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就放了!有本事追上我啊!”这么想着,荀岐州也不着急跑了,逗着看门的似的慢慢悠悠,打算到了安全的地方再甩掉,之后再兜回来保护皇上。
“唔,冷。”骤然的失重让宁姝不由得睁开眼睛,脸还靠在了什么冰冰凉的东西上面。
“没事儿,睡吧。”耳边传来了男子的声音。
宁姝听见这个声音有点懵,对方的语调很温柔,她好像在哪儿听过,却又说不上来,但这声音带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脸旁的冰冷消失了,暖洋洋的,原本就体寒的宁姝没忍住往上蹭了蹭。她在墙边梯子上趴了太久,身子都有点冷了。
原是听她说冷,这才将大氅褪下的荀翊瞬间僵住了身子,他低头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宁姝,突然觉得脑袋有些炸。
荀翊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大氅将宁姝裹着。
“方才,你许的什么愿望?”荀翊轻声问道。
宁姝迷迷糊糊撑开半只眼睛,慢悠悠地说道:“希望能找到瓷器们,希望能离开宁府,希望能找到合适的……”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听得不甚真切。
“合适的什么?”
“夫君。”
细细弱弱的一声,好像在唤人似的。
——
原本看门的只是打算将人赶走,莫要在宁府边上放烟花便是,谁知道荀岐州一通操作,仇恨值拉的满满,看门的竟跟着他狂跑了五条街,直到最后荀岐州隐入人群再寻不到踪迹,看门的这才罢休。
荀岐州估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先回了镇远大将军府,看看荀翊可回来了。
谁知进门没多久,戴庸就扑了上来:“皇上呢?!”
荀岐州“啊”了一声,惊慌问道:“皇上还没回来?”
戴庸往他身后看去,见确实没人,急道:“秦王殿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
荀岐州连忙说道:“我再回去找找,方才我们一同放烟火,谁知道被边上门房发现了,皇上就翻墙进去了,临走时与我说镇远大将军府见。我怕皇上被发现,引着门房跑了好几圈呢。”
戴庸气的牙痒痒:“为什么要带皇上去放烟火?!又翻的是哪家的墙?”
荀岐州一边往外走一边答道:“就宁府啊。”
戴庸语调骤然抬高了几度:“嗯?宁府?涂文阁大学士宁培远的那个宁府?”
荀岐州:“是啊。皇上带我去寻了个安静地方放烟火,赶巧就是宁府外面,还遇上宁姝了呢。”
可能还真不是赶巧。
戴庸沉默片刻,反倒没方才那么急了,停下脚步问道:“所以皇上和秦王殿下在宁府边上放烟火了,然后遇上宁姝姑娘了。”
“对。放的地方隔墙就是宁姝住的小院。”荀岐州答道。
那可能确实不是赶巧。
戴庸继续总结:“然后皇上翻进去了。”
“对对对。”荀岐州连连点头。
“哦……”戴庸感觉自己冷静了下来,并在心里给太后娘娘磕头:没想到太后娘娘早就预料到皇上会翻墙的事儿了,真不愧是知子莫若母啊。
不行,皇上说了不能随便揣测圣意,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戴庸清了清嗓子:“那,亲王殿下就在府里等着吧,万一皇上待会儿回来。咱家就去墙边蹲着等皇上了。”
第33章
荀翊抱着宁姝绕过山石,走进她的小院。
灯笼上堆了一层厚厚的雪,压的树枝儿低垂。廊前立了个矮胖的雪人,脑袋歪在一边,黑石子儿扣出来的眼睛一高一低,像是在问荀翊“你是谁”,想来是在他去镇远大将军府的时候堆的。
沿着檐下一串儿过去是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瓷器,静默无声。
但荀翊知道,只是自己听不见,他们此刻定然已经炸开了锅。
正如他所料,小八一马当先喊了出来:“坏人!是坏人!姝姝说女孩子不可以被男孩子随便抱抱的!”
“坏人!快放下姝姝!不然敲你脑袋!”高足杯被吓得有些哭腔,却仍强撑着试图奶声奶气的撂狠话,“就算是今天不行,总有一天我也会敲到你的脑袋!呜呜呜好可怕,他的面具好可怕。”
“大胆采花贼!以为带着面具就能人不知鬼不觉了吗?”小白怒道:“我们可都看着呢!来,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把姝姝叫起来,掀开此人的真面目!”
汝奉则有些与众不同:“哇,好浪漫。所以烟花之后是抱抱吗?”
秘葵打了个嗝:“等等再喊,这个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瓷器们都停了下来,等着秘葵的后话,谁知她思索了半天,叫嚣道:“雪这么大,看不清脸。是真男人别躲着藏着,有本事从树干后面出来啊!”
“不是藏在树干后面,是他戴了张木制面具。”青叔叹了口气:“秘葵你喝多了。”
明明瓷器就不能吃食喝酒,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自己弄醉的。
“青叔为什么不紧张啊?”小八问道。
“要先看清眼前的状况,仔细分析。”青叔指出:“方才姝姝说秦王殿下在外面放烟火,她趴在墙上看一会儿。翻墙翻的如此无声无息,想必功夫还不错,那这人想必就是秦王殿下了吧。”
“他不是秦王!”青瓷虎子登刻反驳,声音沉痛:“那个男人的身影,是我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噩梦!这不是他!”
“是哒。”曾经见过秦王的汝奉也附和着,用柔软的语调说着:“秦王殿下的身型要更加魁梧一些,是仅用一条胳膊就能把姝姝勒死的那种。”
“那他是谁?”此刻大家都有点懵了。
秘葵慢悠悠地说道:“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和观察,此人身板不错。虽然看不见脸,但气度非凡,丝毫没有猥亵油腻之感,清清爽爽的,平日应当不甚近女色。这么说起来,倒是有个人曾经给我过同样的感觉。”
“谁?”大伙儿问道。
秘葵傻笑了两声:“当然是宫里那个皇上啊,高岭之花。”
她说完,瓷器们又一致目瞪口呆的看向荀翊。
“这么说确实有点像。”小白嘟囔着。
原本就出生在这个时代的小瓷们听见皇上仍是诚惶诚恐,一听都忍不住要打哆嗦,说起话来都结巴了:“不不不……不能吧。”
秘葵又说:“不过也有所不同,想来应当不是一人。”
“何处不同?”
秘葵:“皇上给人的感觉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碰一下都觉得玷污了,浑身上下散发着禁欲的气息。但现在这个人不一样,你们看他耳根红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嗝儿。”
“那姝姝岂不是更危险?!”小白惊呼一声。
青叔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男子,过了半晌说道:“此人对姝姝没有敌意。姝姝只是睡着了,他将姝姝抱回来而已。”
青叔的话向来是瓷器里面的定心石,既然他都这般说了,瓷器们便也打消了齐声叫宁姝起来的念头。
汝奉在旁说道:“是呀,姝姝今天忙了一整日。给我们擦干净,又要为和我们一起过年做准备,早就应当累了。”
这头瓷器方才消停,桐枝那头却响起了窸窣的脚步声,原来是她听见外面门房和喊声,生怕宁姝出什么意外,这就要出来了。
荀翊听见声响,抱着宁姝快步闪进屋内。
几乎每个夜晚他都在此处,房里的结构、床桌的摆放位置他已不能再熟悉,荀翊轻车熟路的绕过暖阁,这就要将宁姝放到床上。
她身上的披风已经沾了好些细碎的雪,在他的怀抱里消融,沁入了外层的布料。荀翊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她的披风解了下来。
他从未给女子解过披风,手指不经意间划过宁姝的纤细修长的脖颈,不免有些微微颤抖。
桐枝的脚步声去了院子,她见周围没了宁姝的踪影,但瓷器们却仍摆在外面,心里咯噔一下落了半截。
荀翊将披风扔在一旁,方要寻个地方藏起来,却发现不知何时被宁姝拽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宁姝的手软绵绵的,荀翊不舍得用力,轻挣了两下却挣不开。方才抱在怀里不觉得距离多近,如今她躺在床上,荀翊不得不半弯着腰看着她白皙娇嫩的脸庞。
这和身为瓷器看着她的感觉完全不同,连呼吸起伏都能感觉的清楚。
宁姝抿了下嘴唇,眉尖微微蹙起,十分委屈的哼了一声:“我也想放烟火。”
荀翊怕被桐枝听见,轻声安抚道:“下次带你一起去放烟火,好不好?”他的语调温柔,像是在哄她一般。
“好……”即便是在梦里也仍是个容易被哄的,宁姝“嗯”了一声,把手松开。
“小姐?小姐。”桐枝已走到门口,嘴上唤着:“小姐可睡着了?外面不知怎得有些吵。”她稍等了片刻,未听见宁姝的回应。“小姐,桐枝进来了。”
桐枝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屋子里仍是暖洋洋的,她快步绕到后面,远远看见宁姝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睡的正香。
“说好了哦。”宁姝喃喃了一句梦话。
“嗯?小姐说什么?”桐枝一边问着,一边向床边走去。
只要她走的足够近,便会看见宁姝未脱下外衣,也会看见藏在床侧的荀翊。
宁姝含糊冒出一句:“桂花甜汤好香。”
桐枝停下脚步——原来是在说梦话。小姐既然想了,明日便在小厨房给她煮些。
这般想着,桐枝转身出去,将门轻轻掩上。
荀翊轻舒了口气,由床后走出。
他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为何事情竟会发展至这般,自己不过就是因为她睡得迷迷糊糊,担忧她摔下去,也担忧若是不管不顾,到时被门房发现反而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怎得如今好像在……
“他怎么还不出来?”门外的瓷器们窃窃私语,“桐枝都已经回去这么久了。”
秘葵“嗯”了一声:“感觉就像在偷情似的。”
荀翊在屋里又稍稍待了片刻,待到确定外面没了声响,这才拿着软布将宁姝头上的雪仔细的清了。一时又有些后悔让她顶着雪趴在墙沿上那么久,倘若明日发了热,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
收拾妥当后荀翊走出去,他尽量放轻脚步,沿着檐下将瓷器们一个一个的仔细收到暖阁间——瓷器并不适合乍冷乍热,需得先将他们稍暖暖,再一点一点的挪进来。
“对对对,就是这样,再转一下头,让我从面具缝里看一下你的脸。”秘葵在桌上东张西望,想要看清眼前这人到底是谁。
“他怎么知道要把咱们收拾起来呢?”汝奉被捧着,说道。
“哎呀不要这么粗鲁!温柔一点!”青瓷虎子大喊道:“为什么这个人对你们都那么温柔,却偏偏拽的我把手疼?!难道是因为我高昂的身价让他自惭形秽了吗?啊!他针对我!”
外面仍在下着雪,荀翊最后将孔雀蓝釉罐拿了进来。
他坐在桌前,试着敲击孔雀蓝釉罐的每个位置,来检验自己究竟会感觉到多少疼痛。
虽然这种感觉怪怪的。
“小孔雀现在一定气坏了。”小白在旁说道:“小孔雀你要是疼的话就吱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