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定了两辆红旗轿车,午睡前,让人在沪市提了辆,顺便请人送到船上,等会儿到了姑苏,我开车载你们去平江路福寿巷。”
“好啊!”秧宝兴奋地拉着朱慧慧的手晃了晃,“慧慧,我们要坐新车了。”
朱慧慧扯了扯唇,看着她的笑脸却开心不起来,这一刻,她深深认识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在学校她是班长,学生仰视的存在,老师眼中的优秀班干部、好学生;在家,她是爷奶爸妈的手中宝,邻居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秧宝从第一天入学,坐在她和王研研的前面时,吴老师就跟她说,秧宝小,平时照顾点,别让人欺负了。
她也一直觉得,秧宝是她照顾的对象。
俯视惯了,一旦让她仰着脸去看人……
秧宝没感到她的情绪变化,这会儿,她已松开朱慧慧的手,拉开对面的椅子,扶着苏宏胜坐下,顺手提起暖瓶,烫了下杯子,挨个儿给几人倒水。
程飞和何同志要帮忙,秧宝没让,苏宏胜笑眯眯地看着,等她忙完,掰了根香蕉递给她:“尝尝这个香蕉。”
秧宝接过,坐回椅子,边剥香蕉,边笑着指点杰森吹埙。
“气沉丹田,”说着,点了点他丹田的位置,“气息要均匀,发出的声音不要有杂音,注意口型……”
苏宏胜拿起水果刀,边削苹果,边扭头问道:“布朗大学已经开学了吧,布朗先生这学期没课吗?”
“休假。”布朗先生盯着杰森移动的双手,听着秧宝的指导,漫不经心道,“苏先生这时候回来,是想落叶归根呢,还是想挑一名优秀的继承人?”
苏宏胜手中的刀一顿,抬眉笑道:“看来,布朗先生对我很了解嘛?”
“华国对外政策刚刚有所松动,我们过来待的又不是一天两天,谁又能保证在这期间不会发生什么变数,来前,我总得让人帮忙打听一二,做到心中有数吧?”
苏宏胜笑笑,没反驳,继续削苹果:“布朗先生既然对我有所了解,不知道对我们公司的运动产品有没有兴趣?”
布朗先生看秧宝抱着香蕉,跟只小松鼠似的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莞尔:“苏先生是以什么身份在跟我对话,秧宝的太爷爷?”
苏宏胜一笑,“当然是以华盛集团董事长的身份。”
“抱歉,我们有固定的供货商。”
“就我所知,贵校的供货商五年一换。”苏宏胜将削好的苹果,一牙牙切开,在小碟里摆成一朵盛开的花,推至秧定面前,“这一局供货商签订的合同,今年10月份到期。”
布朗先生哈哈笑道:“苏先生有备而来啊?”
苏宏胜竖起一指,摇了摇:“非也。飞机上,秧宝奔向你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小儿口中的布朗先生,是你这个一手创办了布朗大学的约翰·布朗。而我消息之所以这么灵通,这要谢谢我们的程秘书。”
布朗先生斜晲了眼凑到秧宝身边,听她讲解陶埙的程飞:“什么学历?”
苏宏胜沉思了片刻,没想起他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程飞:“伦斯勒理工学院,学的是土木工程。”
布朗抽了抽嘴角,歇了想挖人的心思,看向让杰森自己练习的秧宝:“用过华盛集团的运动产品吗?”
华盛集团?
秧宝想了下,哦,太爷爷在美国的公司:“没有。我的运动是跳舞,不打球。”
布朗先生失笑:“运动产品可不止竞赛项目用的足球、篮球、排球、乒乓球、网球、棒球……象棋等,还有运动护具,运动服饰,户外运动休闲用品,运动/游乐场馆设施,及运动营养品、饮料、纪念品、奖杯、体育书报杂志等等。”
秧宝看了看苏宏胜,诚实摇摇头。
程飞扼腕,为啥怕麻烦,从M国回来时不带些公司的产品,连给孩子们的服装玩具都是从港城、京市现买。
布朗先生朝同样脸色不好的苏宏胜摊摊手,笑道:“苏先生,你自家的产品,都不敢给亲人用,又怎么让我相信它们的质量经得过我们学校的测评?”
“你们在谈生意?”秧宝惊奇道,“布朗先生不是教授吗,教授也做生意?”
布朗先生哈哈笑道:“教授也要吃饭啊!你一个学生,不也为了挣钱,接拍了一部剧。”
好有理啊!
布朗再次被她脸上的表现逗乐了,笑过,忍不住问道:“秧宝希望我和你太爷爷的生意谈成吗?”
程飞的一颗心瞬间被提了起来,他们的运动产品,45年创立,至今已经33年,老品牌了,可惜,M国人排华,一直没能打入高校。
秧宝看看苏宏胜,笑道:“你不是不看好华盛集团的产品质量吗?”
“质量有质检员呢,我只要签合同即可。”华盛集团的运动产品,六年前就有人跟他提过。当时,他就把对华盛集团的考察交给体育部部长了,后来……忘记是什么原因了,华盛集团运动产品的评估报告并没有在会议上出现。
秧宝:“签了合同,是不是质量不合格,也会被打回去重做?”
布朗先生:“对!”
“那你们签吧,我相信太爷爷一定能把控好产品的质量,交给你一份满意的答卷。”
杰森放下手中的陶埙,起身拿文件,起草合同。
再不签好传回学校,就晚了。
早在年初,数十家运动品牌的评估报告就递到了几位校董手里,这会儿,差不多都要定下了。
这种定单上亿的合同不是那么好起草的,光是产品数量的分析,程飞和杰森就算了半天,直到下船都没有弄好。
苏宏胜见此,忙邀请布朗先生来平江路福寿巷和他们一起住。
布朗先生勾了勾唇,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很认真地拽了句中文:“恭敬不如从命!”
苏宏胜一愣,狐疑地打量他两眼:“我咋觉得你一早就在等我邀请了呢?”
布朗先生笑笑,没答,牵起秧宝的手,率先步下二层舱,走下舷梯上岸。
程飞收拾好文件,快步走到甲板上,找到汽车停靠的位置,打开车门,上车,开上岸。
一辆车坐不了那么多人,好在何同志一早就打电话叫了几辆出租等在码头。
行李搬上车,驶离码头,没一会儿就到了平江路福寿巷9号。
颜明知和秧宝上次过来买的一套宅子,原是托了房管局帮忙租出去的,只是秧宝要的价高,一直没碰到合适的租家,随之秧宝便跟董又琴签了合同,出演《红坊里》的夏七儿,八月20号来姑苏参加培训、拍戏。
怕孙女住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颜明知提前打电话托卖给他们绣品的红袖找人装修,帮忙布置。
条件只有一个,要古色古香,有韵味。
装修布置好的宅子,红袖拍成照片,寄到棉花胡同34号,秧宝来前看了,推开门的那刻,她心里充满了期待。
果然,绿意盎然、姹紫嫣红,假山凉亭,小池游鱼,青石小路两边种满了太阳花,四季玉兰、芭蕉、石榴、月季等十几种花草树木。
园子北部,是一排座北朝南的五间房,粉墙黛瓦,改造后的落地雕花长窗外错落有致地挂了一溜红灯笼。左右两间厢房要比正房低点,精雕细琢的砖木雕刻、木饰挂落等,看着极是温馨。
秧宝快步穿过青石小路,推开北房的门,正中为客厅,清水地砖上铺着地毯。
客厅东侧两间,是卧室;西侧两间,一间布置成了书房,一间也是卧室。
秧宝和宋梅香住书房,旁边是元珍和朱慧慧。对面,苏宏胜跟程飞一间,布朗先生带着杰森住。
西厢两间,布置成了客房,何同志和两位安保人员住一间,另一间住了四个保镖,为此,他们出去一趟,也不知从哪弄来三张高低床。
东厢这边,一间做了厨房,一间是储物间。
第166章
陡然添了这么多人, 薄被、毯子、洗漱用品等都有些不够用。
何同志和宋梅香统计了一下,准备开车去趟友谊商店。姑苏是水乡,不是太热, 白天开个风扇, 晚上开扇窗, 就能很好地过夏了, 遂颜明知只让人在客厅书房各装了台空调, 剩下的屋子连台风扇都没有。两人准备买几个吊扇,几个座扇, 再添台冰箱,一个洗衣机,米面肉什么的也要备些。
“秧宝,你有什么要买的吗?”走前, 宋梅香问道。
园子东南角,颜明知还让人建了一个卫生间, 一个淋浴间。秧宝刚跟颜东铮打过电话,拿小竹篓装了洗漱用品,换好凉拖,正要过去冲个凉, 换身衣服,闻言摇了摇头。
“那我们走了。”
秧宝挥挥手, 踮脚从挂衣架上取下条长裙, 行李箱里挑套背心小裤,用纸袋装好, 向外走道:“元老师、慧慧, 洗澡去不?”
元珍分别朝苏宏胜和布朗先生住的房间瞅了眼,见没什么动静, 松了口气,她有点后悔住进来了,人太多了,做什么都不方便:“秧宝,等一下,我挑套衣服。”
“好。”秧宝放下手里的东西,爬上廊下的长椅,扶着椅背,探身去看园中盛开的花儿,月季、绣球、玫瑰、紫丁香、马蹄莲,有几株开的又盛又密,跳下长椅,秧宝转身进屋找把剪子,去厨房拎只竹篮,挑着剪了一篮子。
屋里有花瓶,秧宝叫其中一位安保人员:“柏叔叔,你帮我把花瓶拿出来洗洗吧?我给每屋插瓶花。”
柏邢点点头,提起两个灌满热水的暖瓶进屋。
秧宝拎着竹篮往凉亭里一坐,取出花儿,挨个修剪花枝。
元珍拎着换洗衣服带着朱慧慧出来,见此,过来帮忙,她插的花讲究个错落有致,秧宝纯粹就是怎么好看,怎么来,用的是群聚式,朱慧慧没学过,元珍边插边跟她讲,什么是阶梯式,什么是重叠式……
插好的花,由柏邢一瓶瓶送去各房。
三人收拾收拾石桌上的残枝败叶,拎上东西去淋浴间洗漱。
没一会儿,秧宝就顶着湿哒哒的长发,拎着小竹篓出来了。
苏宏胜小休了片刻,缓过劲来,刚一出门,就见她肩背半湿地探身去逗池里的鱼儿,不由招手叫道:“过来,太爷爷帮你擦擦头发。”
“哦。”秧宝拧了把发梢上的水,快步到了廊下,放下小竹篓,重新拿了条干毛巾给他。
怕弄疼她,苏宏胜的动作又轻又柔。
元珍带着朱慧慧从淋浴间出来,让柏邢给她在院中拉了条绳子晾晒洗好的衣服,秧宝见绳上晾的还有她放在淋浴间脏衣篮里的衣服毛巾:“老师,辛苦了,下次别给我洗了,我自己来。”
元珍笑笑:“跟老师瞎客气啥。”
朱慧慧放下梳子,取了个发箍带上:“秧宝,咱们上街逛逛吧?”
“好啊。”秧宝摸摸自己的头发,不滴水了,“太爷爷可以了。”
苏宏胜取下覆在她头上的毛巾,摸摸,半干,“嗯,进屋吧,换身衣服,咱们一起出去走走。”
秧宝进屋,脱下身上的裙子,挑了件大红的灯笼袖小衫,同色系灯笼短裤,千层底绣花手工凉鞋,戴上手表、佛珠手串、玉扣,头发梳顺,别两个珍珠发卡,拎上小包快步跑出房门:“走喽,布朗先生,逛街去不?”
“OK。”秧宝换衣的功夫,布朗先生也去冲了个凉,换身衣服。
程飞、杰森留在家里继续忙活,柏邢和同伴随几人刚一踏出家门,便听到一声悠长的吆喝:“糖粥,卖糖粥喽~”
顺声望去,幽静的小巷里,一个20多岁的青年挑担走来,边行边敲着梆子叫卖,担上一头一个瓦罐,罐上白纸为底黑色的墨渲染出一个大大的“粥”字。
苏宏胜看着叫了声:“好字!”
布朗先生问秧宝:“他在卖什么?”
“甜粥。要尝尝吗?”
柏邢忙制止:“秧宝,街上有专门卖糖粥的店铺。”不是嫌男子卖的粥不干净,而是,这种游走的小贩,谁知道是什么人?
作为安保人中,谨慎是刻在骨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