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每回七弟都是在校场上留到最后的那一个,他腿脚不好,也从来不在乎别人看他的目光,练骑马的时候别人都是自己上马,只有他是被太监扶上去的。
胤禛好几次偷完懒看见七弟还在练习,他也就不好意思再偷懒了,往往也就跟着他一块练习一段时间,时间长了,他的骑射也稍微有一点进步了。
胤禛没好意思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但是他心里头的想法还是很明确的——内务府那群狗奴才仗势欺人,实在太过分了!
这会儿的四阿哥根本没有电视剧里说的那些冷面王爷的形象,他喜欢谁就偏袒谁,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喜欢七弟就想替他说话,想找额娘给他帮忙。
云秀知道他这会儿心里头还残留着一点天真和纯粹,当然不愿意磨灭他的那点想头,直接答应下来:“好,姨姨回头就跟你额娘说。”
胤禛就笑起来,一头撞进云秀怀里:“就知道姨姨最好了!”
云秀骂了一声臭小子。
他们两个已经在上书房读了几年的书了,看起来还没有半点沉稳的样子,回来了还是要找姐姐和她撒娇,任谁也想不到他以后会是杀伐决断的皇帝。
送走了胤禛和胤祚,云秀就去找了姐姐说起胤祐这件事。
云佩听了就说:“惠妃最近一门心思都扑在大阿哥的婚事上呢,本来就是往下交代一句话,偏偏她忘了,又特特地交代了内务府看着八阿哥的事儿,能不让人觉得偏心么。”
良贵人生下来八阿哥以后依旧貌美,惠妃年纪大了,自然要捧着手底下的新人,有了良贵人,戴佳氏已经彻彻底底被她给放弃了。
到头来却苦了孩子。
云佩叫人下去交代了几句。
本来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结果戴佳氏还托人悄悄送来了一副头面感谢。这套头面还是当初她还算得宠、怀了胤祐的时候皇上赏的,她宝贝的很,轻易不肯戴出来,这东西放在云佩这里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康熙别的不行,对自己的女人还算大方,赏了她不少好东西。
可这是戴佳氏的心意。
她不敢明面上拿出来,怕被惠妃知道了不好,叫人偷偷送过来的。
云秀跟着姐姐一块儿叹气。这宫里头的人啊,谁也不容易,家家都銥嬅有一本难念的经。
十月里,章佳氏在永和宫偏殿里生下了十三阿哥胤祥。
她从怀孕以后就被照顾的很好,哪怕是孝懿皇后没了需要跪灵,云佩也特意吩咐了人照顾好她,所以十三阿哥生下来的时候很健康,这个新出生的弟弟很快就占据了胤禛和胤祚的视线。
由于章佳氏是庶妃,康熙思虑过后,还是把他交给了主位嫔妃来养,也就是养在了云佩名下,但是让人很意外的是,他好像很喜欢胤祥这个孩子。
之前有过很长一段时间,也就是胤祚种完痘平安活下来以后,到现在十月份胤祥出生,康熙都对永和宫有种视而不见的意思,刻意没有来过这里,只有到胤祥出生的那天才来过。
如今宫里头得宠最多的是卫氏、章佳氏还有新进宫的汉人王氏,说起来这一次大选选进宫的人里头多了好几个汉人女子,反倒是满洲大姓的人少了许多,连包衣出身的嫔妃都少了许多。
主要是平常的时候也没看出有哪里不对,康熙还是照常和云秀说话,只是和云佩见面的时候少了,之前太皇太后病了,云佩在慈宁宫侍疾,有时候难免会和康熙碰见,他也都是默默看一眼,很少和她说话,最多叫一声起就没了。
是以这七个月里,他和云佩说过的话竟然不超过十句,就像是闹了别扭似的。
胤祥出生以后,他很多时候都会叫人把胤祥抱到乾清宫去,而胤祥是养在云佩这里的,叫的次数多了,她也不得不跟过去看一眼,到了乾清宫,康熙也不跟她说话,看过孩子就走。
云佩觉得有点腻味,懒得应承他。后来次数多了,她就只叫奶娘抱着胤祥去乾清宫了,偶尔会叫出了月子的章佳氏跟着过去。
不到一个月,康熙就不叫胤祥去乾清宫,自个儿开始往永和宫来看胤祥了。
他是皇帝,宫里头每一个地方都是他的,云佩还真就不能拦着他往永和宫来,次数一多,她就把云秀叫回来了,和康熙说云秀最近要练习拉丁文和俄语的对话,只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所以拉着自己和她一块练习。
康熙:“……”
关键云佩和云秀还真的是坐在一块儿练对话,康熙看的时间久了,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他自己也是通晓几门外语的,宫里头的传教士多,他偶尔也会和他们聊聊天,自然学了许多,从他知晓的外语里,云佩和云秀的对话没有任何问题,语速、语意等等,都是正常的交流范围,也不是刻意找借口不想跟他说话。
在他没来的这七个月里,他的德妃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无聊和难过,甚至还跟着自己的妹妹学会了拉丁文和俄语。
第79章
云秀一边和姐姐对话,一边余光看着门口的康熙,不知怎么,心里头一阵爽快。
云佩看出来她在走神,背对着康熙悄悄瞪了她一眼。
她就只能憋着笑意继续和姐姐对话了。
没一会儿,康熙就去了外面,和被奶娘抱着的胤祥大眼瞪小眼,气哼哼地捏了捏小胤祥的腮帮子。
屋里头,云秀一边翻手里头的资料,一边问姐姐:“皇上这是干什么呢?”
“他不高兴的时候就把人晾着,想要我求着去请他原谅自己。”云佩掐了掐手指,“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回回都要我去迁就他,累得慌。”
她现在和康熙在一块儿都快十年了,也摸准了他的小脾气,像是今天这样的情况,偶尔来一次他也不会生气,顶多自己心里头觉得憋闷,可偶尔能叫他吃吃鳖,她心里头也能爽快不少。
她想到云秀今年年纪也大了,就悄悄说:“男人嘛,不能一味的顺着他,一顺着他,他就不把你当回事。”哪怕不喜欢,也得让自己在他心里头有位置,让他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谁叫他是皇帝呢。
还没来得及和云秀细说,就听见了外头奶娘的请罪声,把她们两个吓了一跳,连忙放下东出去:“怎么了?”
结果一出门就看到胤祥在康熙手上咯咯咯地笑,而康熙黑着脸,衣服上一滩好大的湿迹,空气里隐隐有股尿骚味。
云佩和云秀才露面,康熙就说:“别过来。”他还要脸面呢。
云秀和姐姐对视一眼,知道这会儿该替小十三说两句话,不然就按照康熙这小心眼,指不定回头怎么想呢。
云佩往前走了两步:“还不去给皇上拿换洗的衣裳?再叫水来,奶娘也把十三抱下去,给他换一身衣服。”
吩咐完了人,她才去看康熙:“从前看书的时候,在《本草纲目》里看到童子尿还是药引子,当时还觉得奇怪呢,后来听人解释了才知道是天底下至阳之物,这会儿看着也不怎么样,还没皇上身上的阳气足。”
康熙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德妃,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啊。”
云佩哦了一声:“这不是怕您怪罪小十三么?”
“朕有那么小气?”康熙磨牙,“还会跟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小婴儿计较?德妃啊,你是不是把朕想的太狭隘了?”
云佩:“嫔妾哪敢呐?皇上是天底下最大度的人了。”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听着好像很正常,可一细品总觉得双方都在阴阳怪气。
云秀低着头不吭声。
没一会儿,大约是意识到这样的斗嘴太过幼稚了,康熙和云佩对视一眼,终于泻火了。
康熙去沐浴换衣服,云佩叫人收拾室内,又点了一捧清甜的香熏味,心里隐隐松了一口气。
胤祥这泡尿撒得可真好,她和康熙“吵架”,总得有一个人先低头,从前都是她先,那会儿她位分低,就算低了头也没什么,如今位分高了,又管着宫务,再在宫人们面前轻易低头,难免让人觉得好拿捏。
她吐出一口气,朝如意笑:“去库房里头挑一样好的给胤祥和诗情送过去,就说十三阿哥在我这里受了惊,给他们俩压压惊。”
如意诶一声。
没一会儿,康熙洗完回来了,坐在榻上叫人给他擦头发,云佩使了个眼色,自己接过了棉布给他擦,再熏一遍香,然后用梳子给他一下一下地通头,通了几十下,康熙紧绷的身体也就松弛下来了:“真舒坦,她们的手法都不行,不是梳得朕脑袋疼,就是不敢使力气,跟给蚊子挠痒痒似的。”
云秀看他们两个坐在一块儿,自个儿又回去看资料去了,隔着一扇开着的门,里头的说话声隐隐传来。
云佩:“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她们伺候人之前都是特意让嬷嬷教过的,学的时候都是按照人觉得最舒坦的力道来,可每个人习惯的力道也不一样。”像康熙自个儿,他在朝堂上忙的事情太多了,一整天精神都紧绷着,平日里辫子又梳得紧,头皮也跟着紧绷着,给他梳头就得多用一点儿力气。
这是云佩自个儿摸索了许久才掌握出来的最合适的力道。
没一会儿,康熙就有一点昏昏欲睡,他又不想这个时候睡觉,只能强打着精神和云佩说话:“明年开春的时候大阿哥就得成亲了。”
云佩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就随口跟了一句话:“这是好事啊,大阿哥是小一辈里头一个成亲的,说不定等过两年您就能抱上皇孙了。”
这倒确实是件好事,康熙舒展了眉头:“他这年纪也差不多了,等办完了他的,就得办老三、老四的了。”
云佩疑惑:“太子呢?”
康熙想了想,说:“他不着急。”多的,他就不肯说了。
云佩也就不好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康熙才说:“朕想让索额图官复原位。”
云佩给他通头的手一顿,如果他是别的时候提起这件事情,云佩不会多想什么,这会儿说起,她就知道又是那所谓的平衡之道了。
果然,康熙接着说:“这两年也够索额图反省自个儿了,太子身边还缺人手,没了他不行,而且这两年朝堂上明珠越发嚣张起来了,结党朋私,从前有索额图限制他,他不敢太过分,这两年没有了索额图,他打压异己、党同伐异,做了不少事情,朕一直忍着他。”
云佩很想问一问为什么你现在忽然不打算忍了,然而这实在打他的脸,她默默把那句话给咽下去了。
他说得再多,不就是因为大阿哥马上要成亲了么?而科尔坤算得上是颇有实力的人,于胤禔来说是很大一个助力,另外,科尔坤如今和明珠打得火热,俩人好的就跟要穿一条裤子似的。
眼瞅着以明珠为首的那些勋贵大臣要靠向大阿哥,他心里头不着急才怪。
他们两个在外头说话,云秀就在里头看资料,看着看着,忽然往外头看了一眼,却没像以往一样看到庆复,她愣了一下,然后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不太对劲——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隐隐期待起经常在宫里头看见庆复了呢?
上一次他们两个见面还是前两年南巡的时候了,庆复从那一场没头没脑的告白之后就不见了人影,整个人和在宫里头蒸发了一样,也没托人给她带消息。
云秀都要觉得他是不是故意和她说了那些话然后躲起来了,然而她又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当时拒绝的话伤到他了?
她不知道。
和从前一样,她扶着窗往外头看了一眼。以往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庆复在外头笔直站着,他从前是御前侍卫,皇帝走哪他跟到哪儿,每回康熙来的时候就是他们两个碰面的时候。也不是每一次他们两个都会说话,有时候云秀自己忙,有时候是不适合在一起说话,不过两个人会远远地互相看一眼。
习惯真是叫人害怕,那么多年过去了,她都习惯往外头看的时候能看到庆复了,如今猛不丁地看不见了,竟然还略微有一点想念。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惊到了,连忙低下头继续去看手里的资料,那些乱七八糟的拉丁文字母挤进她的眼睛里,过了一会儿她就平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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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是胤禛定好的要请几个同住在乾东五所的兄弟们一块儿赴宴的日子。
明面上是乔迁宴,其实也有替大阿哥庆祝脱离单身的意思,毕竟是兄弟里头一个成亲的人。其实其余的人都还是小孩子,根本不理解什么叫娶福晋,只是看着宫里头那么重视,觉得是喜事。
当天的菜单是云秀定下来的。
那会儿已经是腊月里了,天气冷得很,又有好几个小豆丁,从老大到老十,这几个会说话会走路的都被请过去了,剩下的胤禌、胤裪和胤祥三个人年纪还太小,也只会添乱,干脆没请他们。
几个小阿哥都不能吃太刺激性的食物,云秀想了想,最后还是定下来了正常的宴席规格,就是宫里头常用的那一些,只在小桌上添了一个小火锅。
考虑到这些阿哥里头有年纪特别小的,要是把小火锅放在他们身边,恐怕会出什么危险,云秀特意叫人在边上弄的,也有专门的宫人看着,阿哥们只负责点自己喜欢吃什么就行了。
宴席当天胤禛特意换了一身才做的衣裳,他非要觉得自己已经算个大孩子了,不肯穿戴云秀云佩替他准备的那些毛茸茸的衣裳和帽子,倒是胤祚,他向来没什么包袱,穿什么都无所谓,出门的这一天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远远看上去像个圆球。
胤禛一边搓手一边吐槽弟弟:“你这也穿得太多了,得站了两个哥哥的位置,穿这么多,等会坐不下去怎么办?”
胤祚揣着手手,声音闷在毛球里:“这有什么的?等我热了再脱就是了,四哥你穿这么少,不还是在冷风里打冷战么?”
胤禛:“……”哆嗦的腿肚子,忽然之间就站直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就你话多。”
胤祚哼哼:“四哥你这就叫做死要面子,要是让额娘知道你穿那么少,指定得骂你。”
胤禛:“你要是不跟额娘告状,额娘怎么会知道?”
胤祚:“哦?是吗?四哥你是不是忘记啦,姨姨今天也在耶你不说我不说,姨姨肯定会说她最听额娘的话了。”
胤禛彻底沉默,思考着是不是该给姨姨送点什么东西贿赂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八弟呢?”
胤祚说不知道呀:“早上起来他就不在,可能是出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