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常在跟瑞常在熟吗?”
“瑞常在刚进宫,应是不熟。”
梁九功更想不明白了,“既然不熟,跟徐常在生病有什么关系?”
“徐常在不想让皇上处置瑞常在。”
“她不想?她为何不想?她一个得宠的常在被一个刚进宫的常在欺负,皇上为她出头有何不对?”
洪宝全弓着身子,恭敬道:“干爹,徐常在是心善之人,她对奴才都是和和气气的,许是她觉得瑞常在因她而失了一条性命,她于心不忍,这才病倒。”
梁九功隐隐明白了,徐常在的确是善良之人,不似后宫那些嫔妃,她虽得宠,除了犯懒,不愿意伺候人,连皇上都不怎么愿意伺候之外,没做过什么害人之事。
她仁慈心善,没有害人之心,太过贤良,而皇上当着她的面,不顾她的求情处死瑞常在,太过狠戾残暴,她可能一时接受不了。
可在这后宫,仁慈心善之人是走不长久的,徐常在还是太善良,她不害人,不代表别人不会害她。
“还是你小子观察细微,你小子长进了。”
“多亏干爹教得好,没有干爹就没有我。”
梁九功拍了拍洪宝全的肩膀,“干爹老了,腿脚不灵活,往后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再过几年,干爹怕是要退贤让位了。”
“干爹一点都不老,皇上器重干爹,我等小辈远远不及干爹,我只想跟随着干爹,在干爹后面做事。”
梁九功呵呵一笑,“跟在后面做事不行,得在前面,做人还是得有大志气,畏畏缩缩不行,我的位置,是留给你的。”
洪宝全立即下跪。
“干爹,你别折煞我了,我哪怕是死,也不会轮到那一天,干爹的位置永远是干爹的,我从来没有觊觎干爹的位置。”
“快起来,跪着像什么样,有我在的一天便有你在的一天,你是我干儿子,我们两可是一条船上的,跟黄公公不一样。”
“是,儿子晓得的。”
梁九功扶起洪宝全。
两人一齐回乾清宫。
缘由想明白了,可皇上跟徐常在两人究竟如何,他们一时也解决不了,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他们只能静观其变。
第59章
皇上从塞外回来后知道密贵人生了一个小阿哥, 密贵人的孩子还没满月,赶在年前,皇上便给密贵人的孩子赐名爱新觉罗.胤禑,因密贵人只是贵人, 位份低, 不能亲自抚养养育自己的孩子,皇上虽给小阿哥赐名, 但还没有说把小阿哥交给哪位嫔妃抚养。
密贵人也知道自己不能亲自抚养, 哪怕在坐月子,也亲自喂养小阿哥, 让小阿哥在她房中睡,珍惜她们母子两在一起的时间。
小阿哥交由谁抚养成为六宫私底下的八卦话题之一。
荣恵德宜四妃都有自己的孩子,而且都有一个以及一个以上的阿哥,但嫔位的宫嫔大多没有自己的孩子,端嫔早前生过皇二女,但早夭, 名下没有孩子,而安嫔早年小产过, 从未诞下过孩子, 敬嫔也没有孩子, 僖嫔也未曾生育过,几位宫嫔都是很早进宫, 在宫里很多年, 早年还有恩宠,但渐渐的就没有了。
密贵人所住延禧宫的主位娘娘是敬嫔, 听闻敬嫔常常去照顾坐在月子的密贵人,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也常常抱到小阿哥。
又近一年新年,各宫小主嫔妃互相串个门也是常有的事。
徐香宁在病中就听说端嫔她们隔三差五去密贵人所在的延禧宫,端嫔这人其实很平和,不爱参与后宫争斗,虽掌管后宫,但是勤勤恳恳,安安分分地管理后宫,不偏不倚,不逾矩,像是无欲无求之人,不过她听春喜说端嫔近些日子常去延禧宫,她也不意外,可能还是想要一个孩子养在膝下好度过时日。
密贵人的孩子足月出生,还是小阿哥,看着康健,想要小阿哥养在膝下的人不少,几个宫妃除了佟妃都没有要争小阿哥抚养权的意思。
“咳咳咳……”
徐香宁咳嗽。
春喜给她拍背,担忧道:“你这病还没好,咳得这么厉害,太医开的化痰药没喝?”
“喝了喝了,我身上都是药味,估计连我的血里面都是那些药汁。”
“乱讲什么,你自己的身子自己不顾着点,别咳成痨病,听说贵妃娘娘起初就是咳嗽,一直没好便成了痨病,前几日听说身子越发不好了,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皇上这几日连着去景仁宫,太医请了一拨又一拨,唉……”
说起贵妃的病,关乎生死,春喜语气难免带有一点哀伤。
徐香宁闭紧嘴巴,忍着想要咳嗽出来的冲动。
“总之你得赶紧好起来,不能再这样病下去。”
“我不是不想好,只是病由不得我。”
春喜叹口气,替她拢紧披风。
……
除夕宴在太和殿举行,皇亲国戚,王公朝臣,后宫家眷均被邀请,几乎是皇宫里一年中最盛大的筳宴,殿内歌舞升平,琴声悠扬,吹竹弹丝,热闹非凡。
而长春宫的墨韵堂就冷清寂静许多,徐香宁因病没有出席除夕宴,主仆几人在房间内围着吃锅子,原先她还想吃辣锅,被一致制止,变成菌汤锅,不过新鲜的菌菇只有一点点,冬日菌菇难得,不过肉倒是不少。
徐香宁让小邓子给御膳房一些银子,要来一些新鲜的牛肉与羊肉还有羊骨,骨头熬出来的汤十分鲜,本来她生病,鼻塞喉堵,口中干涩无味,但也吃了不少。
“新的一年,祝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我以汤代酒。”
“小主,你待我们这般好,奴婢们才是无以回报。”
“秋铃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说话。”徐香宁笑道,脸上被熏出红晕。
“她那是拍马屁。”
小邓子一说便招来秋铃一顿拍打,张嬷嬷也被逗笑。
“不管怎么样,新的一年,我们大家都要平安喜乐,我先干了。”
几人碰杯,碗里装的是都是汤。
吃饱喝足容易犯困,徐香宁看着张嬷嬷把锅子撤下去的时候,眼皮也跟着耷拉下来,本来还想守岁的,实在熬不住,简单梳洗后,她便回窝睡觉了。
夜深了,墨韵堂恢复安静,烛火都熄了。
等端嫔她们从太和殿回来时,她们都歇下了。
……
乾清宫,康熙沐浴后坐到床上,若兰蹲下擦脚,把水珠擦干。
“梁九功,今日徐常在可有参加筳宴?”
因这次筳宴,男女分别,女眷有女眷的坐处,康熙今日没瞧见徐常在。
“奴才不知,奴才没看见徐常在。”梁九功一整日都跟着皇上,没注意到女眷那边,况且徐常在只是常在,位置不会靠前,他更不会看见徐常在,“皇上,明日奴才去打听打听?”
康熙没说话,脚一伸,平放到床上,准备歇息。
梁九功把此事记下了。
大年初一,康熙一大早起来,穿上黄缂丝面朝袍,先是在英华殿拜佛拈香,开笔写福字,后率领诸王贝勒,贝子以内大臣等到慈宁宫给皇太后行礼,行完礼后到太和门接受文武百官与外藩王的朝贺。
一天下来,康熙略显疲惫,到了酉时两刻,终于忙完,冬日天黑得早,才酉时天就黑了,跟黑夜差不多。
敬事房的人过来要他翻牌子,他知晓徐氏还在生病,绿头牌还没放上去,他挥挥手让人下去,没翻牌子。
安公公退下去。
“皇上,可要摆膳?”黄公公问。
尽管一天下来,康熙也没吃什么东西,但他依旧没什么胃口,他看了看黄坤,“去把梁九功叫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
黄坤不敢说什么,忙退下去去叫梁九功,梁九功昨日当值,今日是他当值,可皇上还让他去找梁九功,皇上身边一把手的位置还是梁九功的,他再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谁让梁九功在皇上年少时便跟在皇上身边。
过了一会,梁九功急急小跑进来,脚步落地依旧无声。
“皇上,你找奴才?”
康熙眼皮微掀,不言。
梁九功是个人精,想到昨晚皇上问的话,立即说道:“徐常在昨日没参加除夕筳宴,徐常在还病着,太医那边都说徐常在病还没好。”
“把她叫过来。”
“可徐常在……”梁九功犹豫,“皇上,奴才怕徐常在的病会传给皇上,皇上圣体要紧。”
“去把她叫过来!”
“嗻。”
梁九功只好去传唤,带上洪宝全,还有六个公公,四人抬轿辇,两人两只手都提着宫灯,一行人准备接徐常在过来。
大过年的,京城还下着雪,月光完全被遮挡住,只有前方的宫灯照亮黑夜。
青石路上两边都是积雪,中间留出过人的通道,洪宝全撑着伞,免得他们被雪打湿衣裳。
“干爹,万一徐主子不愿意过来呢?”
梁九功心一紧,但还是笃定道:“大过年的,少说晦气话,皇上召她,她还能不过来,这后宫女子哪一个敢不理皇上的传召,皇上是天子,她只是常在,除非她不要命了。”
几人脚步匆匆,梁九功知道今晚皇上心情不好,怕皇上等得及,还特意加快脚步,结果人一急,路又滑,差点摔一跤,好在被他干儿子扶住,到长春宫大门口,两个熟悉的小石狮子出现在眼前,他示意洪宝全去敲门。
开门的人仍是长春宫看门太监王启。
“哟,梁公公,洪公公,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别被雪淋着,可是找徐常在?”
“徐主子睡了?”
王启老实说不知道,可能没睡,他领着人进去,徐常在住在墨韵堂,离正院比较远,他也不知道人睡下没有,见到墨韵堂的院门已经关上,他上前敲了敲,没人回应。
王启便在外面高喊,终于来人了。
“小邓子,梁公公他们来了。”
王启侧身,露出站在后面的梁公公等人。
“你们家主子睡了吗?”
“奴才也不知道,常在这几日睡得早,我住在梢间,不过灯还没熄下,奴才去叫常在,两位公公稍等。”
小邓子忙不迭去敲他家小主的房门,张嬷嬷她们跟小主是住在一块的,小主睡在里间,她们睡在外间的铺炕上,开门的人是张嬷嬷,小邓子小声说梁公公他们来了,要叫小主去侍寝。
“小主还病着,怎么侍寝,这不是会把病气传给皇上?”
张嬷嬷疑惑,小主的绿头牌都没挂上去,怎么会让小主侍寝,若是侍寝,来的人应是敬事房的公公,而不是御前的梁公公,她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两位御前公公,先回屋请示自家小主,过一会出来跟小邓子低声说几句。
梁九功等着着急,稍显不耐烦,他看张嬷嬷那脸色觉得不对劲,该不会真让洪宝全料中了,果然小邓子过来跟他说他们家主子已经睡下了,他额头上急得两条青筋都爆出来了。
“睡下了?这么早就睡下了?那把常在叫醒啊,皇上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