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可是要回长春宫?”张嬷嬷问。
“去御花园走走吧,我很久没去御花园了,这春天来了,御花园的花估计又开得正盛,去看看吧。”
徐香宁跟张嬷嬷从乾清宫走去御花园,御花园离乾清宫不远,刚走进御花园,眼尖的张嬷嬷跟她说宜妃在前面亭子里。
徐香宁不想发生上次的事情,带着张嬷嬷三步并作两步,在亭子台阶下行礼。
“见过宜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原来是徐妹妹,徐妹妹这是从何而来?”
“乾清宫。”徐香宁如实回答,她昨夜侍寝,宜妃一定知道。
宜妃摸着手腕上的金镯,上下打量徐常在几眼,原先觉得徐常在肥胖,再仔细一瞧徐常在倒没有很胖,胸是胸,腰是腰,屁股是屁股,尤其是那高耸的胸,男子大概喜欢这样丰腴的,摸起来手感不错,在打扮上,徐常在朴素许多,只簪了一个银蝴蝶簪子,手上没有戴任何饰物,穿的旗装也只是普通没有过多花样的旗装,以皇上对她的恩宠,她得到的赏赐不少,没见她往外显摆。
“妹妹真是得宠啊,这后宫妹妹最得宠,妹妹在这后宫怕是要横着走。”
“不敢,还是娘娘最得宠,妹妹只是一个小小常在,比不上娘娘尊贵大方,娘娘容貌绝美,妹妹不及一二,后宫何人不知宜妃长得国色天香,皇上亦为娘娘倾倒,娘娘的恩宠才是独一份,皇上可是连宠娘娘十几年,娘娘才是皇上最喜爱的人。”
宜妃被称赞,脸色好了许多,是啊,她是被皇上宠了十几年,徐常在现在得宠又如何,哪里比得上她,“徐常在,外面天热,上来喝杯茶吧,这茶可是上好的铁观音。”
“谢娘娘赐茶。”
徐香宁进去亭子里面,得到一杯茶,喝了两口便继续称赞道:“这茶甚好,茶香十足,入口虽苦但却有回甘,果然是上好的铁观音,娘娘这尽是好东西,皇上对娘娘真是一等一的好。”
“这是内务府拿给本宫的,不是皇上赏的。”
“哦,娘娘是皇上的宠妃,内务府那帮人对娘娘是尽心尽责,妹妹那可没有这样的好茶。”
宜妃眼皮微掀,语气凉凉,带有一丝嘲讽:“你一个常在自然没有这种好茶,你只是常在。”
徐香宁喝完茶杯中剩下的茶水,将茶杯轻轻放回到桌子上,“可不是嘛,我只是常在,配不上此等好茶,好茶要配绝美佳人,娘娘才配得上这样的好茶,娘娘,这御花园的花开了,娘娘可愿意跟妹妹一起逛逛?”
宜妃摆摆手,两个金镯撞得一响,“不用了,这外面阳光太烈,你自己逛吧,本宫坐在这里赏花就好。”
“那妹妹先告辞。”
“去吧。”
徐香宁似乎找到如何安抚宜妃的方法,宜妃喜欢听别人称赞,喜欢别人顺着她,喜欢别人说皇上最宠爱她,喜怒很明显,大多表现在脸上,想着事,她也没忘赏花。
迎春花还没全部盛开,枝条下垂,黄色的花瓣还含在花朵里面,小小一片。
“小主,别凑近闻,小心脸上发红。”
“宫里有没有花茶?我们可以要点花茶泡着喝。”
“花茶是有的,茉莉花茶,玫瑰花茶,菊花茶,不过小主不喜喝茶,花茶也是花,万一小主喝了身子发红怎么办,小主还是别喝这些花茶。”
徐香宁倒是忘了她对花粉过敏,万一喝了过敏怎么办。
“徐常在……”
身后传来一道清脆干净的嗓音,她回过头见是密贵人,密贵人是皇上南巡时从宫外带回来的苏杭美人,并非经过小选或大选入宫的,比她早入宫两年,入宫第一年便被皇上封为贵人。
宫中貌美的女子不少,但最好看的有两个,一个是春喜,春喜容貌绝美,但更偏向于明艳美人,而密贵人来自苏杭,她的容貌更偏向于柔美,温温柔柔,肤如凝脂,柔美挂中最好看的一个,容貌如姣花照水,整一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连声音都是轻轻柔柔,让人如沐春风。
宜妃虽然好看,也是偏艳丽,但宜妃终究是有了年纪,又连着生了三个孩子,比不过更年轻没有生育过的女子,她每次见到宜妃,宜妃都是画着妆,胭脂脂粉盖在脸上,漂亮归漂亮,但密贵人年轻,不用胭脂脂粉,她的脸也是光滑无比,漂亮至极。
后宫中满蒙女子不少,皇上可能看腻了,从宫外带回密贵人,宫里多了一个柔美的密贵人,皇上对其颇为宠爱,春喜说她最得宠,若她是近期最得宠的那一个,那密贵人是第二个得宠的人,侍寝的次数跟她不相上下。
不过听说密贵人葵水来迟了,可能有孕了。
“见过贵人姐姐,贵人姐姐金安。”
密贵人伸手把她扶起来,徐香宁觉得自己的手因为不怎么干活都很柔软,没想到密贵人的手更柔软,真的是柔若无骨。
“你我不用多礼,本来看妹妹这么认真赏花,不想过来打扰妹妹,不过我难得碰到妹妹,还是想过来跟妹妹说说话,妹妹刚才入园时可见到宜妃了?”
“见到了,宜妃娘娘在亭子里喝茶。”
“我也看到了,跟宜妃打声招呼,宜妃不愿陪我逛御花园,不知妹妹可愿意?”
“当然愿意,妹妹的荣幸。”
第55章
徐香宁原本想跟密贵人保持一点距离, 毕竟听说密贵人可能有孕,只是密贵人搀着她的手,她没法保持距离,许是还不到一个月, 密贵人肚子还是平坦的。
“妹妹这身打扮真素净, 怎么不戴个步摇?”
“习惯了,我好动, 头上不喜欢戴很多东西, 怕打着脸。”
密贵人微微一笑,笑不露齿, “我原先还以为妹妹是温婉性子,没想到是好动的性子,常常在常跟我说这后宫只有徐常在愿意跟着她到处逛,跟她一起玩,我还以为她诓我,原来是真的。”
“常常在比我更好动, 妹妹也常听说常常在会过去姐姐宫中玩耍,有空妹妹也过去坐一坐, 讨一杯茶喝。”
“我那不止有茶水, 还有点心, 你来的时候,我亲手给你弄一份松仁芋蓉糕, 松仁芋蓉糕是我们江南那的名小吃, 非常好吃,妹妹, 我们应该常走动常来往。”
徐香宁点头应是。
两人在御花园走了好一会,逛得差不多后, 她们原本想向宜妃告辞,没想到宜妃比她们还要早离开御花园,分开时,她们又说了一会话,约着后日见面才各回各宫。
回到长春宫,通贵人正坐在长春宫前院院子里的石凳上。
“姐姐,你终于肯出来走动走动了。”
通贵人自从早产后身子大不如以前,坐月子坐了一个月,几乎是闭门不出,成日待在房间里,出了月子也不见出来,整天闷在屋子里,她们有时候劝她出来走走,晒晒太阳对身子更好,她也是摆摆手拒绝。
“是啊,你们总让我出来晒晒太阳,今儿阳光正好,晒在身上和煦温暖,这四月份的天凉爽得宜,正好出来坐一坐,老闷在屋子里,人都闷傻了。”
徐香宁过去坐在通贵人对面,通贵人终于有点精神气,脸色没那么苍白,“姐姐愿意出来走走,端嫔娘娘看到可就放心了。”
“没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又没死。”
“呸呸呸,姐姐,别说这种不吉祥的话,什么死不死的,姐姐可是会长命百岁的人。”
通贵人笑了笑,目光看向墙角那边,“长命百岁不敢想,能活一日是一日吧,苟活也是一种活法,算了,这些丧气话,你也不爱听,我不说了,妹妹要不陪我做做绒花吧,这春日戴绒花最合适,衬得人比花娇,拂云,你去把东西拿出来。”
绒花并非用真花制成,而是蚕丝,蚕丝经碱水煮过后又因染色翻动不停拉直后熟绒,变成制作绒花的材料,花瓣与花蕊均是由熟绒组成,而绒花的支架是铜丝,拂云把一篮子制作绒花的工具拿出来,通贵人做得认真,徐香宁也陪她弄了弄。
她的手不巧,也不大懂得如何制作融化,都是在通贵人一步步教导下制作,连一瓣花瓣都勾得不成形。
“你啊,真不知道你阿玛额娘是如何把你养大的。”
通贵人可能对她的手艺失望,颇为哭笑不得,觉得她笨手笨脚,也不愿再教她,只让她在一旁看着,免得浪费那些蚕丝弄出来的熟绒。
徐香宁就老实待在一旁,见到端嫔娘娘过来时,她起身跟端嫔行个万福礼。
“在自己宫里不用这么拘谨,又没有外人,快坐吧,在做什么?”
“贵人姐姐在做绒花,她嫌我手艺不行,不让我碰了。”徐香宁向端嫔告状,笑道。
“你的手艺的确不行,我还记得你第一年来长春宫时给我送的香囊,说是自己亲手绣的,那香囊,我都不敢带出去,这么多年也不见长进,亏你得宠,你要是不得宠,自己的衣服都要自己做,自己裁剪,我怕你都没有合身的衣服穿。”
端嫔也坐在下来,已经很熟稔地拿起那细细长长的铜丝,用剪刀剪出弧度。
“不会,娘娘宅心仁厚,肯定不会看着我没衣服穿的。”
“不是没衣服穿,是没合身的衣服,你敢不穿衣服出门?”通贵人挪揄一句。
不穿衣服倒是不敢,不过穿得清凉,她还是敢的,一想到这,她就想起行宫里皇上造的温泉,在那里,她是没穿什么衣服的,徐香宁双手撑着下巴看她们忙活时,端嫔忽然看向她。
“那药,你还喝着吧?”
她赶紧点头。
“快喝完了吧,我让汪太医又给你开几副药,还是上次的药方,皇上这几日都召你侍寝,那药喝了,说不定很快就有好消息。”
端嫔的话让徐香宁莫名紧张起来,尤其是端嫔的眼神温和但又不失压迫感,她只能笑着说她知道了,她每日按照太医嘱咐的喝药。
“我是为了你好,子嗣比什么都重要,往后你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徐香宁笑着说知道,不过坐了一会,两人都在认真做绒花,她觉得无聊便回去自己住的墨韵堂,还是在自己的小窝里最舒服。
不到一刻钟,端嫔宫里的人把太医开的药送过来,又是十包药,用油纸包着。
徐香宁有些头疼,只能阳奉阴违,希望端嫔没有发现吧。
……
四月十三日,徐香宁跟常常在去密贵人宫里做客,常常在心直口快,直接问密贵人有没有怀孕。
密贵人倒没有遮掩,说她月信的确迟了好长一段时间,快一个月了,不过因未满两个月,脉象未稳,太医把脉不准,不敢断言,还需一些日子才能确认,她近几日食欲不振,还偶有不适,像是怀孕前期的症状。
“那就是怀上了,恭喜王姐姐,贺喜王姐姐,王姐姐真是好福气,妹妹都欣羡不已,希望是个小阿哥。”常常在笑着贺喜,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她与密贵人几乎是同年进宫的,关系熟稔。
密贵人本姓王,汉军旗人,听说是知县的女儿,虽是皇上南巡带上京城的,但不是什么身份不明不白之人,不过汉军旗比起满军旗与蒙军旗地位低不少,选秀时汉军旗的人都是排在满军旗与蒙军旗后面。
“我是高兴的,我入宫比你们都早,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我一直很担心我的身子生孕不了,听说有些女子天生生孕不了,我入宫以来持续有宠,可不见怀孕,我让太医给我开了一些药都不见效,我还担心好久,不过怀上是怀上,我又担心我生的时候出什么意外,这女子生产一关难过,这两三年,后宫小主生子都不大顺利,怀了之后,我都忍不住担心。”
密贵人说话不紧不慢,嗓音自带柔意,引人生怜,她说着说着就眼眶泛红,其实密贵人入宫比她们早,但年纪跟她们差不多,也才二十岁左右,没经历过生产的女子见到那么多生产不顺大出血,早产小产与孩子早夭的案例,不怕不担心才怪,她一个现代人平日看视频看了那么血腥的画面,穿过来看到这么多例子都不想生,更何况一个古代人。
“唉……”密贵人长叹一口气,用手帕轻轻擦拭眼角溢出来的泪水。
常常在虽大大咧咧,但看到密贵人掉眼泪还是握住她的手,“没事的,王姐姐肯定会没事的,别自己吓自己,皇上肯定为你请最好的接生产婆,医术精湛的医女跟太医,你不会有事的。”
徐香宁也在一旁安慰道:“是啊,别自己吓自己,贵人要好好安胎,胎儿足月后出生应该会没事的。”
“有你们两个宽慰我,我好多了,的确不应该自己吓自己,你们吃松仁芋蓉糕,我亲手弄的,看好不好吃。”密贵人吸吸鼻子,把小碟子推过来,让她们吃点心。
她跟常常在吃了都纷纷称赞好吃。
密贵人破涕为笑,说她们都没咽下去就说好吃,尽会说好听话。
三人在屋里说亲密话,主要是常常在这人很喜欢问一些私密事,尤其关心她们跟皇上的床弟之事,密贵人可能跟常常在的确熟稔,说了很多,她说她侍寝时都是皇上主动,她都不敢动,静静躺在床上,姿势不多,女子本就矜持,况且皇上是天子,她更加不敢乱动。
两人转头看向她,问皇上跟她在一起是不是也是这样。
徐香宁含糊带过,说差不多,难不成她要说她更主动,矜持一词对她很陌生,姿势倒是不多,皇上毕竟是古人,性子还是古板,他不会尝试什么新姿势,经密贵人这么一说,她才惊觉自己侍寝时有多大胆出挑了,别人老实躺着不动,她手脚都来,皇上不会因为这样才连着召她侍寝吧。
闷骚古板的人喜欢别人主动?
因后宫多数女子是大家闺秀,平日里读《女诫》《女训》,从小被教导听话乖巧,被规训以夫为天,面对皇上,自然是不会放肆,谨小慎微,以皇上舒服为主。
她与那些女子是极与极的两端,虽然她觉得她目前都不算太过放肆,算是老实本分,但对皇上而言可能是很大胆放肆了,皇上平日里条条框框多了,自然也想不限制在条条框框与那些规矩中,有个小窗子让他透气。
她是那个小窗子吗?
徐香宁似乎窥探到一点“天机”,一点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