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明很失望:“还要等那么久啊?今天那么热啊!”
可能是因为要下雨,今天的天气热中带着一丝闷,从楼上到报刊亭的这短短十多分钟的时间,她的额头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是啊,没有办法的事情,今天的报纸销量特别的好,不止是我这里,就连别的报刊亭也没货了。现在报社正在加班加点的印呢。”
黄明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行,那阿姨你等一下一定要给我多留一份鹏城都市报的报纸,我就在那边的小卖店里等着你。”
自从鹏城都市报开始报道起各种各样的案件以后,销量一下子就上来了,阿姨定的鹏城都市报也是最多的。她点头:“行行行。”
黄明明去了报刊亭对面的小卖部,小卖部今天的人也是格外多,黄明明买了一瓶冰镇饮料仰头就喝了一口。
“同学,你也是来等报纸送过来的吗?”有人跟黄明明搭讪。
“是啊是啊,你们也是?”黄明明热情回应。搭讪的人立马点头:“是,我们都是,我们已经来了半个小时了。”
“不过我有一个朋友买到了鹏城都市报的报纸,我们都已经看过一轮了,你要看吗?”
“要要要。”黄明明求之不得,于是那份已经被传阅了无数次但依旧崭新,还带着一股墨香的报纸就到了黄明明的手中。
黄明明不顾周围嘈杂的环境,就这么看了起来。
看到情深处,她抹了抹眼泪。为那个护士付姐姐,也为那些因为身体健康而被吴荣残忍设计杀害的年轻人,更为那些失踪至今,却依旧遍寻不见的人。
“畜生、疯子!什么东西!”她忍不住怒骂出声。
一张纸巾递了过来,刚刚把报纸传给她的女生把她拉到一边,这是小卖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大家或坐或站,都在激烈地讨论这件事情。
而这样的情况,在黄明明这里并不是特例。
到了傍晚,大家对这件事情的讨论达到白热化的阶段,许多把父母亲人的尸体送到殡仪馆的人家从四面八地方赶来,他们没有必要别的要求,就一个,要把墓地里东西拿出来,重新看看,是不是他们家里的人。
这件事闹得很大,聚焦访谈扛着摄像机,由一名出镜记者过来,在现场就对他们惊醒访谈。
其余非官方报社的记者们更是早早的就混了过来。
林舒月他们报社的记者全都出动了,他们都在为这件事情而奔波。
聚焦访谈的节目一经播出,就在社会内响起了轩然大波,毕竟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没有看报纸的习惯的。
他们新闻播报也不看了,纷纷走出家门,对这件事情进行了讨论。
这个时候的林舒月还在忙,他们报社今天加班加点,关于这个新闻的讯息,更是时时刻刻的在更新。
林舒月她们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一直到深夜,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公司对面的西江公寓,连澡都没洗,她躺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楼下传来说话声,林舒月在主卧边上的卫生间洗漱一下,才往楼下去。
沙发上,林舒星正坐着看电视,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在啃,见到她下来了,说:“我们下午早早的就来了,看你一直在睡觉,就没打扰你,妈炖好汤了,就在边上,你去拿了喝。”
昨天没吃什么东西,白天睡了一天,林舒月确实已经是疲惫得不行了。她点点头,往厨房去,把锅里温热的鸡汤连汤带肉的都盛了一大碗,一直到此刻,一碗鸡汤下肚,林舒月才舒服过来了。
她走到客厅,林舒星还在看电视,看的是新闻,正好电视中对鹏城的这件事情进行了一个播报。
调查组的能量是巨大的,才来了第一天,他们就已经把相关的人员揪出来了。
在新闻中,主播念了不下五个人的处罚,其用词之多、之严谨,丝毫不却之前对大经轮教的播报。这五个人被点名的官员里,有一个是鹏城民政局的局长,另外一个,则是鹏城海关的领导。
他们是这一次调查下来,目前看来最大的两条鱼。
林舒星看得很认真,等这条新闻播过去了,她才跟林舒月说:“今天下午你的电话一直在响,你看一下,给人家回复一个。”
林舒月昨晚回来以后,把手机放到客厅充电后就上楼睡觉了,她咬着一个鸡腿去给手机拔电。
未接电话确实有好些个,有黄强王明政李伟生打来的,也有何玉玲吴冬艳杭嘉白打来的。
林舒月秉着谈恋爱没有工作重要的想法,先给黄强打了一个过去。
黄强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黄强找她一个是关心她的身体,第二是要沟通一个在这个案件中的问题,但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黄强让林舒月好好休息。
李伟生他们的电话也无一例外都是在关心她的身体,毕竟她从度假村开始,就一直在连轴转。
杭嘉白的电话林舒月是最后一个回的,跟已经睡了一个半夜一个白天的林舒月不同,杭嘉白到现在也就睡了两个小时。在单位的椅子上。
他给林舒月打电话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听听她的声音。
挂了林舒月的电话后,他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当中。
鹏城总共四个殡仪馆,另外四个还需要核查。外面还有大批大批的受害者家属需要安抚。
挂了电话的林舒月呼出一口气,然后点开一直在闪烁的企鹅账号,手机足足卡顿了四五分钟才摁得动,企鹅上的消息大多数都是来询问事情细节的,更有一部分人,是来找林舒月探听消息的,对于这种消息,林舒月一律都是不回复的。
等看她放下手机了,林舒星才跟她说话:“阿月,妈妈让我来问问你,后天就是外婆的生日了,你回不回去?”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林舒月是不想去的,她都能想象到,她要是去了,肯定会被人包围:“我能不去吗?”
林舒星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能,又不是整寿,外婆只是想找个借口,让我们回家吃个饭而已。”
林舒月想起小时候每次到外婆的生日,娄大舅跟大舅妈都会来城里接她们回去吃饭,又想到今年是林舒阳被找回来的第一次回外婆家吃饭,叹了一口气,说:“行吧,我去,我明天哪里也不去了,就在床上好好休息好了。”
林舒星对林舒月的这个话很是赞同,天知道她今天奉娄凤琴的命令来看好几天没有回家的妹妹时,打开门只看到手机在嗡嗡叫喊震动,而她妹妹就在床上怎么叫都叫不醒时她是什么感觉。
这一个下午,她家都没有回,过个十分钟半个小时的就上去摸摸林舒月的脉搏,心脏。
林舒星跟林舒月说起今天上午她去医院时见到的事情:“阿月你是不知道,今天的医院都爆满了。全是来检查身体里有没有中病毒的。”
林舒月在她写的报纸中,明确的写出了食用人肉后的危害。其中朊病毒的事情她更是大书特书。
人就没有不怕死的,听到这个病毒只要得了就会致死以后,在开新区买过叉烧包的人都怕了,甭管是不是吃的是不是那家的,都一窝蜂层的去医院检查。
“那结果怎么样?”林舒月问。
林舒星拿出一个报纸来:“有人被查出来了。”
林舒月接过报纸,报纸是鹏城都市报的午间报发出去的,记者是李伟生。
原来,在大家都在采访受害者家属、警察等人时,李伟生直接去了医院蹲点,他从早上五点开始蹲,一直蹲到截稿前,终于盯到了这么一个人。
中了朊病毒的人叫刘培,是开新区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他之所以会中病毒,是因为他在嫌弃工厂里的饭不好吃,还贵,他又不爱走路,就大多数时候都是离厂子里最近的叉烧包店里解决的。
他在开新区打了五年工,这五年来,他一年里除了回家的那一个月,有两百天都是要吃包子的。他不是不爱吃别的,是因为这家的叉烧包店,比别家的要便宜很多。
长年累月的吃,他的身体已经被病毒污染。
林舒星指着其中一个地方说道:“写报道的那个记者说,这个叫做刘培的人,他的大脑已经开始蜂窝化了。”
在白天买到这份报纸后,她在看到这一句时差点没吐出来,蜂窝大家都知道,那是由一个一个洞组成的,而人的大脑则是核桃一样的形状,林舒星一想到人的脑子成了这个形状,她现在都起鸡皮疙瘩。
林舒月在上一辈子是看过被污染后的人脑的照片的,她在这一刻,感觉胃里都在翻滚。
她摸过手机,给李伟生发信息。
李伟生中午发出的报纸获得了很大的销量,但他并不开心。
接到林舒月的电话时,他正在跟李明芳喝酒,李明芳已经喝多了,倒在桌子上。
他睁着迷茫的眼睛,大着舌头问林舒月:“阿月,你说,我们做记者的,报道了那么多的新闻,见识到了那么多的东西,可在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无能为力的。”
“阿月,你说,做这行的意义是什么啊?那个刘培,他的孩子才刚刚五岁,他是家里唯一一个能赚钱的。”
林舒月看着碗里还剩下一小半的鸡汤说:“阿生,做记者的意义,就是扫出掩盖在真相上的大雪,将真相公之于众。”①
“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①
第103章 (二合一)
次日林舒月去报社, 李伟生已经回来了,他昨晚喝得有点多,现在还是一副精神萎靡的颓废状态。李明芳也差不多, 现在已经趴在工位上呼呼大睡了。
林舒月一看就会知道她也没少喝。
她去茶水间倒了一杯温水, 泡了两片柠檬片放到李明芳的桌子上。
李明芳听见响动, 抬头看是她, 就支起脑袋:“阿月啊,这喝醉又睡不好的滋味儿太难受了。”
林舒月坐在边上空着的工位上:“要不回去睡一会儿?”
李明芳的工作跟林舒月的工资性质不一样,说是回家睡觉, 那就是请假了。
李明芳看了一眼李伟生,道:“等一下吧,我有点不放心他。”
李伟生自从进报社开始, 就一直都很自信,甚至自信到一度让人觉得他高傲。跟他谈恋爱以后,他很尊重她,无论是什么时候,都很照顾她。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这么脆弱, 尽管不舒服, 她还是想陪着。
林舒月点头, 不再劝,只让她喝水。
宿醉的早晨喝上一口柠檬水,整个人都舒服了。
林舒月往自己工位去, 打开电脑看论坛, 李明芳也接收到了李伟生的信息, 脸上露出了笑容, 变得轻松愉快了起来。
到了中午,李伟生邀请林舒月一块儿去看刘培。林舒月同意了, 正好李明芳也受不了了,请了半天假,她也想去看看刘培,于是便在车的后座睡了一会儿,等再次下车,她的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
三人一块儿往刘培租住的房子去。
这是一栋三层的出租楼,每一层楼都有十个房间。都是带卫生间的单间,没什么采光,屋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刘培正在床上躺着,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烟头。看得出他一夜未睡,眼睛都是红的。
见到李伟生他们的到来,他坐了起来,打开房距特别近的房子,屋子里依旧没有光线,他打开了房间的窗户,屋内瞬间就亮了起来。
林舒月也终于看清楚了屋内的摆设,一张床,一个小小的柜子,一个半开的行李箱,除此之外整个屋子里没有任何东西。
但看得出来他很爱卫生,除了床边那一地的烟头,其他的地板砖都很干净,擦得锃亮。
林舒月跟李明芳站在门边,李伟生则跟刘培一起坐在床边。
刘培跟李伟生说:“昨天,我得了病毒的事情传到了场子里,厂里的领导对我很关怀,组织了厂里给我捐了一次款,总共有两万多。”
“还把我调到了比较轻松的岗位工作。这几天也给我放了带薪假。”在今天之前,刘培觉得他们厂的领导多多少少有点大毛病,平时规矩多得很,动不动就扣钱,扣工时。
但在昨天之后,刘培觉得,他们的厂领导其实也都蛮好的。他们的厂子里一共都不到六十个人,那些捐款,大头都是老板跟几个副总。
并且他们这场募捐,为了照顾他的面子,都没有请来任何的记者,这对刘培来说,无疑是保留住了他那廉价的、渺小的自尊心。刘培真的很感动。
只是两万块钱,对他的这个病,杯水车薪,并且他这个病是个无底洞,根本就没有治愈的希望,他现在治病,不过是往水里砸钱,连个响声都听不到。
刘培不想治了,他想把他的那些钱都留着,给他的孩子做为读书的费用。他们都还小呢,他的小女儿,现在也才不满三岁,他的大儿子,还没读初中呢!
林舒月看着刘培那个痛苦的眼神,说:“我们去找律师吧,对包子铺的老板、吴荣他们发起民时诉讼赔偿。”
这话一出,林舒月瞬间就得的了三人的注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