般:“张老太年轻之时据传花容月貌,受众多年轻人追捧,而刘家跟张家算是世交吧?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王增其实是刘阁老的儿子,安排王增做驸马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你……你是什么人?”白管事的脑袋嗡嗡作响,突然发现马车中人是那般的可怕。
咳!
正是这时,一个咳嗽声传出。
“死人,跟你多说无益!”白管亦是注意到自己十余人正围着铁头,顿时冷哼一声道。
铁头却是暗叹一声,突然语出惊人地道:“张总旗,此时不必藏着了吧?”
“你怎么提张总旗?”白管事沉声道。
铁头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讥讽地道:“今晚若不是张总旗帮你们试探我发现了一些事,你们又怎么会找上我呢?”
在灯光中,从黑暗处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是铁头的上级总旗张强。
张强跟着平日的老油条形象有所不同,而今身上多了一股杀伐之气,整张脸阴沉地望着马车:“我果然没有看走眼,你果真是难得的人才!原本我已生惜才之心,准备为你进行引荐,但可惜你太过聪明了,下辈子别这般聪明了!”
说着,便准备亲自动手,给这个妖孽般的年轻人送上一路。
铁头已经感应到身边的杀机越来越近,却是突然间开口:“张总旗,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张强已经来到马车前,顿时不解地道。
铁头的嘴角微微上扬,却是提出一个问题道:“你借口到韩家胡同找老相好之时,又可知卑职去了哪?”
“你去哪里了?”张强亦是突然反应过来,显得警惕地询问道。
正是这时,天空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这座荒废的观音庙。不知何时,在他们的外围竟然出现了一大帮身穿斗鱼服之人,每一个都已经亮出了明晃晃的绣春刀。
怎么会!
白管事和张强等人见状,纷纷露出了见鬼般的表情。
天子虽然离京,但他的文武百官在守,而天子的亲卫同样虎视眈眈着这一座城,更是有着忠君爱国的小人物。
第四百五十五章 相思难医,帝治顽疾
乌云在夜空中翻滚,如同愤怒的巨兽在肆意咆哮。
一道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夜空,伴随着一个个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仿佛要将这宁静的夜晚撕裂开来。
破庙前,一道闪电再次照亮了这里。
寒风掠过,衣袂飘飘,锦衣卫百户李纲眼神如炬,手中紧握刀柄,身形如箭般射出,直取近处恶徒头颅。
早些年,他追随抚宁侯次子朱暟一起截拦安南使臣黎广度,因朱暟在战斗过程中被杀,导致他的日子十分不好过。
好在皇帝在清洗锦衣卫之时,是以能力论去留,而他亦是靠着自身过硬的实力留在北镇抚司并保住职位。
只是混吃等死从来都不是他的人生信条,而今有如此建功立业的机会,他李纲一定将失去的统统拿回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张强、白管事等恶徒借着闪电和灯光看着杀过来的锦衣卫,面对这帮突然出现宛如猛兽般的锦衣卫,面露惊骇之色。
噗!
李纲一马当先,手中的刀光闪烁,借着天际又一道闪电照耀这方天地,狠狠地砍下眼前凶徒的脑袋,溅起了一道鲜血。
一时间,破庙前刀光剑影,血花四溅。
如今经过精兵简员的锦衣卫战斗力惊人,他们现在还占据人数上的优势,可以说是一边倒的战斗。
张强、白管事等恶徒面对宛如排山倒海的攻势,特别天空时而有惊雷传来,却是疲于不停挥舞手中的兵刃进行格挡,陷于被动的防守状态。
反观锦衣卫士气如虹,愈战愈勇。
他们是皇帝的亲卫,面对这些逆贼,自然是要杀之而后快。
在一声怒吼中,又一名恶徒被乱刀斩杀,鲜血染红了这片空地。
白管事看到自己的手下纷纷倒下,吓得裤子湿了,显得哭爹喊娘地跪在地上:“锦衣卫大人,请饶命啊!”
张强已经趁乱躲到车底,此刻心脏砰砰乱跳,只希望能够借此逃过一劫。
他不明白明明是大好的局面,明明是他们设计除掉铁头,怎么事情突然变成这番模样。若是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淌这趟浑水,老老实实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守城兵。
“总旗大人,你躲在这里做甚呢?”铁头自然不会忘记差点害死自己的上司,此刻正蹲在马车旁戏谑地道。
轰隆!
又是一个雷声,吓得张强面如土色,裤裆处一片湿热。
“滚出来,不然即刻处死!”锦衣百户李纲来到马车前,当即冷冷地警告道。
张强不敢怠情,吓得屁滚尿流般地爬出来:“锦衣卫大人,请饶命,我……我什么都说!”
小心!
铁头突然一惊,急忙朝李纲大声喊道。
李纲闻言闪身避开,却是突然心道不好!
噗!
一把短刃划破张强的喉咙,鲜血顿时像不要钱般涌出,而他的眼睛慢慢失去了神采。
白管事手持着带血的匕首,狰狞一笑:“休想从我这里等到什么情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咣!
铁头眼疾手快,一个飞踢便踢掉白管事手中的利刃。
两名锦衣卫当即扑向白管事,显得十分默契地将人按在地上。
“今日本百户倒要瞧一瞧,究竟是你的嘴硬,还是我北镇抚司的刑具硬,带走!”锦衣卫百户李纲看着被控制住的白管事,亦是阴沉着脸道。
事情想要查清楚,自然需要顺藤摸瓜,而眼前这个白管事无疑是关键人物。
铁头看着锦衣卫百户李纲走远,却是知晓自己重回锦衣卫的希望又熄灭了。
正当他失落之时,一个锦衣卫朝他肩膀先是重重一拍,而后便牢牢地搂着他的肩膀一起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