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浔,你要的两只我给装好了,”四婆笑得满脸皱纹横生,“那个小囡和阿浔快来尝尝,阿婆做的白斩鸡味道还是可以的。”
“我最喜欢吃白斩鸡了,阿婆我尝一块。”
阿夏笑得很甜,她接过筷子直接夹了一小块鸡肉,皮是白里透黄的,肉上微微泛着点粉。四婆卖这个也卖了好些年,调的酱料也相当有分寸,一点酱油、麻油和醋等拌在一起。
稍稍蘸一点,入口咸香,皮还带着冷意,又紧实,很耐嚼,肉是嫩的,沾到点酱料就带着味,骨头很软。
这样的白斩鸡最适合夏日时吃,阿夏她爹做时,还会特意买点冰来给它镇一会儿,整鸡都是凉的,吃着别提多爽快了。
她慢慢嚼完了这块鸡肉,午食吃着还饱,也没有再多吃。和四婆聊着,也知道了盛浔只要在家就会偶尔过来看他们,做点活,问问她儿子的状况,也不送钱,只是每次都会拿点东西给小孩,或者帮忙解决些问题。
让她儿子哪管现在成了半个废人,也因着他的举动,心里没了什么怨气,振作起来和妻子孩子出去支摊了。
阿夏听着好似第一次了解盛浔,除了哥哥身份外的盛浔和他所做过的事情。
等盛浔拿了席子从四婆家里出来,阿夏忍不住喊了句:“哥。”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觉得你还挺不容易。”
阿夏说的很认真,她还认为自己太过于无所事事。
盛浔有点沉默,而后他说:“怪不得你们是兄妹,说的话都一样。”
没头没脑的。
“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们兄妹心有灵犀。”
阿夏听出来,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她轻轻哼了声,没理会他的言语。
拿过那包白斩鸡,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惹得盛浔还在后头笑她。
不过回过家后,她还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连方觉之前和南溪姐偷溜的事情也没准备算账。
“大哥。”
“哎,”方觉捧着茶盏应得有点心虚。
阿夏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两只眼睛盯着他,“你说,你们课舍今年还能不能招一个十岁左右,还没有开蒙的小孩。”
他嘴里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当然不成。”
岁数大,又没开蒙,这不是在玩闹吗。
“怎么不成呀?”
阿夏拽着他胳膊,睁大眼睛看他,“大哥,你再想想办法,能不能让他进书院。”
“谁求到你头上了?”方觉想也不用想,“盛浔是不是?”
这小子还挺能找事的。
“盛浔哥难得请我帮一件事情,我之前承了他那么多好,是不是得帮着人家。”
阿夏说得义正言辞。
“得嘞,你哥我对你好不好,也没见你这般上心。”
方觉嘴里泛着一股醋味,“别撅着个嘴了,我帮你。不能到我的课舍里来,今年有个先生带的课舍教得慢,我明日去问问,一准能去的。省得你一日日老挂心别人。”
“那你呢?”阿夏反驳他,“南溪姐你不挂心啦?”
“嘿,我们两个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阿夏问。
方觉停了嘴,半点不想点破她,要是盛浔自个儿能把他这妹妹说开窍,以后他是决计不会拦着这小子的。
“不一样就是,你嫂子,”方觉一时顺口,又匆匆改口,“你南溪姐明日会来家里吃饭。”
“大哥,你今日出去还是干了件事情的。”
阿夏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转头进去就宣扬道:“娘,明日南溪姐到家里来吃饭了。”
“什么?”
从灶房齐刷刷探出几个脑袋。
作者有话说:
拖延症好不了了,捶地●)o(●,所以之前红包发了双份←_←,如果有没收到的,那跟我说一下,晋江又出岔子了。
白斩鸡参考来自《上海老味道》和《寻味中国:上海·苏州》
在白斩鸡里吃到血水我是不能忍受的,其实在生活当中,有很多美食我都吃不下去,举个例子,比如活珠子和旺鸡蛋,我吃到这个真的会当场扔回去。(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仅代表个人想法)感谢在2022-07-14 20:06:57~2022-07-15 20:2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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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酥鱼
听闻阿夏的话后, 方母赶紧把手在围布上擦了擦,边擦边道:“阿觉你也是,这件事怎么不早点讲, 小溪要过来应当提前去买些菜蔬的。”
“别急别急,”方父宽慰着她,“我明日一早去买些肉和菜,保准置办得体面。”
总不能让未过门的儿媳觉得他们怠慢了自己。
太婆也说, 语气略微有点急促,“要不我现下去跟边上的肉户说一声, 定些肉来。”
“爹娘, ”方觉从旁边的厅堂里走过来,补了句, “小溪喜欢吃酥鱼, 明日炸点酥鱼就成。”
“刚好我也想吃, 阿爹, 多炸点。”
阿夏挨着方觉的背, 从他身后探出头来,赶紧表达自己的想法。
“忘不了你的, ”方母看了她一眼,“你这一天到晚净想着吃了。”
阿夏也没反驳, 毕竟她娘说的是真话。等晚间吃了饭, 她拿着席子回到自己的房里, 点一盏烛火。
撑开支摘窗, 明月河上的晚风飘进来, 对岸的人家屋子间间亮堂, 偶尔或有妇人出来, 从河里捞一桶春水。每年谷雨前后, 因气候逐渐变暖,春水从寒到温,所以这时候的水又被称为桃花水,洗完可避其灾祸。
小孩拿着碎石头往下扔,听得一阵水花声就咯咯笑,把贴在墙边小憩的鸳鸯惊得扑扑翅膀,游向更深的黑夜,埋头啄羽毛。
阿夏站在外头的露台上看了会儿,而后将屋檐底下的竹编灯笼点起,地上便有了斑驳的光影。
她回到屋子里搬出画具,坐到窗前的桌子旁,拿剪子将黄纸裁成方正的小张,用来做谷雨贴。
这也算是陇水镇每年到谷雨前就会做的事情,在黄纸上画神符或是钟馗、神鸡等,于谷雨当日贴上,则能避五毒纳吉。
往年阿夏都是揣上一把铜子直接到巷口的小铺里,去买上几贴。今日她倒花上心思准备自己画,也不为送自己,准备多画点留下一些,旁的都给盛浔。
实在是她觉得总收人家东西,也难以心安理得,总要送点什么才好,有来有往。
她拿朱砂慢慢描轮廓,不多时一只神采奕奕的雄鸡跃然纸上。阿夏颇为满意,觉得自己也不是一日日完全不干事情,至少在丹青上还有的用。
说到丹青上,方父方母对哪个孩子都不偏,早先年方觉进书院,后来有了阿夏,他们就寻摸着阿夏也应当学点啥才好。
本来是带着她去学古琴古筝或琵琶,要么是刺绣等,好歹日后也算有门出路。就是没想到阿夏在乐器上头一点天赋都没有,弹过没一天,方母就死了心把她带回来。
不过倒是发现在丹青上头还算明白些,当夜就去找镇上专教丹青的先生来,比照方觉进学堂的时间,阿夏在那里也学了好些年。
丹青先生严厉,所以才能把阿夏这种时不时懒散的性子给逼起来,以至于她看到现在自己的丹青,都由衷感恩先生,不过那小老头早就不教回村里隐居去了。
她画到从窗前都能看见越来越低的月亮,才慢吞吞收了手,准备缩在被褥里睡个好觉,不过这时的杜鹃最为兴盛,夜啼还能从窗户缝里透进来。
转日风吹窗棂响,阿夏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些,走到露台上,明月河两边浮着一层浮萍,从河道飘下来的,还能见到沾水的柳絮。
大清晨的天,能听见从远山传来的“布谷”“布谷”的鸟叫,河流上泛着数艘乌篷船,船头船尾有不少竹篓,春茶满筐。
每年到谷雨,阿夏都能见到这样的场景,要是在王家庄时,能见到满山的茶园,大家天还没亮就套着茶篓去摘茶叶,若碰到桑树,上头还有不少戴胜鸟,此乃春末夏初之景。
等阿夏完全清醒后下楼,底下堆着几个高矮不一的箩筐,方母正弯腰拾掇,她绕到前面问,“阿娘,这些是谁送来的?”
“还能是谁送的,”方母挑拣着一把香椿头,想也不想地回,“你外祖母大早托人跟船送来的,今年谷雨的茶叶好,香椿也好,三更天去摘了匆匆送来。”
她忍不住埋怨,“你说年纪都这么大了,大半夜还打着灯笼去摘茶,要是出点事情,呸呸呸。”
方母连忙吐掉这句话,叹口气直起腰来,“算了,老两口一根筋的也说不听。等会儿把这春茶给收拾好,今日你小溪姐过来,晌午后可不能出门,帮着一起做些事情。”
阿夏连忙点头应下,不敢在今日触她娘的眉头,吃了早食揣上一兜子的谷雨贴往外头盛家走。
青砖小道上路过的人要么肩挑着两个竹扁箩,要么手里挽着个竹篮子,里面装的全是春茶,或是香椿,也有刚去山上采的南烛叶子。
整条道都充满“乱糟糟”的香气,阿夏闻着夹杂的味道,从桥上走过,还没到就看见盛浔家的门大开。
她走过去时,盛母已经搬着东西朝另一边走去,探头往院子里一看,盛浔还在规整东西。
“阿夏,来做什么?”
阿夏准备悄悄进去,就听见盛浔低哑的声音响起,明明他连头都没有抬。
“你怎么知道是我?”
阿夏凑到他旁边,也弯下身看他修船舵,语气很好奇,明明她都没有发出声音来。
“你的脚步声,我听到了。”
盛浔装好最后一个木件,将头抬起来,看向她,问道:“怎么这么早来找我?”
他问完将手浸到一旁的盆子里去搓,阿夏就站在那里,从衣兜里掏出一叠谷雨贴,甩了甩,声音哗啦啦的。
她说:“上次你说我做面给你还不够诚心,喏,今日我画了这么一堆谷雨贴,送你总算有心了罢,可避祸消灾。”
说归说,下巴还微微翘起来。
盛浔用巾子擦手,骨节微微泛红,从她手里接过谷雨贴后,伸出一只手指轻轻点了她的脸颊,触感冰凉。
他和阿夏说话总会弯腰低头,“确实有心了。”
收回手后又道:“晚点我要去海湾祭海,等吃完饭在家里等我来找你。”
“找我?”
阿夏摸着半边脸颊,对他的触碰也没有以前那么想拍他的手,只是语气颇为不解。
“对,找你去一道去新火节。”
盛浔把那叠谷雨贴收好,把自己要说的给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