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书是用脚趾头看吗?还是跟鱼一样,看一眼就忘了,这书里不明明白白写着,他先前藏在邻居家里,后来跟着一起去长安了。”
“好家伙,写在这里一笔带过,我哪能发现?不就给看漏了。”
“急急急急死我了,苏将军到底会使出什么样的招数来挽回呢?”
“随便她吧,我已经对她死心了,看透了她这个人其实自私自利。”
“希望萧郎君意志力坚定些,不要那么轻易被她动摇,也得让她吃些苦头才是。”
“就是,否则对不起萧郎君承受过的那些痛苦。”
第69章 你管这叫火葬场?
大家都期待着之后发生的剧情, 想看到位置反转之后,苏绮山后悔莫及,拼命补偿自己的罪过,然而萧鹤轩始终无动于衷, 对她的种种示好不为所动。
她想求得他的原谅, 却无能为力,回想起自己所做的错事, 悔不当初。
然而没想到后半段剧情非常平稳, 压根没什么起伏。
在苏绮山厚着脸皮去定国公府找他的时候,萧鹤轩非常拒绝, 对她没个好脸色,可她多去了几次,说些好话, 萧鹤轩的态度慢慢软化了。
——萧鹤轩看着面前的人,他曾经爱过,后来恨过,一度成为陌生人,如今又回到了他的面前。
他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对待他,毕竟她伤害过他, 以那种绝决的姿态和方式, 如利刃一般的话语狠狠地割在他的皮肉上,让他千疮百孔。
可他怎能不爱她,他们曾经浓情蜜意, 心心相系, 将自己最温暖最动人的情话传递给对方。
他们曾经吵架斗嘴, 她不善言辞,往往因为吵不过假装高冷不理他了, 每到此时他就会捂嘴偷笑。
他们曾经因为不经意间的手指相触而羞红了脸,他小鹿乱撞,背过身去悄悄摩挲。
他知道她看着冷漠,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其实心地柔软,每当他生病时,会一直守在他的病榻前,然后在他醒来的时候假装自己才到的样子。常常说一些明明是关心,却偏偏非常气人的话。
那些画面像是已经过了很久,又仿佛就在昨日。
看着她痛苦,他何尝不心痛。
他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报复地看着她脸上露出伤心的表情,内心却感不到丝毫快意。
他最终还是爱着她的,他想。
既然这样的话,他们何必再互相折磨呢?
“我原谅你了。”他说。
茶肆里响起阵阵哀嚎声。
“有没有搞错?你管‘我恨你’叫伤人的话?我家的狸奴骂起人来都比这个难听!它起码生气时还会挠我一爪子,你是连爪子都不肯伸啊,生怕肉垫会把她划伤。”
“什么互相折磨,明明以前是她单方面折磨你。现在你的反击没开始呢就先心软了。你清醒点啊”
“但凡你再坚持的久一点,我都不会这么生气!”
“啊啊啊啊我不行了,瞅瞅你这个不值钱的样子,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原谅他了呢。”
“想想你被当作替身时,痛哭流涕的样子,想想你悲愤欲绝地将白衣烧毁,你怎么对得起那时的自己?”
“气死我了,你看她痛苦,怎么就不想想自己曾经所受到的痛苦比她多了千万倍,那时候你说那些年的情爱终究是错付了,于是伤心欲绝,再也不想搭理她,要永远离开他。现在人家说上一两句软话你就原谅了?!”
也有人觉得他们说得太过了,认为挺好的,“差不多得了,毕竟人家是个将军呢,也要面子的。她已经那么爱他了,你们还要她怎么样啊?再说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谁年轻的时候不犯一点错误,只要知错能改就是好的。”
他这句话顿时引来了众怒,大家众口一致地转过来喷他。
“你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难为你还能站得起来。错误是能改,可曾经的伤害能挽回吗?”
“你这么愿意跪着,不如去庙里跪佛祖,说不定佛祖还会因为看在你虔诚的份上实现你的愿想,向苏绮山跪着你能得到些什么?”
“是将军又怎么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凭他强抢民男的事情都能被告到官府去。”
“哈!没想到还有人为苏绮山说话,她犯的那些错误不是板上钉钉吗?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哪有辩驳的余地?”
“萧郎君哪里得罪你了?让你对他曾经受过的痛苦视若无睹,真的别太厌男!”
说话的人自认为只是对剧情发表了一下看法,没想到惹来众人的怒怼。
眼看着一顶顶大帽子往他头上扣,他感到非常委屈。
然而对面人数众多,群情激愤之下,他还真怕他们合起伙来殴打他,即使每人只给一拳,他怕也是死无全尸,面目全非了。
“各位郎君,是小弟说错话了,小弟在这里给诸位兄长赔个不是。”他能屈能伸,为了保住小命,不惜认在座的各位为兄长。
大家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况且方才的愤怒并不只针对他,更因为书里的剧情。
“我们再看看,说不定有反转呢。”
“有什么反转啊,我都看过了,后面他们顺利地在一起,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有人痛心疾首地说。
“然后呢,没有了吗?”
“没有了,就这些。”
大家翻开一页,看着后面写着“美好幸福的生活”与“至此本书完结”的字样齐齐陷入了沉默。
紧接着又响起了一片哀嚎声。
有人苦笑着说:“我想要一个圆满的结局,不是这种忽视过往的伤害,强行圆满的结局。”
“月明大家怎么能写成这样?跟我想象中的截然相反。”
“我前面伤心了那么久,流了那么多的眼泪,坚持看过去是为了后面能反转,不再饱受痛苦和压抑,结果就给我看这个?”
“怎么回事?这一本跟前面那两本的水准完全不是一个层次,尤其这个结尾也太过生硬刻意了些。不管是第一本中帝后二人励精图治,还是第二本书中王二丫游历河山,都称得上是很有意义,让人心向往之的结局。只有这一本仓促且难看。”
“怕不是江郎才尽,我先前就猜到迟早会有这一天,便是诗人也不敢保证自己写的首首都是精品,他出现得突然,完全毫无预兆,大起之后必定大落,如同昙花一现,我估计他以后写不出好故事了。”
“哎,你的话要是搁在别处我一定会反驳,可看着这本书我实在很难不相信。”
“呜呜呜呜怪不得书名起的是《终究是错付了》,原来错付的不是书中人,而是我们啊!”
山海书肆近几天差点连门都不敢开了,要是在往常,就算大家对书的内容有异议,不赞同,也不会大大咧咧地直接找上门来。毕竟作者有自己的创作自由。
可因为许乘月笔力深厚,将人物刻画得太过真实,让大家代入感极深,对于书中人物的种种遭遇非常同情,大家真情实感地为他担忧着,情绪被他所拉扯。
后面剧情骤然跑偏,引起了大范围的讨论,对众人造成的情绪煽动极大,总有几个忍不住找上门来的。
当然大唐是人情社会,人家找上门来措辞也都彬彬有礼,并不会破口大骂,毕竟能读书识字的多少也讲点礼仪。
话语大多数也比较委婉,且精通推拉的话术。
“掌柜,我不是说这书写得不好,只是觉得这情节吧,有点突兀,不太符合月明大家一贯的水平,或许是不是把废稿误拿出来了?”
瞧瞧,人家还费尽心思给找台阶呢。掌柜心底暗暗腹诽。
如果是他的话,怕早被人唾沫星子给淹了。
“这、这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个掌柜,只负责管钱算账,其余的事情我不懂啊。再说了,月明大家其实近日不在洛阳,她往长安去了,得过些时日才能回来。”掌柜一向是个喜欢炫耀的性子,他也很想将许娘子得到太后召见的事情说出去。
但是吕郎君说过树大招风,他们已经受到了许多关注,作为一个商铺没有什么世家做靠山,还是低调点比较好,免得惹来祸事。
“原来如此,那等他回来的时候,还请掌柜把我的话转达给月明大家,这结局委实不太合理。”
“一定,一定,郎君您慢走。”又应付了一个,掌柜擦了把头上的汗。
没过一会儿,又看见一位八九十岁的老丈拄着木拐,被旁边的年轻小伙扶着,一步一顿,步履蹒跚地向书肆走过来。
掌柜急忙迎上去,搀扶着他,“老丈,您要买些什么唤我就好,我给您取过来。”
老丈还没说话,旁边的小伙子先开口了。
他愁眉苦脸地说:“掌柜,我原也不想来的,可是我家阿翁听了你们的话本之后,被结局气得整宿睡不着觉,非嚷嚷着要过来。”
得了,又是一个来讨要说法的。掌柜呜呼哀哉。
为什么所有的伤害都由他一个人来承担?
明明写书的不是他,挣的钱也不全是给他的,他就领着一份薪酬还有奖金。
凭什么呀?掌柜头一回对这个工作心生愤怒,他一个人做着两个人的活,明明只是掌柜,却做着店主应该做的事情。
他要抗议,坚决不能这么对待他,除非吕郎君给他涨薪酬。
尽管掌柜满怀愤懑,但他目前还得应付好面前的老丈。
老丈也是个性情中人,听了那些小年轻的故事,竟然被气得睡不着觉,上门讨要说法。
“老丈,你找我们,我们也无能为力,月明大家不在洛阳,便是想找她改也没有办法,我总不可能给你凭空变出一份吧。”
“哼,那老夫我今天就躺在这不走了。”
老丈甩开孙子的手,“哎呦”一声,躺在地上,任是两个人如何哄他都不肯起来。
老丈不要脸皮,小伙子倒是面嫩,他羞愧地向掌柜道歉,“实在对不住。我家阿翁他年纪大了,脾气也不像以前那样好,总是做许多任性之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无碍无碍。”
“您稍等一下,我怕阿翁躺在这地上着凉,去给他拿一床铺盖过来。”小伙子说着转头走了。
没一会儿他拿来了一床铺盖,给那老丈垫在身下,盖在身上,还对老丈嘘寒问暖,问他凉不凉,会不会难受。
祖孙二人成为了山海书肆门前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掌柜一时不知道他是真感觉到抱歉,还是在助纣为虐,戏弄他们。
还望吕郎君赶快想出办法,一直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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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乘月听到薛珍瑞的声音时,下意识地想躲起来。
不用说她也能猜到薛珍瑞此行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许娘子,别藏了,我已经看见你的影子了。”薛珍瑞看着屏风上显眼的影子,沉默了片刻。
屏风透光,并不能完全藏住人,尤其她这个方向还是对着光的。
况且就算她藏得再深,也会在这个府中,难不成还能跑到别的地方去吗。
屏风上的影子一僵,强装无事,扭扭捏捏地走出来。
许乘月慌乱之下做出蠢事,讪讪地笑着:“没想到是薛娘子,从长安到洛阳这一路不短,你可是辛苦了。”
薛珍瑞已经不是初入山海书肆的小姑娘,她变成了职场老油条,八风不动,话里有话地说:“为了见许娘子一面,便是八千里路我也得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