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医没办法医治,只敢用药煎服,导致那个耳朵里的小疙瘩长得越来越大,康熙发了一场大火,要全国高价悬赏外科太医。
只是来的人用处都不大,他们都在说耳朵太过靠近脑子,如果就这样把那个疙瘩给切除的话,可能会影响耳朵,将来胤禟可能会成为一个聋子,或者直接会因为动手术而直接死亡。
归根到底,他们不敢承担这种风险。
宜妃差点哭晕过去。
打小儿胤祺就被送到了皇太后那里,胤禟是她第一个自己亲自养的孩子,从小就仔细看顾,哪怕知道他被宠坏了,也不敢过多地要求他,也就是后来胤禌出生以后,她才能硬下心肠管教一下胤禟。
她如今膝下是有三个孩子,可就算有三个,没了哪一个她都会很伤心。
康熙对她也是情分在的,不忍心看她痛哭,叫太医继续商讨病情,尽快找出最好的解决办法。
巡行塞外的路程耽搁了好些天,他们在思考到底是要回京城陪着胤禟等太医,还是把胤禟单独送回京城,而他们继续前往塞外。
最后康熙再三犹豫之下,选择了前往塞外——之前早就定下了和蒙古部落的会盟,更要商讨关于噶尔丹的事情,这会儿因为胤禟耽搁下来以后,往后就不一定什么时候再启程,太过耗费时间和财力了。
云秀跟云佩回到车架上,胤禛娶了福晋了,就不跟她们坐一块儿了,独自骑马跟在外头,胤祚不想让四哥一个人太孤独,也自告奋勇跟着他一块儿了。
胤祯年纪太小,康熙不让带着,这会儿寄养在太后宫里。
胤禛隔着马车帘子和额娘、姨姨说话:“九弟这个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云秀想着她虽然不知道历史上胤禟有没有生过这一场病,但是还是知道胤禟最后活的时间还挺长的,不至于这个时候就夭折。
可其余人不知道结果,依旧在担忧着。
连胤祚都说:“虽然平常九弟讨人厌了一点,可那样生着病,看着实在可怜,也不知道太医们行不行。”
云秀想了想,说:“中医治不好的话,西医怎么样?”她知道中医里头有擅长外科的,像华佗这样的就是,可实际上据她了解到的,这会儿的中医大多数外科都是进行一些骨骼之类的处理,很少会有研究这种割瘤子的,按理来说应该是有的,但是可能分散在全国各地,根本来不及赶过来。
胤禟还在发高烧,等他们来的时候,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局面了。
云秀想的是皇宫里头的那些西方来的传教士。
她之前和白晋一块儿参与进了化学实验室①,当时提出来有青霉素这个东西,但是他们的研究并不顺利,云秀知道青霉素是什么东西发霉做出来的,而世界上最早的青霉素这会儿应该还没发明出来,所有人都无迹可寻,进展也就十分缓慢了。
但是她是知道,西方的传教士们是带了很多药过来的,万一那些传教士里头也有会医术的人呢?
胤禛听完她说的话以后眼前一亮!他平常学数学,胤祚也学,所以他们和传教士的接触还是颇为频繁的,对于一些西医的手段也算了解,太医们束手无策,他们还不如问一问传教士们有没有办法。
想出来以后,他立马骑着马去找了康熙,说了这件事情。
康熙已经算是病急乱投医了,虽然已经在动身去塞外了,心里头还是惦记着行宫里的胤禟,现在听见胤禛说起西医,最开始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到了后面干脆下了圣旨,让那些传教士们互相举荐,问问有没有认识的外科医师能够救治胤禟。
圣旨一道道传回京城,连带着胤禟也一块儿被送回了皇宫。
巧的是,正好白晋认识一个葡萄牙的传教士,他在医术上颇有建树,当时就承诺下来会给胤禟看一看能不能治。
消息再传回来的时候,胤禛他们几个兄弟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心里头都许着愿望——希望小九能够平平安安。
第95章
胤禛已经跟着参与政事了,平常康熙议政的时候也会在里头跟着听上两句,这回是在熟悉的行宫里——太子被责骂那一次的行宫里。
前头的大学士们已经说完了其余的所有事情,胤禛他们都只是在旁边听着,没有出声,结果等到最后的时候,大学士阿兰泰站了出来,说了一件小事——吏部之前有一个前锋统领病故了,他身上还有拖沙喇哈番令这个爵位,也就是从前汉人常说的千总,现在哥哥去世了,按照规矩应该要让他的弟弟承袭这个爵位。
阿兰泰所说的当然不是让弟弟承袭爵位,而是说这个弟弟他在兄长生病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去探望过哥哥,哥哥过世以后他也没有奔丧。
当场康熙就把这个弟弟痛骂了一顿,说他刻薄,过后不许他继承爵位,不仅不许继承哥哥的爵位,还把他本身的职位给革除了。
几个参政的兄弟垂着头,一声不吭,都悄悄用眼角余光去看太子。
太子脸上还是温顺的笑,他才刚被放出来没多久,这会儿都是极力收敛脾气,表面上看上去就是老老实实的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在想点什么。
本来就是已经到了结尾的时候了,说完这个事儿也就散了。
大阿哥出了门就发出一声讥笑,没说话,但是听着就阴阳怪气的。
太子站在原地,脸上阴晴不定,好像下一秒就要发怒了。
老三和老四夹在中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没开口,太子率先丢下几个人走了,没过多久,大阿哥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留下老三老四,老三想开口和胤禛说点什么,胤禛匆匆说:“我福晋还在等我,三哥我先走了。”
胤祉:“……”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老四一个刚成亲的人,会这么黏媳妇儿,还是不是男人了。
结果他回去把这个事情和三福晋说了以后,董鄂氏一句话没说,扭头就叫人把他的东西都给放书房去了,原话是这样说的:“成熟的男人也该学会自己一个人睡觉了,爷在外头累了,我们女人家觉轻睡不好,回来的晚了还吵人,索性到书房去吧。”
胤祉搞不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他知道自个儿被嫌弃了,被赶出福晋的卧室,当然也恼了:“有本事别求着爷回来!”气性大的三爷直接去了田格格的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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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和云秀说:“这些日子真是一个比一个能折腾。”之前胤禟病了,他们几个当哥哥的都去探望了,唯有太子没去,兴许是因为觉得自己是储君,没必要去探望一个才十岁的阿哥,从礼法上来说这没什么错,但是从道德品行上来讲,太子未免有些薄情了。
皇阿玛多半听了什么话,又是在熟悉的地方,想到了太子之前表现出来的冷漠,“触景生情”了。
云秀悄悄和胤禛说:“阿兰泰是皇上的人。”这些内阁大学士们自然也是有阵营的,像是之前的徐元梦等人,就是天然的储君太子党,因为是汉人,笃信正统,所以也很不屑于和纳兰明珠等人为伍,而马奇、余国柱他们身后站的是八旗贵族,想要的是自己的利益,皇上不喜欢他们权势过盛,处处打压,他们也笃信康熙教出来的太子会无限打压他们,所以选择了扶持大阿哥。
总之,内阁里大致分出来了两个派系,各自站队,当然也有完全不站队,只听康熙的话的,那就是以阿兰泰为首的人,他们只听皇上的话,说话做事都是秉持着皇上的旨意。
这会儿阿兰泰忽然说起那兄弟俩的事情,多半是得了皇上的授意。
胤禛恍然大悟:“皇阿玛是想提醒太子?”又或者是故地重游恼了,想起过去,气性又大了。
他细想了想,多半皇阿玛是要提醒太子叫他不要做的太过分了,也想看看太子在被禁足的半年里有没有反思成功吧。
云秀点头认可了,康熙想让太子明白自己的意思,让他明面上至少要做的漂亮一点儿,可听胤禛说的话,明显太子没有意识到皇阿玛是要提醒自己。
康熙根本没有意识到,在他们两个的一系列操作以后,他们之间早就不如小时候那样感情深厚了,以前太子犯了错,他的头一个反应是索额图教坏了太子、亦或是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现在呢,他已经把太子的错归咎到了太子自己的头上,开始责骂他。
而他的这种行为,是会让太子意识到自己没有之前那么受宠的。用受宠来形容就已经很不对了,应该说得上是,太子会觉得自己的皇阿玛对自己并不信任了,开始挑刺迫害他了。
云秀叹口气,和胤禛说:“往后皇上和太子的事情,你别掺和进去太多,知不知道?”再怎么样,康熙还是觉得太子是自己的好儿子,是赫舍里氏留下的血脉,是他付出了心血的继承者,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是不会放弃太子的。
胤禛答应下来。
之前云秀提出来可以找西医给胤禟治病,恰好那个葡萄牙来的传教士会做外科手术,如今已经制定好了手术计划,立马就可以开始手术了。
康熙本来有些犹豫要不要给胤禟动手术的,后头仔细看了胤禟的脉案,终于下定了决心——再不动手术,胤禟估计就得没命了。
宜妃这几天时时刻刻都想着京中的胤禟,脾气有些急躁,发了好几场的火。
中间有一次停在了温泉行宫里,她们几个随行的嫔妃聚在一块儿说话,宫女上茶的时候不小心把茶水撒了一点儿,被她痛骂了一顿。
其余人都知道她是担心儿子,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个个都躲着她。
小佟佳氏脾气好,叫人重新上了茶,又劝她:“怎么着急忙慌的,皇上不是已经请了葡萄牙的传教士给胤禟治病么,相信很快就能好的。”
云佩也说是:“你这样生气,回头别气坏了身子,反倒要五阿哥和胤禟为你担心。”
她难得会在众人都在的时候安慰什么人,如今骤然开口,还让人觉得奇怪呢,随后知情的人想了一想也就明白了——五阿哥胤禟还是在永和宫里头出生的,宜妃当年可还在永和宫里坐了月子呢。
两个人亲近一些也没什么,顶多是觉得她们两个宠妃居然不竞争,有点儿稀奇罢了。
几个得宠的小嫔妃也是这样想的。她们不比前头的宫妃们进来的早,位分也给的早,如今就算再得宠的王氏也只不过是个常在罢了,当年德妃和宜妃是同一期得宠的,两人居然没成你死我活的样子,也是奇怪。
云佩一开口,宜妃那炮仗脾气也就跟浇了水一样哑火了,垂头丧气的。
云秀在旁边坐着都想笑,宜妃平日里虽然跋扈了一些,可真要论起来也是个怪可爱的人的,她的跋扈不是会动手打人,也不会摔花瓶,只是口头上说两句,骂起人来也是一副娇娇的口气,叫人不忍心怪罪她。
得亏云秀是个女人,不然后宫这么多个美人聚在一块儿,她也会心动的。
小佟佳氏看见宜妃平静下来了,就说起胤祺转移她的注意力:“皇上前些日子还提起五阿哥,说他年纪大了,也该看起福晋来了,前些日子四阿哥才成的亲,他们两个也只差了一岁,也该相看起来了。”
提到五阿哥,宜妃越发平静了,还说:“胤祺养在皇太后的名下,自然要先问过太后的意思才好定下福晋。”
小佟佳氏说:“这事儿皇上问过太后了,太后说自己年纪大了,管不动这些,让皇上做主。”其实也不是管不动,是她不知道该挑什么人好,她从蒙古进宫以后就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陪着孝庄太后说话,现在孝庄太后没了,她说话的人就变成了苏麻喇姑,两个人偶尔缅怀一下孝庄太后,剩下的日子就是在交流带孩子的经验。
一个膝下养着五阿哥和五公主,一个养着十二阿哥,能交流的事情那可太多了。
不过她对八旗还是不了解的,不知道该给胤祺挑个什么福晋好。
云秀和云佩在底下听着,不约而同地想,也有可能不是不知道挑什么好,而是不确定自己挑的人选能不能让皇上满意。
所以干脆把选择权交给皇帝了。
皇上估摸着也想问问宜妃的意见,但最近宜妃脾气炸得和火药似的,也就缓后没说了,和小佟佳氏提了一提,今天正好被她拿出来让宜妃操操别的心。
宜妃:“……”她叹气,这会儿胤禟生死不知,她哪有心情给老五挑媳妇儿?
好在小佟佳氏也没有要她立刻就做好决定,只是拿出来说一说罢了,等聊过了天,众人散了,宜妃想着刚刚云佩帮她说了话,干脆过来找云佩聊聊天,也带来了给胤禛的谢礼。
“胤禟的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宜妃觉得自己最近叹气的频率都快赶上前半辈子叹的气了,“这孩子就会让人操心!”
云秀瞅瞅宜妃,她这些年年纪也大了,不如年轻时候得宠了,却依然还是很漂亮,而且比起从前的娇俏,还多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也做了额娘了,知道替儿子操心了。
云佩说:“老话不都说了么,儿女都是上辈子欠的债,这会儿操心是正常的,等他们年纪大了,咱们操心他们还觉得烦呢。”
宜妃深有同感:“别说年纪大了,小九现在就和个炮仗似的,谁也管不住他,我多说两句他还嫌烦呢。”
“咱们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云佩安慰她,“等娶了福晋了,知道替人操心的苦楚了,也就好了,再说了,小九年纪还小,这回也是生死之间,说不定以后就懂事了。”
宜妃点头,扭头看见了云秀,问起她:“四阿哥都娶福晋了,云秀你也不考虑考虑自己的终生大事?”
云秀想说没什么好考虑的,她现在和庆复的关系稳定,碍于不好频繁出宫的原因,俩人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每回还是……挺甜蜜的吧?
她有点迟疑。上回她和庆复见面,好像都是几个月前了,因为今年庆复下场考试,已经提前和她说过了,云秀怕影响他,也没怎么和他说过话。
宜妃看见她犹豫的脸色,还以为自己说到了正点上:“宫里头如今也没什么事儿,别回头侄儿们都成亲了,你还只有一个人呢。”
云佩在这一点上还是和宜妃有共鸣的,不过她知道云秀和庆复的关系,这会儿算起来,云秀年纪也已经够了,听云秀说他们两个接触了好久了,难不成还没考虑好?
等宜妃走了,她就认认真真地问了云秀是怎么想的。
云秀听她问自己,也就跟着认真想了一遍,最后说:“其实我对庆复没什么意见。”庆复已经是她在这个大清朝碰见的挺不错的人了,其实也挺适合成亲结婚的,他和家里不怎么来往,就意味着她头顶上没什么需要伺候的公婆,也不需要有复杂的妯娌关系,只要她高兴,直接就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只是她还没有成过亲,也不知道成了亲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一直定不下来。
庆复从来没有为此着急过,尊重她的想法,也不催她一定要在什么时间里思考清楚,知道她还没有做好准备,也从来不提和这些有关的事情,有一回云秀开玩笑说要是她不想生孩子怎么办,她怕痛。当时庆复没有说什么,过了几天才来找她,说自己思考了好几天,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过一遍了,觉得要是她不想生孩子也没什么,完全不会影响他们以后的生活。
他没有立刻说你不想生就不生,而是仔仔细细地把事情想过了好几遍,才做下的决定。
现在姐姐问起她,她也认真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和庆复的结合,她觉得庆复符合她的婚恋观,至少在全程经历了康熙的感情观以后,她觉得庆复这种正常不作妖的、后院里也没有小妾通房的人,在大清已经算难得了,而他们两个从小一块儿长大,她对庆复的处世习惯和风格也是能完全接受的。
以前没有人点醒过她,她所谓的开窍也只是觉得可以和庆复谈个恋爱,合得来就谈,合不来就算了。
现在猛不丁地被问到了以后,她才意识到,好像除了庆复,她也不会选择别人了。他们之间没有那种硬要生离死别的挫折,也没有任何值得轰轰烈烈的谈资,就只是姐姐问到她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了、你最近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人生大事了,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庆复一样。
她的人生没有那么波澜壮阔,唯一值得乐道的大约就是这辈子穿成了德妃的妹妹、雍正的亲姨妈,然后苏出来了牛痘和水泥。
真要说起来,她还没姐姐的人生那样波澜起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