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不是推测背后之人是谁的时候，若是没有笔墨纸砚，他无法完成接下来的考试。
他冷冷盯着搜查官。
那搜查官不与他对视，冷声道：“自己忘了带东西，竟然栽赃到我头上，你现在要么去考棚就坐，要么出去。”
赵四蛋捏紧了拳头。
没有笔墨纸砚，去考棚就是枯坐，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这个时辰，贡院大门已经关了，他这时候离开，就再也不能进入，下一次的乡试在三年后……
他回头，看向身后排队等候搜查的人，那些人的目光带着幸灾乐祸。
是啊，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这里每个人就多了一分机会，谁不暗自高兴呢？
可让他就这么放弃，他也不甘心。
他咬牙道：“我看到你拿走了我东西，就藏在后面的柜子里，我要求开柜子检查……”
“放肆，大胆！”搜查官怒道，“这里头放着今年乡试的考卷，你这是想提前看试卷吗，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来人，把他叉出去！”
赵四蛋哪会甘心出去，正要争辩。
还没进考棚的钱晖快速走了过来：“哎，大人，误会，就是个误会，大家消消气，呵呵呵……”
他一把揽着赵四蛋的肩膀，冲搜查官道，“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这位大人千万不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这么多人看着呢，总不能让大家看笑话是吧……”
“景思，你也是，考场重地，你吵什么呢？”他胡乱拿起赵四蛋的其他东西，扯着他的考棚的方向走，低声道，“不就是笔墨纸砚吗，多大点事，我这里有，给你不就成了吗，至于跟他吵起来？”
赵四蛋抬头看向他：“你也就只有一套，给我了你用什么？”
乡试是省级最大型考试，笔墨纸砚有特殊规定，为了防止学子作弊，毛笔的笔管是镂空，砚台不许过厚，每人会有一支墨斗笔，笔头上有个储藏盒，能储藏一些墨，一个人用足矣，若是分出去，自己就不够了，还有草稿用的宣纸，也有规定张数，不可超量……
“嗨，你跟我客气什么。”钱晖满脸不在意，“周先生给我备了一套，我祖父也给我备了一套，正好匀一套给你，别客气了，拿着。”
他用身体挡住搜查官的视线，强行塞进了赵四蛋放被子的行李之中，“小心点，别又被算计了。”
“钱哥，你别骗我了。”赵四蛋态度强硬，“这些特殊规制的笔墨纸砚，一人只能领一套，何来第二套之说？我被人算计，那是我自己失误，不需要钱哥帮我，我年纪还小，三年后年再来把握也更大……钱哥你好好考，我先出去了。”
事已至此，他再愤怒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三年，他会蓄积力量，三年后，他会重新回来，一定会考出最好的成绩！
他转身欲走，就在这时，他身边的钱晖突然惊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边上哗啦啦围过来几个负责人。
“这是今年第一个晕过去的考生吧。”
“往年有人在考场门口就晕了，这个好歹坚持进来了，不算太丢人。”
“这些人好歹也是秀才，都还没开考就吓晕了，下次考试还得等三年，岁月不饶人哪！”
负责人将钱晖抬起来，往考场外走去。
考生在考场晕过去这事儿，对贡院的工作人员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略微议论过几句之后，这边就恢复了安静。
赵四蛋惊愕的张唇，他看到钱晖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他抿了抿唇，抬手摸了摸被子里藏着的笔墨纸砚……既然钱哥将机会让给了他，那么，他一定要考出一个好成绩。
等日后他出息了，一定会回报今日钱哥的恩情。
赵四蛋的唇抿紧成一条直线，转身，大步走向属于自己的考棚。
而钱晖，直接被扔到了考场外的栅栏棚子里，任由他自生自灭……
第694章 钱老爷子变脸
云城的街道繁华热闹。
程弯弯和陆映雪在街上逛了一圈，都买了不少好东西。
接近傍晚时分，二人才打道回府，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声音，不是钱晖么？
这小子，不是该在考场么？
程弯弯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忙迈步走进去，就见院子里，钱晖和冷如霜坐在石桌边上，两人正在说话。
“婶子回来了！”钱晖立即站起身，笑嘻嘻迎上去，“哇，婶子出去买东西怎么不叫程甲他们跟着，拎这么多东西多累呀，来来来，我来帮婶子拿着放进去。”
程弯弯将东西放在石桌上，皱眉道：“你别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赶紧说，这是怎么回事？”
钱晖挠了挠下巴：“婶子也知道，我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去年能考上秀才，全靠老祖宗保佑……咳咳，当然，也有虞夫子押中了题的缘故，听说今年乡试很难，我就没必要去自讨苦吃了，婶子能理解的对吧？”
“别扯东扯西。”程弯弯严肃的看着他，“说实话。”
钱晖这小子虽然不正经，但有钱老爷子约束，在读书这方面还算用功，就算自知考不上举人，也绝不可能进考场第一天就跑出来了，这中间，肯定另有隐情。
“我来说吧。”冷如霜走了过来，“相公不想将这件事告诉淑人，是怕淑人这九天吃不好睡不好，但我觉得，这事必须得让淑人知道，只有知道了暗处有小人作祟，才能做好防范措施。”
她简单的将上午考场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的天，这些人的胆子也太大了！”陆映雪一脸愤怒，随即，内心咯噔了一下，“弯弯姐，该不会是那些人想算计小瞻，结果弄错了算计到四蛋头上了吧……小瞻和四蛋年纪一样大，户籍上都是平安县大河镇，肯定是他们弄错了人，天，四蛋给小瞻挡灾了……”
程弯弯摇头：“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她和贺家的关系已经水火不容，贺家不好对她直接出手，于是，将坏主意打在了她儿子头上。
大山在大河镇鲜少出门，二狗比较聪明机灵，三牛在京城有贺霄护着，那么，贺家便只能从四蛋入手。
她来云省之后，就让程甲程乙处处多留心、多提防，却根本就没想到，进了考场，还能出幺蛾子。
贺家竟然买通了考场的官员……
她抬眼看向钱晖：“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不该把乡试的机会让给四蛋，你……”
“婶子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可当不起婶子的谢。”钱晖满脸不在乎，“本来我就考不上，在里头折腾九天九夜，那也太遭罪了……就是吧，我祖父那边可能需要婶子帮忙解释一下了，不然我肯定会被罚跪祠堂……”
正说着，院子外头就响起了钱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钱晖，你个逆孙，你给我滚出来！”
钱晖吓得连忙躲在了程弯弯身后。
“钱家花这么大精力培养你，你试都不试就临阵逃脱，你简直丢我们钱家的脸，给老祖宗蒙羞！”钱老爷子如炮仗一样冲进来，“别躲在淑人身后，这次，淑人也护不住你……”
冷如霜忙劝道：“祖父，事情不是您看到的那样……”
“孙媳妇，你去边上看着。”钱老爷子气的不轻，“别以为成亲了老子就不敢教训你，简直反天了……”
“钱老，消消气。”程弯弯按住了他老人家胡乱挥舞的手臂，叹了一口气道，“这次晖儿是为四蛋挡灾，所以才不得已提前出考场。这么大的恩情，我程弯弯记在心上了，以后无论钱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要钱老开口，我程弯弯绝不会推辞。”
钱老爷子迅速冷静下来：“这到底怎么回事？”
冷如霜再一次，三言两语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省城贡院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太荒谬了！”钱老爷子看向自己孙子，“晖儿，你做得好，真不愧是我们钱家人，这次回家后，你要什么只管开口，祖父都给你买。”
钱晖：“……”
祖父变脸也太快了，简直猝不及防！
“淑人，这件事一定要好好查一查！”钱老爷子冷着一张脸，“贡院那些人能在进场时搞幺蛾子，后面还有八九天，有更多机会搞事情，不知道四蛋会不会遭罪，得赶紧查清楚了把那个人从贡院清出去！”
程弯弯点头：“当然要查，但查起来也不容易。”
她的主场在大河镇，当然在湖州也吃得开，省城这边根本就没有任何熟人。
不过，熟人都是从陌生人变成的，不熟，那就慢慢熟起来。
她思索了一会儿道：“我这次来省城，没有惊动任何人，还请钱老帮忙把我在省城的消息传出去。”
这事儿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钱老爷子一口应下来，然后马不停蹄去传消息。
云省到处都是茶楼酒肆，传消息非常方便，仅仅一个晚上，穗淑人在云省陪儿子乡试的消息就传开了。
第二天上午，程弯弯就收到了巡抚夫人邀请赏花的帖子。
这省城最大的官是二品巡抚，巡抚夫人借丈夫的光，也是二品诰命夫人，比程弯弯的品级略高一些。
只不过，巡抚夫人这样的二品诰命，整个大宇朝一抓一大把，而程弯弯这种实打实立功而来的封号，全国仅她一人。
当天下午，程弯弯前往巡抚府赴宴。
陆映雪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非要跟着一道去。
想着陆映雪有点自来熟，去了这样的场合也能快速和不认识的人建立联系，程弯弯自然答应了。
二人乘坐马车到巡抚府后头的别院里，齐婆子先下马车，然后扶着她们二人下车，在门口站定后，齐婆子将邀请帖递给了门房。
“原来是穗淑人！”门房的态度瞬间变得恭敬至极，“穗淑人里面请，进去后有人带路，慢走。”
走进去后，有丫环在前面带路，径直走到了别院的花园，秋天的季节，菊花盛放，各色的花展露妖娆，很是养眼。
这会子，院子里已经到了不少人，围在一起说笑。
丫环站在入口处，汇报道：“夫人，穗淑人到了。”
几乎是一瞬间，院子里就安静下来，所有夫人们立即起身，朝程弯弯的方向看过来。
第695章 巡抚夫人的宴会
这是程弯弯第一次来省城，亦是第一次进入这个圈子。
而省城的这些夫人们，也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大名鼎鼎的穗淑人。
“原来穗淑人这么年轻。”巡抚夫人笑盈盈的迎上来，“穗淑人来省城也不说一声，要不是昨夜听人说穗淑人陪同儿子来省城参加乡试，我怕是要错过和穗淑人见面的机会了。”
程弯弯笑着道：“本来是该登门拜访巡抚夫人，但一直抽不出身，希望现在也还不晚。”
她的目光落在其他十几位夫人身上，“不知诸位怎么称呼？”
那些夫人都是省城的一些官眷，从四品到七八品都有，巡抚夫人办宴会，她们自然得来捧场。
听到程弯弯询问她们，一个个立即开始自我介绍。
有同知夫人，有通判夫人，有军部那边的夫人，还有学政府那边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