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既觉得他们相配,又有些失落——但他并不应当失落。
他想起了千秋镇客栈中自己在木桶中给自己的那巴掌——果然是不够用力。
但他并不后悔便是了。
许根生正在和舒子殷掰扯的时候,优优又给了一两,点了点亲缘一栏,看了看阮季迟,道:“给小叔叔算一算此后亲缘。”
银子到手,许根生扫落衣袖中,又开始一本正经算起来。
“命中无子。”简单明了。
舒子殷倒没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说道:“看小叔叔这样也不像会成婚安家的,命中无子有什么好稀奇的。”
许根生掀开了眼皮瞧了瞧舒子殷,最终什么也没说。
阮季迟却手一紧,他确实并不在意是否成婚生子,但是那是在没遇到优优之前,可如果是他命中无子,让优优也没有孩子……如果优优喜欢孩子呢?
他关注着优优的神情,却看她似乎是神色一松,唇角笑意愈浓。
这是……为何?
77已经完全肯定了优优在这个世界的姻缘对象就是阮季迟了,阮季迟当然命中无子,遇不到优优的话,按他的性子或许就孑然一世了,如今遇到了优优,优优又早就向管理局申请了任务世界不生子的设定,所以阮季迟自然命中无子。
优优也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阮季迟完全是想歪了,反而开始担忧。
“小叔叔,我们先去那儿玩吧?”问到了想要的消息,优优便开始想要同阮季迟单独走走玩会儿。
顺便谈谈心。
舒子殷想要跟上去,却被舒景澄拉了过来,他叹道:“子殷,你已经不是新生画灵了,就不能看看别人的眼色吗?”
舒景澄自认别的本事不大,看人脸色行事这点这些年倒是练得不错。
他看得出来优优和阮季迟此时并不需要其他人的打扰。
舒子殷哪里懂得舒景澄的意思,皱了皱眉,问了出来:“什么眼色?”
舒景澄扶额。
*
优优同阮季迟一起牵手到了一个亭子里,亭子周围也被插满了烛光。
她唤道:“小叔叔。”
阮季迟笑应:“嗯。”
优优与他相扣的手一紧,问道:“小叔叔记得苍涂山那日幻境之中发生的事吗?”
苍涂山幻境,他同她成婚,同她上了婚床,同她片刻的耳鬓厮磨,又在河水中同她相拥,那一切,虽是幻境,却又切切实实是发生在他和她之间的事。
幻境是假的,人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
“我记得。”他毫不避讳,也并不躲闪。
他垂首,面庞贴近她的脸庞,肌肤相贴,他将扣住的手贴在自己心口,让她感受到自己略微慌乱的心率。
烛光在晚风里轻轻摇晃,晃得人影缠绵。
他道:“我希望,那场婚礼,可以成真。”
没有什么好避讳的,没有什么好躲避的,他终究是选择了直面内心的真实,他终究是少年意气不曾褪去——或许他一生都不会褪去。
他可以一剑荡平世间鬼恶,自然就能快刀斩断心中乱麻。
心动有何不可,纵然她是他兄长的养女。
可是他从未见过她,从未与她相处。
若是悖逆了天理人伦,那就全怪他一人好了。
反正人又不能成神,他也不想成神,做十余年快意恩仇的剑客,再余后半生同她厮守一隅,这都是他心中所求。
既是所期所求,若是不去做,不去争取,那如何算是他,如何对得起十余年前带着轻虹说离家就离家的那个肆意少年,那个从不令他后悔的自己。
优优的手背感受着他心口的律动和热度,她侧过脸,顺着亲了亲他的侧脸,低声笑道:“没想到是小叔叔先说了呢。”
“心悦君兮……”美人柔肠百转地念了一句。
剑客轻笑揽她入怀,回道:“君已知。”
*
舒子殷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在凉亭中如此相拥着。
任谁,都说不出他们是叔侄关系。
他也无法自欺欺人。
苍涂山幻境之中,他只是怀疑,如今赫然展现在眼前,却仍是令他心头大震。
他原以为,幻境之中,是阮季迟一人的逾界。
他原以为,幻境之中,是优优被花香抑制了记忆。
却原来,幻境之中,看不明白的,只有他一个,一厢情愿的,也只有他一个。
他往前走了一步,随即再也无法往前。
此刻他忘记了自己打不过阮季迟,但是他就是走不动半步。
他被禁锢在了原地,将他困于方寸之间的,是凉亭中,她脸上如花笑靥,幸福如斯。
“红鸾星动,缘牵一线,良缘天定,就在咫尺。”
那一卦,原来即使排除了舒景澄,也不会是他。
*
一行人回去的时候,没有找到舒子殷。
“子殷人呢?”优优心情正好,同舒景澄回合,却没有发现舒子殷。
舒景澄摇了摇头:“他去寻你们了,我没有拦住,然后就找不着了。”
“无事,他现在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左右不能走丢了。”
“也是。”
三人回了家。
舒景澄回到院里一看——舒子殷的画像不翼而飞。
!!!
舒景澄顿时大惊失色,赶忙敲响了阮家门。
“怎么了?”阮季迟和优优也才回来,还没去屋里休息,就被舒景澄一顿夺命狂敲。
“子殷不见了!”舒景澄气喘吁吁,慌里慌张。
.
第128章 画灵剖白 [V]
和舒景澄同样慌张的是77,整个团子蹦出来大惊:“什么!画中仙跑了?!他还没流过眼泪呢!”
果然77眼中任务本身>任务对象的重要性。
优优同舒景澄一同到了舒家院子里一看,画像果然已经不在了,舒母还没睡,从屋里出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阮季迟问了一声好,接着问道:“舒大娘方才可见过子殷?”
舒母摇了摇头:“你们不是一同去花烛节玩了吗?我方才一直在屋里打算歇了,不过,景澄回来之前的半个时辰里我确实听到过院里有动静。”
动静?难不成舒子殷竟不是离家出走的?这清墉城又出了什么怪东西吗?
还是——
优优想到阮季迟曾说画中仙有许多人垂涎,说不准这清墉城里恰好来了一个知道画中仙作用的人,于是施法带走了舒子殷。
若是如此……
优优摘下耳坠上的珠子,开始用水晶球占卜舒子殷的位置。
“这是何物?”舒景澄看着这个透明的耳珠突然变成一个大的透明圆球,质若琉璃,没有一丝杂质,不由觉得稀奇。
优优随口道:“我占卜用的法器而已,没什么稀奇的,我来算一下子殷的位置。”
水晶球里场景变换,最后定格在医馆。
清墉城医馆。
“子殷去医馆做什么?他去看望蔺右掌事他们?可是他把自己画像带走是为什么?”优优满头问号。
舒景澄见此欲言又止,然而他想到优优和阮季迟今晚才有些迹象,想来也刚在一起,就不去提醒她了。
况且,舒子殷的心思,究竟是怎么样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谁也不清楚他是否已经是站在了一个成年人的角度考虑爱恨。
少年人的爱恨纯粹热烈,来势如烈火焚原,去时乍冷还秋,无常得叫人不敢上前应声。
阮季迟看了舒景澄一眼,牵住了优优的手道:“你若是担心,我现在就同你去看看。”
天色已晚,但是优优同舒子殷之间确实有些羁绊在,77又时刻提醒她任务还没完成,踌躇了一下,优优点了点头。
阮季迟同她一起拜别了舒母,舒景澄没有要一起去的意思,说他去了大约也无济于事。
等到优优和阮季迟走远了,舒母才拍了拍舒景澄的肩膀,问他:“阮大侠和优优是不是想通了说开了?”
舒母笑成了一朵花,年纪稍大一些的长辈快乐起来似乎也非常简单,看见自己看好的两个年轻人成对了,就能特别高兴。
活像自己押对了宝,赚翻了——赚翻了快乐。
舒景澄其实也比较看好优优和阮季迟的事,不过,他叹了口气:“娘,你平时在家里同子殷说过你看好优优和阮大侠在一起吗?”
舒母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才不是那种长舌头,优优还没出阁,我平白同人说这些做什么?再说了,子殷那小子平时也瞧不着人啊,他不是总待在那个什么壶里吗?”
“原来如此。”舒景澄再次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