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你可早一点。”
晓椿和山桃都有事,南溪姐指定不会跟她一起去的,有盛浔跟她一起也挺好。
“会很早过来,”盛浔将东西拿上,和阿夏一起走出门,指指旁边,“我爹娘等着我去祭海,先不说了。阿夏你先回去。”
“好。”
阿夏知道靠海吃饭的人对谷雨祭海有多看重,年年这一天渔民都会赶到海湾,在海神娘娘庙前热热闹闹办一场,海船都得绕着庙前游几圈。
她没过多打扰,回到自己家后,手里就被方母塞了根鸡毛掸子,让她把屋里的灰全给扫一扫,蛛网也不能有,免得叫人家进来觉得难看。
阿夏认命,反正没歇着,方母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都不含糊,免得还得被说。
直到半下午,日头都有点西沉,阿夏瘫在椅凳上,灶房那边方父在叫她,“阿夏,快点来吃酥鱼,看看是不是你馋的这个味。”
原本还一点都不想动弹的阿夏,立马站起来,惊得缩在她脚边的汤圆一骨碌爬开,尾巴翘得老高,咪呜咪呜地蹿到外头找年糕诉苦去了。
阿夏看得好笑,也没管径直走到灶房,鱼香气扑鼻,一口大瓷盆上金黄的酥鱼错落堆着,颜色好,在光下变成纯粹的橙黄。
锅里的油泛起小泡还没有停息,方父又往里头扔,油涌上来包裹住鱼身,他做酥鱼用的鱼是本地河里捞上来的鳙鱼,肥美,用来做酥鱼再合适不过,没有鳙鱼的话,他就会用草鱼,吃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切成片的鳙鱼腌好后,等油热到起泡,就能放下去炸,炸就要炸透,外皮酥,里面嫩又不老。这时候捞上来的鱼块虽说能吃,咸味也有,不过吃着总会觉得差些味道。
所以还得另烧一个锅,调汁,水、绍酒、桂皮、白糖等熬成一小锅,沸起就熄火,鱼块全都浸到里头,盖上盖子焖会儿。
阿夏从汤料里夹出一块,在盆沿抖抖汁水,而后咬下半边,炸过又在汤汁里浸过的鱼肉,表皮是酥的,里头鱼肉细腻嫩白干香,无需太过于嚼它。
她最喜欢的是鱼块彻底炸松,吃到里面的鱼骨时也很脆,完全无需担忧会卡着喉咙,连皮带骨都能全吃进去。
“这酥鱼好,”阿夏嘴里的才将将咽下,就忍不住说话,“到时候给太公温壶酒,就着酒吃最好。”
“成,到时候你可别尝就好,”方父手上动作不停,捞出锅里烫好香椿,还笑话她,“免得醉酒还粘人。”
阿夏没说话,毕竟她对自己的酒品也是十分有数,垂头看香椿。
谷雨的话,陇水镇有吃香椿芽的习俗,早先她在王家庄吃的还不算好。最适当的时候应当就是谷雨前后,这时色好味香。
方父喜欢把香椿同豆腐拌一起,从豆腐摊子上买一块嫩豆腐,切好拿来跟焯好水的香椿放一块,撒点盐花,滴几滴香油,拌一拌。爱吃这口的,只觉一筷子下去,最后的春时味都在里头了。
当然也不止吃香椿,还得蒸一锅乌米饭,在谷雨当日吃,百病不生。
作者有话说:
最近有不少事情,更新时间在努力调整了。
谷雨所有习俗参考至华夏风物app的《暮春时节,赴一场盛大的牡丹之约》文章。
酥鱼参考《鲁迅笔下的绍兴菜》,各地做法可能有所不同,但这种酥鱼真的特别好吃。感谢在2022-07-15 20:21:56~2022-07-16 22:3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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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牛肉锅贴
阿夏将炸酥鱼放到一旁的白瓷盆里, 将盖子盖好,免得热气跑出去,就见案板上还有一盘已经剥好的虾仁, 一只只全给处理干净,虾仁色粉白。
她看了一眼,又去把香椿拌豆腐给收好,才问方父, “爹,这虾仁是打算怎么做?”
方父拿出一碗清早送来的春茶, 撒一把用温热水泡开, 他拧紧盖子笑着道:“这时候虾正好吃,我寻思着你小溪姐第一次来, 只做点酥鱼太寒酸了些, 再做盘春茶虾仁。”
虾仁这菜其实很能搭, 清炒拌蒸煮, 还有跟茶搭在一起是绝佳。在临城中, 大户人家吃的是龙井虾仁,到了苏城, 碧螺春满地,那虾仁又成了碧螺虾仁。
陇水镇也没有什么名茶, 索性谷雨摘的春茶喝起来味道上佳, 拿来做一道春茶虾仁也不赖。
方父做这种无需用浓油酱赤的菜, 显得还是略微拘谨了些, 因春茶虾仁更讲究的是清, 是淡。
虾仁要先上浆, 薄薄地裹一层浆料上去, 粉得沾的匀称, 换锅清油,不能烧得太热,趁油还没热时就夹一只虾仁放下,炸到虾仁全身蜷缩泛白为好。
全炸好得换个小炉子来,小铁锅一搭,沥好油的虾仁放下,春茶泡的水浇淋,茶叶也得放,锅铲翻炒,有股时浓时淡的茶香气。
方父盛出摆盘,锅里还留了几粒,他小心地将茶叶给立好,转过头对阿夏道:“尝尝这春茶虾仁,我也没做过几次,不晓得味道跟旁的比起来好不好。”
“我闻着就觉得香,”阿夏很郑重地表示,拿筷子的手却一点都不含糊,虾仁表皮有点滑,她用了点力气才夹起来。
这种用来跟茶炒的虾仁一点都不大,专选的是模样小巧的河虾,不说一口一个,三四个都能全塞到嘴里吃下。
阿夏很少这样吃虾仁,她更喜欢虾是虾,茶是茶,不过两种炒在一起时,虾上就沾了茶味,是淡淡的香,清鲜又脆,很素净。
她朝方父点点头,听见外头有小圆子的叫声,它只会在方觉回来时摇尾汪呜,阿夏想应当是南溪姐一道过来了。
果不其然就听在外头忙活的方母亲热的声音,“小溪来了呀,快到这边坐,好些日子不见,又标志不少。来伯母家可别客气。”
阿夏出去后南溪把带来的食盒放到桌上,面上带笑回道:“我也是好些日子没见到伯父伯母了,今日又是谷雨,就想着上门来看望一下伯母。”
“想来就来,可千万别客气 。”
方母笑得合不拢嘴,太婆还牵着她的手说小话。阿夏凑过去,拿腔拿调,“哎,果然小溪姐过来,我就不值钱了。”
“你少来,”方母拿指头戳她的额头,笑道:“你陪着你小溪姐说说话,我先去里面看看饭菜好了没。小溪你先坐会儿啊。”
阿夏看她走了后,没急着坐下,从柜子里扒拉出不少糕点,倒在盒子里放到桌上,才道:“阿姐,你吃些糕点,饭菜还要等会儿才能好。”
“快坐下来,”南溪半站起来去拉阿夏的手,而后把带来的食盒打开,从里头拿出一小个用油纸包好的东西放到阿夏手上。
她声音不大,“来吃饭也不知道带点什么来才好,刚好家里今日买了牛肉。我娘做了不少牛肉锅贴,我带了一些来当做添菜。怕你馋,特意包了一个,先让你尝尝。”
“阿姐,你可比我大哥,”阿夏察觉到方觉看过来的视线,很快转口道:“你跟我大哥一样好。”
“这还差不多,”方觉坐到凳子上,很自然地摊开手,“我的呢?”
南溪低眉,“没有。”
她说的很心虚,确实是忘了,看到牛肉锅贴满脑子想的就是阿夏应当爱吃。
方觉无言,他略微摇摇头,果然他的地位根本比不上阿夏。
阿夏在一旁乐,边笑边打开油纸袋,露出里头玉米黄的锅贴,月牙状,两头微微露出点小缝。
陇水镇牛肉不多,做锅贴来卖的小贩也都是拿猪肉来和馅的,捏好的锅贴形状跟饺子差不多,不过更长更饱满些。
阿夏曾经看过小贩做锅贴,他们手法好,一张圆皮摊在手上,挖出馅料抹到皮上,手一捏一按,锅贴似弯弓。
按弧度摆到圆盘里,热油滚起来直接笼住锅贴,皮从白到黄,底从嫩到焦。阿夏吃过不少锅贴,她觉得最好的就是皮要软,底要焦,不要糊,肉要嫩,咬开能见到汁水流出。
但这是对猪肉锅贴来说,因猪有肥膘,煎出汁水来很容易,牛肉基本精瘦,不太好出汁。
但她还没尝过,也说不准,试探性咬了口,顶边是有点脆的,里面剁碎的牛肉混着葱花,油脂大滴往外冒,肉相连,跟猪肉的口感不同,牛肉会显得更加筋道,扎实。最要紧的不是甜的,口感咸鲜。沥过油的不算太腻,真腻还可以蘸点醋。
吃完最后一点,她准备去擦擦手,抬头就看见方觉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问,“好吃吗?”
“比阿爹做的猪肉锅贴还要好。”
阿夏有问必答。
“好吃你都没想过你亲哥。”
方觉假意玩笑道。
“没事,我替大哥你尝过味了,等会儿你可以多吃些,”阿夏嬉皮笑脸接过他的话,提起那食盒道:“阿姐,你跟我大哥说话先,我进去里头帮忙阿。”
走得太过干脆,完全忽视后头方觉孺子可教的眼神。
等巷子里响起大人喊小孩回来吃饭的声音时,方家也开饭了,他们吃饭时天还没黑,今日吃得早些,等会儿能早些去新火节。
因南溪过来,又碰上谷雨,方家晚食很丰盛,除了香椿拌豆腐、春茶虾仁、酥鱼、牛肉锅贴外,方母还早早去买了猪头肉、糕点等,摆了一大桌。
方母还一个劲往南溪碗里夹菜,关切道:“小溪多吃点。”
南溪一脸哭笑不得,下意识用求助的眼神看方觉,方觉立马站起来,他走了几步将自家母亲按回去。好声好气地道:“娘,你吃你的,再夹小溪也是吃不完的,您可饶了她吧。”
“成,你这孩子。”
方母停了手,打量他们一眼,笑得嘴唇都快咧到耳边去了。
只有阿夏一边看戏,一边在想,明日的菜色一准还是这个,根本吃不完。
席间欢声笑语,等到天色渐渐暗下去后,响起一阵敲门声,方家吃饭的时候是不关外头院子门的。
阿夏赶紧起来去开门,她想也没想就觉得外头的一定是盛浔。
果不其然,盛浔特意换了身衣裳过来,灯笼照得他眉目深邃。
“方姨方叔,太婆太公,大哥溪姐。”
盛浔对阿夏点点头,跨到门槛里打了声招呼。
方母连忙站起来,“阿浔来了,赶紧过来再吃点。”
“快来,我给你拿双筷子,”方父也帮腔道,说着就准备去旁边再拿口碗来。
“方姨不用了,我吃了的,来找阿夏。”
盛浔摆手拒绝,阿夏碗里的饭吃得差不多了,她扒完最后一口,把碗放到桌上,连忙道:“娘,碗给你收一下,我出去了。”
说完连忙推着盛浔出去。
方母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捏着筷子冒出一句,“两个孩子玩得好,阿夏呦。”
“你也觉得是吧,”太婆凑近道:“我早说了,别老是往镇里看,身边的多瞧瞧。”
她老人家这双眼睛可见多识广。
“还得看他们自己有没有缘,我是随阿夏的。”
方母扒了口饭,也小声回太婆。其实她早就想过盛浔了,就算没想过也耐不住他娘的旁敲侧击。
她想了许久,还是盛浔好,他娘的脾性自己都一清二楚。不过要是阿夏不喜欢,说得再多有什么用。
干脆也不拦着,看孩子自个儿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外面的阿夏是全然不知道他们所想的。
她出了门才想起来,有点懊恼,“我应当把你上次送我的孔明灯拿出来的,等我会儿。”
又跑进去拿了灯再出来,她觉得这灯做的可好了,哪怕在新火节的全部灯笼中也不逊色。
新火节的名头来自以前诗人的一句诗,“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谷雨本就是新茶出来之时,有茶却差新火,有人就提议在这天办个灯笼节,此不就是满屋满街满地新火。
所以每逢新火节当晚,哪怕树梢都挂满灯笼,要满树灯花,石桥生光。
当阿夏和盛浔并肩走在明月坊的小道上时,有不少小孩提着灯笼从他们身边跑过,不少雕着镂空的图案,撒下的光也有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