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我回来了!”
宋阮阮对他的腻歪已经习以为常,看着他放到她桌子上的糖葫芦,眉头皱皱的,娇声抱怨道:
“又买糖葫芦,看着都牙酸了。”
过犹不及。
他上次给她买太多,一次性吃了三串后,现在一见到糖葫芦就觉得胃酸分泌得有点过于旺盛了。
江海有点遗憾:
“又不喜欢吃了?那我下次再打听打听还有没有别的好吃的零食。”
“不用了,我又不是小朋友,哪里需要你每次回来都给我带零食。”
宋阮阮本就对食物的兴致不高,如今物资贫乏,后世许多花样繁复的菜品小吃都没有,她也就彻底不追求这些了。
反倒是江海,把她当小孩子哄,每次出去总琢磨着要给她带点好吃的。
“对了,跟你商量个正事。”
“好,你说。”
“我之前不是做了些笔记么,我想让你去找个印刷厂,帮我印一百份,越快越好,最近几天就急着用。除此之外,最好还能再买一块黑板回来,还有粉笔之类的也多买一点。”
这些事,对别人来说很难,但江海办法多,人脉也广,自然是能找到办法的。再说,实在不行,还能砸钱。
江海见过宋阮阮的笔记,那是很厚的足足十本笔记。印出来基本上可以算作是一套书了。
“怎么印这么多,要做什么?”他问这一句,纯粹是因为好奇。
“送给要参加高考的人,顺便帮他们补补课。”
江海对考试补课之类的也不懂,只嘱咐道:“你别累着自己就行。”
便直接应下了这件事。
宋阮阮见他应得干脆,站起身来,有点不满地看着他:
“做这些事至少得上千块钱,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印一本的成本少说也要一块钱,一套十本就是十块,一百份就是一千。要是印刷厂再拗一下价格,甚至可能翻倍。
有时候人在无条件宠爱自己的人面前,就会变得有些骄纵。
宋阮阮最近在江海面前,是越来越放纵自己的脾气了。
这事江海要是多问了几句,她肯定是不满意的,为她办事不痛快。但问都不问就花出去这么大一笔钱,她又觉得他过于大手大脚。
江海顺势揽住她,柔声哄劝:
“怎么又不开心了?行行行,那我问,阮阮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此,宋阮阮也没脾气了,继续跟他说正事:
“我是觉得,我们这一年赚了不少钱,担心招人眼红。以后万一有什么时局动荡,被人举报,问题就很严重了。所以,适当的时机回馈一下父老乡亲,也算是时刻心系乡邻,与人民群众站在一起……关键时刻或许能起到保护伞的作用。”
现在倒是已经不太流行打□□了。
但她隐约有些印象,有些地方八十年代初期对生意人有很大争议,严重的甚至闹到了被抓去坐牢的地步。虽然后来上面及时纠正了这种思潮上的错误,把人都放出来了,但有些人被关的时间也长达一两年,在当时,对于个人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她不确定C省这么政策宽松开明的地方是否会发生这种事,但有备无患。
就算最终发现是杞人忧天,也实实在在地帮助了这些正需要的学子们,不算白花钱。
江海是刚从那个敏感特殊的年代走过来的人,顿时明白了宋阮阮的用意。
别说是宋阮阮,就连他也会时常有这种隐忧,所以至今都未曾把钱存到银行,甚至悄悄换了些金条金豆子藏在屋后的菜地里,就怕自己将来出事,宋阮阮和父母一点保障都没有。
虽然时常觉得阮阮不够眷恋他,但这一刻,他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她对他的担心忧虑,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雀跃,当下就紧紧抱住她:
“阮阮你放心,以后我都照你这个思路做。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一定会让自己平安周全。”
出于这份谨慎,江海在今后的人生中,一直时常做些时常进行一些有益于社会的捐助,倒是实实在在为家乡做了不少好事,成了国内企业家里的慈善先驱者。
当然,这些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有江海来操持这件事,效率自然是极高的,没多久,江海就已经将印好了的笔记和黑板粉笔等物用车拉回来了,这委实为焦灼备考的知青们带来了巨大的惊喜。
第68章 阮阮牌补习班与态度奇怪……
以往十一年时间,就不说知青,整个公社范围内,都有近百个高中毕业生既没有被推荐去大学,也没有被招工进入单位。
对于广播里传出的消息,大家心中有无数的疑惑想要得到解答,对于国家政策方面的疑惑,大家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去找公社管文教的干部进行咨询。
红星大队的知青们,对于考试科目和范围也有很多疑惑,估摸着公社的日报应该已经发下来,于是在第四天下午,也纷纷去了公社,想要去公社里拿一份《人民日报》,看看是否有更确切的消息。
一去才发现,其他的知青,当地初高中毕业生,也都是这样想的。公社的办公大楼前,聚集了近百人。从十来岁的到二十来岁的都有,甚至还有些不少头发花白的学生家长。
大家闹哄哄的,全都在讨论着恢复高考的消息。
除了考试科目,报名时间都不确定外,众人面临的还有一个难题,那就是没有书。
过去十一年,让绝大多数人都失去了上大学的希望,高中毕业,很多人也只能在家务农,渐渐地大家就形成了一种观念:
读书无用。
在这种氛围下,书本教材这种没用的东西,自然是很少有人会保留,不是卖了废品就是拿去点火或者擦屁股了。
“同志,你有以前的教材没,借我看两天!”
到处都充斥着这样的询问,连公社供销社的笔墨纸张,也全都被抢购一空。
因为大家都想借这几天的人民日报看消息,公社的书记干脆就让人把这些报纸全都贴在了墙上。
然而,让人失望的是,大家看完了这几天的日报内容,也没让心中的疑惑得到解答。
问公社管文教的副书记,对方也表示暂时还不清楚,要等上面的指示,让大家如果着急,可以去县文教局去问一问催一催。
去县城自然就没有公社那么方便,没法大家都去,只能借了自行车,派两个代表去。
宋阮阮有自行车,可以带一个人,知青们问江海又借了一辆自行车,一共四个人一起去了县城。
宋阮阮对于县城的兴趣一直不是很大,没有特别大必要的时候,基本都不去。
如今的城里,享受不到什么逛街购物的乐趣,各种基础设施不完善,找个厕所都很难,吃饭也只有几个国营饭店,到处都挤,她觉得还不如在红星大队待着舒服。
她这次去城里,目的也和知青们一样,主要还是为了打探消息。
她虽然知道要今年肯定会高考,但对于具体细节也是一概不知,如今消息很滞后,想要快点知道,自然还是得亲自去打探。
到了县城文教局,那场面比公社有增无减。
恢复高考的消息,搅得所有有学生的家庭都心思浮动。不仅是高中毕业生,连初中生和家长们,也异常关心自己是否有参考的资格。
宋阮阮等人一到文教局门口,便看到上头有人拿着个喇叭不断在喊话:
“同志们,高考的具体情况我们目前也没有更多消息,一切要等上面通知。可以报名的时候,会通知到各个街道和大队,请回去耐心等待!”
“啊!为什么连县文教局都不知道?”
赶了二十多公里路的知青们难掩失望。
宋阮阮想了想,道:“大概是太久没组织高考,上面的人还没拟出来具体章程,只能回去等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恢复高考的道路困难重重,滞留十年的考生数量实在太多,上面突然下达命令,各省即使以最快的速度响应,拟定出章程,再层层下达,也是需要很长时间的。
但即使文教局已经给出了答复,文教局所在大楼的门口,依然是挤满了人,可以说是门庭若市。
不带任何比喻的意思,就是变成了一个小型集市。许多人一堆一堆地挤在一起,那场面,堪称是一个大型抢购现场。
“这个我要了!”
“那本我也要了!”
“我先来的,给我!”
“我出一块钱那本给我!”
“这就是些废报纸,竟然要一块钱一斤,能不能少点?”
“同志,那是在干什么?”同来的男知青好奇地向着路人打听。
路人道:
“买书啊!你们也是准备参加考试的吧,还不快点去抢几本书!”
男知青恍然大悟:
“原来是在卖教材啊?”
路人一副你们不懂行的样子道:
“哪啊,现在怎么可能还买得到教材,早就被人抢光了!你们都不知道,现在城里这些书抢得有多厉害,以前那些旧书几分钱一斤,现在一本就要几毛一块,就这也都还抢不到呢!现在大家都开始抢废旧报纸了!但凡是有字的东西都能拿去卖钱!”
其余三个知青都惊呆了。
他们完全没想到,现在城里人抢书抢得这么厉害。
不过转念一想又完全能理解,这对多少人来说,都是十一年才等到的一次机会,一旦考上大学,从此命运就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现在城里正式工人的最低工资是十八块钱一个月,而大学毕业生,据说是一开始就有五十多块,还能更容易地升上去当干部,这样截然不同的锦绣前程,谁能不疯狂。
连公社里一些招工走了的都想回来参加高考,学校的老师们也蠢蠢欲动,更何况其他人。
而如今的书本教材非常有限,有书本的人基本上都是自己用或者给亲朋好友了,能流通到市面上的,除了废品站的,就没有别的,废品站也不可能有太多书。想参加考试的人又很多,可不是就得疯抢么。
理解之后,就觉得有些后怕。
如果没有宋阮阮,以他们的反应速度,现在到城里来,别说是正规的教材,恐怕连废纸都不一定抢得到。
而现在,他们拥有了连城里人都梦寐以求的完完整整的两套教材。
何其幸运!
想到这些,众人看向宋阮阮的目光便带着深深的感激。
回去跟其他知青一说,众人倍加珍惜教材阅读机会的同时,也越发地感激宋阮阮。
*
既然文教局说了有进展会通知到各个大队,众人便安心留在生产队等消息,按照指示,他们上午干半天活,下午和晚上,全都用来复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