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话没有说完,意思却不言而喻。
丽妃似想到什么,唇色一下惨白。
陈鹤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帮她和孩子,打小一同长大,哪怕她再没脑子也清楚陈鹤是个十分有野心的人,对方的目的……是为了皇位!
这与她就相冲了。
她的目的是为了往自己的孩子登上太子之位,达到这个目的很简单,让孩子讨季洋喜便是,若是陈鹤失败,那是要诛九族。
不。
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本宫该怎么办,你说,本宫该怎么办?”丽妃看向贴身宫女,早已经乱了阵脚。
一着急,肚子又疼得不行。
“娘娘先别着急,奴婢和娘娘一起想办法。”宫女上前扶住她,话语安慰。
“好,你帮本宫想,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你!”
*
“咳咳咳。”
这已经是季洋进门第三次咳嗽,他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了几下又止住,似乎在隐忍着。
蒋云轻正抱着季晨讲故事,头也忍不住往他那边转,见他坐在桌子上,手里正拿着一本奏折。
他脾气有些暴躁,近段时间却异常好,目光专注在看奏折,不扔不砸也不骂大臣了。
时不时还做批注。
“母后,父皇今天还咳出血了。”季晨凑到蒋云轻耳边,悄咪咪又道,“父皇还吃了丹药,儿臣很担心父皇。”
闻言,蒋云轻蹙起纤细的柳眉,胸腔里都是怒火,把季晨放下来,让对方好好看书,自己往季洋的方向走。
在他跟前停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一下伸手躲过他手中的奏折。
脸色很不好看。
季洋抬头,看着她不怒反笑,“谁惹了轻儿?火气这么大?”
“没有长生不老,没有所谓的天神,也不会延长寿命,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清醒?”蒋云轻字字掷地有声,盯着他,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好吗?你病了就看太医,喝药,不是吃丹药!”
一着急,连皇上都不叫了。
她说完,都等着他怒气冲冲反驳,却没想到对方嘴角扯了扯,声音清缓,“无事,朕有分寸。”
蒋云轻被一噎,神色更加难看。
季洋居然还对着她笑,伸手拉过她的手,往自己怀中带,蒋云轻不情不愿坐在他腿上。
“不说这些,陪朕看看奏折。”季洋伸手搂着她的腰,又拿过她抢去的奏折,打开重新看了起来。
蒋云轻待在他怀中,情绪还未平稳,只听他看着奏折又道,“何彦这个老头啊,天天给朕添堵,但提出的想法和见解还算可行。”
听言,她望过去,何彦是朝中元老,为人正派,关于对方她还是很认可。
“只是这老头看事情太过片面,偏激而鲁莽,这一点,他就比不上徐忠,可徐忠呢,这人又比不得何彦忠心。”
他似随口一说,蒋云轻诧异,人人都说季洋是昏君,被猪油蒙了心,错把佞臣当忠臣。
在她恍惚的时候,他已经放下奏折,又拿起一本,瞄了一眼,“张培这个家伙,墙头草一颗,跟着陈鹤屁话连篇,可有可无,不值得信任。”
她有一种错觉,季洋其实看得比谁都清。
联想到季晨说对方这段时日都教他朝中政务,蒋云轻心底一咯噔,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在他又一次轻轻咳嗽两下,蒋云轻倏然开口,“皇上既已知他们不忠,为何还要留着?”
她不信他会糊涂到这都分不清。
听言,季洋先是愣了愣,对上她清亮的眼,黑眸染上笑,语气却一本正经,“轻儿,后宫不得参政。”
“是皇上自个在那先说,长着耳朵,听不听又不是臣妾能决定的。”蒋云轻瘪嘴。
季洋又低低笑出声,抱着她的手又收了收,“这倒成朕的不是,行,是朕的错。”
说完这句话,他也没继续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又看起了奏折,蒋云轻也没打扰。
深夜。
一家三口睡在一起。
季晨被季洋赶到角落里,他霸道抱着蒋云轻,还不许她反抗,若是平日里她都要恼了,联想到他的身子,还是歇了念头。
心底有事,她睡不着。
到了后半夜,抱着她的人压抑着咳了两声,似乎怕吵醒她还别过头。
蒋云轻刚要醒,他却已经再次睡下,一双温暖的手还把她的手放在手心。
他将她又往怀里带了些,过了好一会,语气万分无奈说了一句,“皇儿还小,朕必须有打算。”
这话让蒋云轻心底猛地一缩,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自那以后,她每日都会暗地里悄悄询问季晨,打探季洋到底在做什么。
“父皇教儿臣看奏折。”
“母后,父皇好像很难受,是不是生病了?”
……
“儿臣不想看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书,可是父皇说,儿臣必须要看,等父皇不在了,儿臣就只能自己看,母后,父皇为什么会不在?”季晨懵懂的眼看向她,带着好奇疑惑。
蒋云轻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忍着眼底的酸意,“晨儿要好好听父皇的话,不可任性,知道吗?”
“儿臣知道。”季晨点头,往一边跑,“那儿臣现在要继续看,明日考一考父皇。”
“嗯。”蒋云轻看着他欢喜的身影,站起身来,身子都晃了晃,菊红慌忙去扶住她,“娘娘。”
蒋云轻摇着头,拖着脚步往窗边走,看着皎洁的明月,心底无比沉重。
季洋每日看奏折时说的话,不是为了吐槽评价,他是在告诫她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
种种举动,像在安排自己的后事。
“娘娘……”菊红再次上前,“您这是怎么了?”
蒋云轻垂落的手微微缩了缩,声线沙哑,“菊红,你说为何皇上会把父亲调到西北,把堂哥调到姜楠,蒋家一派已经慢慢脱离朝中,还把我禁足在这宫中?”
“皇上素来忌惮蒋大将军,娘娘一直也因为这个原因不得皇上看重,奴婢……”菊红说完,后半段也说不下去了。
若是季洋不看重蒋云轻,晚上却总是偷偷带着季晨过来,时不时还抱着大皇子。
也说不过去。
“奴婢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了。”菊红也只能这么说。
蒋云轻看向远处的天边,声线飘忽,“皇上疑心很重,我原也以为他是忌惮蒋家,可他又全心教导晨儿,若是这朝中要翻天了,远离朝政对蒋家来说,就是最安全且保留实力的时候。”
“您是说……”菊红一下也瞪大眼。
“而我是大皇子的母亲,率先会拿来开刀的对象,看似被禁足在这嘉恒宫,对我来说,却是最安全的地方,假借罪人之名,能躲过纷争。”
季洋看似惩罚,却在保护。
“娘娘。”菊红已经倒吸一口气,“这朝中,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蒋云轻眯了眯眼,红唇紧珉着,沉着声,“哪怕发生再大的事情,这天下,还是皇上的天下。”
“娘娘所言极是。”菊红低着头,快速回答。
“本宫有几件事要交给你去办。”她看向菊红,突然变得冷静无比。
菊红把耳朵凑过去。
与此同时。
季洋正站在御书房书桌前,手中拿着毛笔,笔力有劲,写出了一个“轻”字。
暗卫从悬梁飞下,单膝跪在季洋面前,双手抱拳,恭敬道,“回皇上,皇后已经有所察觉,派贴身宫女前来打探。”
季洋手顿了顿,有些宠溺道,“皇后还真没让朕失望,那便按之前的计划透露与她。”
“是。”
*
有了季洋的“透露”,蒋云轻虽足不出宫,消息却知道不少,丽妃那一头的消息都被她知道了。
对于丽妃怀的双胎,她觉得是有猫腻,季洋如此看重陈鹤,为何对孩子提都不提?
有一次她还故意问起,他别扭又难堪的神情像极被人带绿帽子。
丽妃手段并不高明,思来想去,也只会唆使道士换药,蒋云轻觉得季洋既然知道,这个丹药早就停了,换不换都没意义。
她要做的就是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陈鹤。
果不其然,兄妹反目。
一个为了皇位,一个为了凤位,终是不能平衡,而且是最根本的利益冲突。
“我不可能会让你再对皇上下手,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兄长!你冷静点。”丽妃试图劝说。
“你确定是皇上的孩子?”陈鹤锐利的扫向她,冷着声,“这个孩子生下来,若是被皇上发现,你逃得了?”
丽妃瞳孔一下猛缩,“兄长你……”
“前期的丹药已经让皇上身子掏空,根本不可能让人怀上孩子,若是停了丹药,事情败露,你觉得你还能有活路?”陈鹤把手一甩,“不要愚蠢到把自己填进去,为兄若是成功,你和孩子也会一辈子衣食无忧!”
丽妃跌在椅子上,抱着肚子又开始疼得要打滚,身子也剧烈抖着。
她与“季洋”发生关系多次,肚子却迟迟没动静,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撤。
这件事像是抓到丽妃的命脉,她一下就稳了。
蒋云轻知道的时候,既觉得在意料之中又有点小庆幸,而她不得不寻找别的路,可一个后宫女子,又有多少人脉能用?
她还怕坏了季洋的计划,陈家势力不容小视,要是打草惊蛇了,那就得不偿失。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从季洋身上下手,可他根本不愿让她知道这些事情,像是要把她隔离在外,自己应对。
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