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比不过秧宝!再过几年,你看,到底是谁比不过谁!”朱慧慧说罢,气得一甩头,踢踢踏踏回了房。
朱教授苦笑一声,摇摇头:“唉,人呐~”
刷好碗,朱教授继续坐在沙发上,擦拭花钿和小钗啄针若干。完了,合上檀木盒,起身去书房,从书桌底部扣下一个长盒,拿抹布拭去上面的灰尘,打开,一股樟脑味儿。
朱教授偏开头,等味儿散了散,这才取出里面的画卷,徐徐展开,是幅虾戏图,他这两天打听了,国内的市场价,最多一万人民币。
颜东铮过来,朱教授把人叫到书房,将朱慧慧的材料和一方一长两个檀木盒推到他面前:“方盒里的首饰是我送秧宝的礼物,这幅画,你按市场价帮我换成美元,存入M国的银行,存折请你爸帮忙保管着,等慧慧大些,有自主能力了,再给她。”
颜东铮将两个木盒一一打开,方盒里有顶簪一支、鬓钗一对、长簪一对、挑心一支、分心一枚、掩鬓一对、耳坠一对、手镯一对、戒指一对,花钿、小钗啄针若干对,是套完整的珍珠头面,做工精致和长盒里的虾戏图一样,有很大的升值空间。
合上盖子,颜东铮把方盒推过去:“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虾戏图确定这会儿卖吗?既然要等几年后才把卖的钱给慧慧,不如等慧慧十八岁再出手。”
他这么托付,颜东铮猜他多半是想让慧慧留在M国了。
在M国,孩子长到十八岁,经济就要独立,她的各种开支将不再出现在父母的税单上,父母的各种保险,也再保护不到她头上,她的名字也将在父母的家庭中除去。
朱教授犹豫了,他自然知道几年后的价格肯定要跟现在翻几翻,只是……他原是想把画卖给颜东铮,求一个人情,用来护孙女在M国的安全的。
颜东铮哪会看不出他的打算,无奈地叹口气:“珍珠头面我收下,画你保管好,几年后我再帮你出手?”
朱教授想了想,将画往颜东铮面前推了推:“还是你帮我保管吧,我怕自己有个意外,这画最后会落在我儿子手里,那小子最近谈了个女朋友……”
颜东铮颔首,起身拿起话筒,给布朗先生留在这儿的律师查理打电话,得写一个托管手续,珍珠头面也要签一个赠予证明。
约好一个半小时后在朱家见,颜东铮拿起朱慧慧的材料证明,带她下楼,开车去机场买票,回来,查理正好也到了,两份证明签好,颜东铮抱着两个檀木盒和查理一起下楼。
“颜,”查理笑道,“你们国人都这么重情吗?那幅虾戏图,你明明很喜欢,为什么还要等九年后再收?耗费那么多时间、金钱,值吗?”
颜东铮拍拍他的肩,笑道:“再待几年,你就明白了。”
查理耸耸肩:“好吧,虽然不认同,但我尊重你的选择。也许,这就是布朗先生赠股,特聘你为国学系管理人员的原因。”
颜东铮打开车门,把两个檀木盒放在副驾驶位上,转身道:“来家喝一杯?”
“不了,明天中午吧,顺便给你和秧宝践行。”
“好,我让宋姐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意面。”
查理比了个OK,抬脚朝后走去,几米外停着他开来的宾利。
颜东铮启动车子,朝校外开去。
到家,快十点了,秧宝和懿洋、子瑜还没睡,三人窝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说话。沐卉听到车声,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怎么这么晚?”
颜东铮扬了扬手里的檀木盒,揽着人进屋,把事跟她和孩子们说了声。
秧宝好奇地打开方盒,取出一枚戒指往手上套了套,耶,正好:“爸爸,这是朱爷爷专门帮我定制的吗?”
懿洋轻敲了她一记:“看看珍珠的光泽,暗淡的都快无光了,怎么可能是刚定制的。”
沐卉拿起一枚分心,对着光打量了眼:“珍珠能放多少年?”
“一百年。人们不是常说一句话吗,‘人老珠黄’,这里的珠黄,指的就是珍珠。”颜东铮拿起一支鬓钗,仔细看了看,“这款头面应该是民国初期找老手艺人做的,还算精致奢华。”
沐卉撇撇嘴:“就这,你还指望它升值?”
颜东铮笑笑:“现在不才七九年嘛,还有二十多年的寿命。再说,”颜东铮点点鬓钗上的银叶子和蝴蝶,“只要这些不坏,珍珠还不是随时可换。”
秧宝拿只小钗往头上一插,朝懿洋和子瑜晃了晃:“好看吗?”
子瑜不喜欢这个色:“一水的白!你说呢?”
秧宝轻哼了声,转头问爸爸:“可以换成玉珠子吗?”
颜东铮颔首。
“那我等珍珠没光泽了,把它全换成红玉珠子。”
颜东铮这个女儿奴立马应了声“好”,“等民俗学校建成开学,爸爸帮你拿到学校找做首饰的老师重新更改一下设计。”
“爸爸最好啦!爱你哟~”
沐卉吃味地捏了捏小丫头的脸,“妈妈和哥哥对你不好吗?”
“好!”秧宝求生欲爆满,忙双手比心,“爱你们哟~”
沐卉轻哼了声,松开手,看向懿洋、子瑜:“你俩的行李收拾好了吗?”
懿洋和子瑜打开虾戏图,欣赏了番,“我们后天的飞机,明天收拾。”
“嗯,”沐卉取下女儿头上的小钗放进方盒,跟颜东铮商量道,“明天中午去军区大院陪干妈吃顿便饭?”
“明天中午我约了查理来家吃饭。你带他们仨先去,我晚点过去接你们。”
沐卉不满地皱了皱眉:“都要走了,你还找查理什么事?”
“项庄带人去霓虹,不得办签证,查理是律师,我想把这事托给他。方修贤也忙,不能把事全压他身上。”
行吧。
收好头面、虾戏图,又说了会儿话,颜东铮去洗漱,几人回房休息。
“妈妈,”秧宝翻身滚进沐卉怀里,“我和爸爸一走一个多月,你会不会想我们呀?”
沐卉拍拍她的小屁股,笑道:“你说呢?”
“嘻嘻……肯定想啦。”
“好啦,快睡吧。”
秧宝还待要说什么,在妈妈一下一下的轻拍中,眼皮越来越重,一分钟没到便进入了梦乡。
颜东铮洗漱回来,将小家伙送回她自己的房间,抱着妻子自然是一夜春事不断。
翌日,颜东铮开车接了朱慧慧去M国驻华大使馆。
七点多,大使馆门前就排起了长长的队。颜东铮停好车,拿上材料带着朱慧慧过去,七月,没站一会儿,两人便汗湿肩背。
“诶,同志,办什么?”前面身穿花衬衫喇叭裤的年轻男子回头问道。
朱慧慧:“去M国的签证。”
“啧,来这的谁不是办去M国的签证。我是问你们办探亲,还是留学?”
颜东铮:“探亲。”
“探亲啊,没戏!瞧见没,”男子下巴一抬朝前面一个大波浪长发的女子点了点,“说是去M国看望她小姨,来四五趟了,都不过签。”
朱慧慧紧张地扯了扯颜东铮的衣袖:“颜叔……”
这时,一辆飘着M国国旗的福特向大使馆驶来。
警卫提醒道:“让让,大伙儿往旁边让让。”
颜东铮带着朱慧慧随着众人往左移了几步。
“颜,”车子在他身旁停下,车窗打开,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探头笑道,“我远远瞧着像你,近距离一看,果然是你!哈哈……怎么过来了,你前天不是刚来拿过签证吗?”
颜东铮指指朱慧慧:“秧宝老师家的孩子,她妈在M国纽约,写信说想孩子了,托我带她过去见见。”
男子伸手打开后面的车门:“上车。”
颜东铮还没动呢,朱慧慧冲过去先一步坐进了车里。
往里挪了挪,朱慧慧拍拍身侧的坐椅,催道:“颜叔叔,快点!”
颜东铮刚要动,前面的男子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哥们哥们,帮帮忙,我来五趟了,这回再不过签,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拜托拜托……”
颜东铮瞧他话一落,周围的人便开始朝他俩围拢了过来,忙一扯他的胳膊,拉着人快步上了车。
“材料给我看看。”门一关,不等对方说话,颜东铮已把手伸到他面前。
男子忙打开公文包,将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他,并巴巴介绍道:“我姓王,王志和,今年27岁,自小学习大提琴,是京市交响乐团的大提琴手。在国内,我这样的一抓一大把,没啥发展前途,我想去M国再进修进修。”
颜东铮翻了翻他的资料,丢过去,“你连学校都没有申请到,怎么过签?”
王志和紧张地搓了搓手:“我想先过去,到了再申请。哥们,我为了不让自己有退路,房子卖了,工作辞了,跟家里的兄弟姐妹都闹翻了……”
颜东铮略一沉吟,打断他道:“半月前,京大经济系的颜教授为留学生筹备了一亿美元留学资金,为此,现在各大院校都在想法增派留学生,面向社会也有一定招生名额,你去申请看看。”
“我、我行吗?”
颜东铮淡淡瞥他一眼:“国内你若过不了,你又哪来的自信,出国后能申请到学校?”
王志和脸一红:“在哪申请?”
“问问你原单位,或是街道办。”
车子在停车场停下,颜东铮推门下车。
王志和忙抱着公文包和资料,踉跄了下,滚下车。
朱慧慧“噗呲”一声,抱着肚子笑开了。
王志和脸红脖子粗,窘迫不已。
颜东铮瞥了朱慧慧一眼,伸手将人扶起来,“回去吧,初试、复试、面试,努努力也就过了。”
“谢谢谢谢……”王志和抱着东西,倒退着,连连鞠躬。
颜东铮摆摆手,随杰米朝办公楼走去。
杰米回头瞟了王志和一眼,笑道:“颜,你有没有想过去外交部上班,到时,驻M办公,我回去也好找你喝酒。”
颜东铮失笑:“你现在找我喝酒不方便吗?”
杰米耸耸肩:“好吧,中午有空吗,请我喝一杯?”
“正好,中午我请了查理来家。”
“那家伙……”杰米轻嗤了声,打开办公室的大门,带着颜东铮和朱慧慧走了进去。
办好签证,将朱慧慧送回家,颜东铮一打方向盘去了民俗学校的建筑工地。
项庄看他过来,忙放下手头的活,迎了上去:“东铮,我们昨晚商量好了,大家一致决定:去——”
“行,中午你来我家,我把布朗先生的律师查理介绍给你,签证这边,让他帮你们办理。”
“好。”
在另一边干活的范明阳、周长生等人,看着似得了什么承诺,乐滋滋跑开的项庄,犹豫了会儿,范明阳一咬牙,扯着周长生找了过来。
“东铮,”范明阳拍拍身上的木屑,局促道,“项庄他们是不是要去霓虹跟着颜教授干了?我们昨晚听他们在工棚里叫嚷,说颜教授在霓虹买了块地,要建商品房,想叫一批人过去……”
颜东铮不爱抽烟,却碍于华国的民情,习惯在兜里揣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