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别走!听听我劝啊!
荀翊“戴庸在此处等我们。”
戴庸???“皇上!”
荀歧州回头说道“认识你的人更多,有你跟着不是一下就被认出来了吗?”
戴庸?为什么秦王殿下突然又变聪明了?!
荀歧州寻来的面具倒是保存的好,也没什么奇异的造型颜色,只是一张弧形的老树面具。因这老树生的大,鲜少有纹路在上面,只用淡青色的笔墨由上至下沿着弧线,在左脸的四分之一处粗粗画了一道。
荀翊戴上面具,便与荀歧州一同往外去了。
“先买烟花,再找地方,我带着火折子了。”荀歧州轻车熟路地带着荀翊寻了个仍在售卖的地摊儿挑了半天。
旁边有对年轻夫妇走过,妇人噘着嘴有些不高兴“怎得花这么多银子买这个,我只是看看,又没说想要,家里还有旧的。”
“银子日后还能挣。”郎君柔声说道。“倒是过年了,辛劳娘子,以往你都没有这样的物什。”
“那倒不是。”妇人小声说道“旧的我也喜欢,但凡是你买的,我都喜欢,不在乎贵贱。”
“就这些了。”荀歧州想要给银子,荀翊却将他挡了下来,“朕……我来。”
两人买好烟花,荀歧州问道“咱们去哪儿放?那头人太多,不去凑热闹。”
像是有什么在指引着他,荀翊看向京城的另一边“那边吧,人少些。”
荀歧州对京城没了十多年前的熟悉感,听荀翊这么说也没多想,只说“走!”
由热闹到冷寂,不过是两条街巷的时分。
他每晚都会到她身边去,但却从未亲自踏上这一条路,青砖上的落雪已被闹得一塌糊涂,原来不远,也并不难行。
“这儿?”荀歧州问道。
荀翊“嗯”了一声,“就在这儿吧。”
他凭着记忆里的方向,走到一堵墙旁,指尖搭在石墙的缝隙上。他的手干净修长,骨骼明朗,是另一种生命力的舒张。宁府将她扔在了府苑的外沿,和这堵墙只有一个景致小院相隔。
在自己知道的时间里,她与自己一般,也未曾放过烟花,更别提在除夕。她每年都陪自己过除夕,自己却从未送过什么给她。而如今,她应有一份热闹。
“姝姝!墙外有人放烟花!”汝奉轻呼一声,“好漂亮。”
宁姝抬头向外看去,那小小的一簇烟花就从墙外不远的地方升了起来,旋尽世间所有瑰丽灿烂的颜色,逆着风雪向上。
“真的!”宁姝见那烟花似是离自己不远,只隔了个堆着假山石的小院,便沿着烟花盛放的方向走过去。
“嘭!”一声大响之后,烟雾拖着长长的尾巴攀上了夜空,不知撞了多少雪。
空中绽放了巨大的烟花,绚烂的能使一切都失去颜色,像是将周围所有的光都吸走了,只有此处,最为光亮。
“哈哈哈哈。”一阵男人爽朗的笑声由墙后传来“原来你没放过烟花啊!无妨,兄长给你补上!”
宁姝脸上的浅笑刹那停滞——是秦王?秦王是兄长,那弟弟是谁?
她哪里知道皇家的那些亲戚关系,只想了下下,搬来梯子爬上墙去,双臂架在墙沿上。这套她轻车熟路,以往宁赵氏不让她出门的时候便这么干,反正也无人来自己这儿查看。
隔着墙,宁姝就看见荀歧州和一个男子站在一处,荀歧州笑的爽朗,毫无遮掩。
他听见动静,转头看向墙后,有些吃惊,“哎,怎么又这么巧?宁姝?你怎得还爬墙?”
宁姝看着他身旁的那个戴着奇怪面具的男子,他正拿着火折子低头点烟花,闻言,修长的指尖颤动了一下。
“嘭。”又是一团烟花划过天际。
宁姝看见带着奇怪面具的男子穿着一身烟色的大氅,头上身上已然落了许多的雪。他也在看着这处,只是隔着面具,宁姝不知道他是什么模样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眼睛深的像海。
雪,寒冷,盛放的烟火,还有无关的喧闹声。
烟花的光亮骤然放大,宁姝仰头去看。而荀翊微微抬头,看她。
第32章
恣情的绽放之后,是无声无息的消陨。
烟花散去,只留下燃烧过的气味,昭示着自己曾经的存在。
荀歧州转头对荀翊说:“忘了和你介绍了,这个就是宁府的嫡长女宁姝。”
因有面具遮掩,荀歧州并未发觉荀翊的眉头蹙了起来。
“嗯,我知道。”荀翊冷声回道。
“你知道?”荀歧州说,片刻后他恍然大悟:“对对对,太后娘娘说前段日子宁姝进宫陪她了。”
“丫头!”荀歧州热情,仰头冲着宁姝喊道:“你会翻墙吗?你出来啊。这儿还有好多烟火。”
宁姝连忙冲他比了个小声的手势,心虚的回头看了一圈。
还好,外面的喧闹声太大了,暂时还无人发现。
她犹豫了一下,摇头:“我不出去。”
话虽如此,可荀翊却分明看见她眼睛亮了一下,还快速的扫了那些烟火一眼。
“为什么?我看你爬墙爬的挺顺当的,连梯子都自备着。”荀歧州不解问道。
宁姝给他的印象绝不是个老实呆着的闺秀,没有哪家千金爬梯子这么顺当,趴墙沿趴的这么安稳,更没有哪家千金为了出门扎个妇人的发髻。
宁姝:“我还有东西没收,不能一个人出去。”
瓷器们还都在看雪过年呢,不能把他们留在院子里不管。
荀歧州呲了下牙,不屑一顾道:“还以为多大点事儿呢,让你丫鬟收,你出来放烟火。”
宁姝还未答,荀翊便已在一旁说道:“她丫鬟已经歇下了。”
“这样啊……”荀歧州略一沉吟:“东西多吗?要不要本王帮你收?”说完,他便要撸起袖子翻墙了。
荀翊闻言,快速往前走了一步,挡在荀歧州前面:“兄长,这般不妥。”
荀歧州恍然大悟,“对对对。”
还是皇上想的周到,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自己半夜翻墙过去成什么样子。
宁姝开口问道:“你们还要去别的地方放烟火吗?”
荀岐州:“不去。我们两个就是寻个安静些的地方回忆一下往昔,又不是烟花坊的,难道还挨街挨户的放过去给人看热闹不成?只是赶巧,寻的地方就在你院子边上,你可是有眼福了。”
皇上亲手放的烟花呢,不说出来是怕吓死你。
宁姝这才笑了起来:“那你们就在这儿放吧,我光看看也挺好哒。”
她把胳膊肘往墙沿上一搁,双手一合抱拳道:“多谢秦王殿下。”
她将目光转到一旁戴着面具的男子身上,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犹豫片刻,她说道:“稍稍等我一下,去去就回。”
宁姝嗖的一下从梯子上下去,消失在墙的另一边。
“看看,这墙爬的多利索。”墙外,荀歧州啧啧道。说完,他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转头问道:“皇上怎么知道她丫鬟歇下了?”
荀翊面不改色:“她方才说过了。”
“是吗?”荀歧州回想片刻,不疑有他,嘀咕道:“难道是我没听见?”
过了片刻,宁姝又冒了头,手里拿个了牛皮纸袋子晃了晃,冲荀翊扔了过去:“接着。”
烟灰色的大氅微微一抖,多少雪花扬起,荀翊已经将纸袋握在手里。
他打开纸袋,看见里面放了块崭新的帕子。
宁姝指了指头上:“擦一擦,很多雪呢,小心不要着凉。”
她自己也多披了一件白色的绒毛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为什么我就没有?”荀岐州看着荀翊抖掉身上的积雪,又用手帕掸掉发丝上的雪,不由得问道。
宁姝连忙解释:“就一块新的,本来绣好花打算新年用呢,总不能给亲王殿下用旧的,你们若不嫌弃合起来用用?”
荀岐州“哦”了一声,转头看向荀翊:“借我也用用。”
荀翊已将手帕收了起来,回道:“已经湿了,擦到身上更冷,暂且忍忍吧。”
荀翊和荀岐州在墙的这头放烟火,宁姝就近距离看着。荀翊细心,总是和宁姝所在的墙边保持一定距离,生怕不小心伤了她。
荀岐州放着放着,便看见宁姝闭上眼睛,眉头微蹙,好像在为什么为难。“你在干什么?”他问。
宁姝睁开眼睛,回道:“我有三个愿望,希望新的一年老天可以满足我。”
“三个?!”荀岐州惊道:“你还挺贪心。”
宁姝眨了眨眼睛:“就许了三个嘛,哪个能实现都行。”
“多大人了还相信这个。”荀岐州嗤之以鼻,“要是这就能准的话,以后我们都不用打仗了。”说着,他还夸张的双臂往天上一举:“老天啊,请赐我们风调匀顺和乐太平。”
说完,他抬头问道:“那你许的什么?说来听听。”
宁姝冲他笑道:“保密。”
又过了不知多久,烟花已经快放尽,宁姝挂在墙头摇摇晃晃,头一点一点的,想来已经有些困倦,却强撑着。
她已经多久没这么近看过烟火了?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似的。
荀岐州见状喊道:“宁姝,快醒醒,省的一会儿掉下去。喂!宁姝!你都快变成雪人了!”
“谁在这儿放烟火?!”兴许是声响太大,引了角门看门的过来。京城虽让放烟火,但许多富贵人家周围是不允的,也是怕有什么没住人的院子落了烟火无人发现,走了水。
荀岐州一见,忙说道:“快走。”
若是让人家发现皇上半夜戴了个面具出来放烟火,还不够传的呢。
荀翊神色微动,脚下踢起一团雪,洋洋洒洒遮住了来人的视线。
“兄长先走。”他说道:“镇远大将军府见。”
荀岐州接着就见荀翊跃上了墙头,一把揽住昏昏欲睡的宁姝,另一只手拉着木梯子,飘然落到了另一侧。???怎么就进去了?方才不是还说不妥吗?!
荀岐州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也知道不能跟着进去,而是往街巷另一头蹿去,一边还故意弄些大的声响引着看门的来追自己——身为臣子,这个时候就是要为皇上顶锅!
跑着跑着,他也想明白了。
方才宁姝有些迷糊,若是来不及下去被角门发现了,告诉宁府中人难保会把自己给招出来。皇上果然是皇上,想的就是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