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目朝着白榆望过来的眼神,甚至有些阴鸷。
白榆的目光定在谢玉弓脸上片刻,对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他看上去不像被皇子们欺负了的样子,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谢玉弓确实面色非常难看,这几个婢女全部都是皇帝派过来的,鸿雁大总管亲自送过来贴身伺候他的。
几个人一直对他……动手动脚,还强行给他换了一身皇子服。
谢玉弓无法适应有人这样贴身伺候,而且等一下的宴席之上,他为他的好父皇送上的第一份“大寿礼”还需要他“不慎”摔杯为号。
现在身边的这几个婢女……只要他一动,就跪到他身边端茶倒水送到他嘴边,谢玉弓根本没有机会自己伸手。
很快永昌殿之中的人越来越多,白榆身边前后左右也围坐了非常多的人。
白榆停止了东张西望,专心致志地从小桌上面倒了一杯茶,送到嘴边慢慢喝着。
很快皇帝皇后也到了,下面就是一些形式主义。
太监又开始唱诵冗长的礼文。
然后所有人全部起身,对着安和帝山呼万岁,说着恭祝他万寿无疆一类的贺词。
白榆混在其中对口型,滥竽充数,大殿之中回荡着众人贺颂之音。
皇帝又说了几句普天同乐一类的话,众人就全部坐下,开始吃席。
吃席真是古今中外最快乐的一件事,婢女们鱼贯而入,每一个人的托盘上都端着各种精致的珍馐美味。
丝竹管乐之声响起,很快有身着纱衣的舞女翩跹入席,在宴席正中间的一处隔断男女席位的木台之上翩翩起舞。
折腾了一上午了白榆也实在是饿了,吃的东西一上来,白榆也就不客气地动起了筷子。
但是有舞女舞到了白榆的身边,白榆下意识用袍子挡了一下她要吃的东西。
看电视里一边吃饭一边有人跳舞是挺美的一件事,身临其境白榆就觉得……这些人光着脚距离席面这么近的高抬腿什么的,很不卫生啊。
裙子都要扫到她的桌子上了!
她的蝴蝶酥!掉了!
鸿雁现在就在皇帝的身边站着,这并不是贴身伺候,布菜倒酒的是跪地的两个小太监,鸿雁只起到了一个背景板的作用。
白榆朝着那边看了几眼,准备对着鸿雁直接使个眼神试试,结果鸿雁一次都没有跟她对视。
这个老罗锅还挺难搞的!
白榆计划等到吃得差不多时就借机尿遁,然后再设法叫鸿雁出来去后殿一叙。
结果白榆才吃了几口,身边突然有一个女声传来:“九皇子妃吃得如此急,莫不成是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第30章
这人说话的音调抑扬顿挫, 情绪之饱满简直像是在演话剧。
白榆反应过来“九皇子妃”说的是她,抬眼望过去。
很快那女子身边的其他几个身着华服的女子,都开始掩唇发笑。
有一个人接话道:“七皇子妃有所不知, 九皇子妃乃是家中庶女,高门庶女同贱婢无异, 想来平日是根本上不得家中席面的……”
另一个人也接话道:“十皇子妃所言差矣,庶女和家养的奴婢无甚分别,还上什么席面, 应当和下人一起在厨房吃才对啊……”
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 一边笑得讽刺,一边面带挑衅地看向白榆。
白榆这才发现, 这几个人正是之前和她在一个院子里休息的皇子妃们。
具体都是几皇子妃, 白榆根本就记不住, 她的小脑瓜从来不记这种无用的东西。
一开始说话的那个七皇子妃, 长得小脸圆圆的, 眼睛也圆圆的, 单论长相还挺可爱的, 但是很显然对白榆恶意满满。
白榆想起之前给皇帝送寿礼的时候见到过七皇子,跪地磕头的时候有肚子顶着, 脑袋都挨不到地。
深觉这七皇子妃是美女配了猪, 恐怕把脑子配坏了。
七皇子妃用一种矫揉造作的语气说道:“大家不要这么说嘛, 九皇子妃虽然是庶女出身,如今却也已经是皇子妃,与我等平起平坐。”
“我们一同敬九皇子妃一杯, 当是对刚才失言的致歉。九皇子妃大人有大量, 千万不要与我们几个计较, 大家都是姐妹……”
说着几个人竟然像约好了一样, 全都站起身朝着白榆的方向走过来。
桌子都挺矮的,而且宴席摆得也算密,这几个人一站起来白榆就知道她们没憋好屁。
她们几个人的道行不够,想要干什么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白榆抬眼看了她们一眼,不紧不慢地喝掉了碗里面的热汤。
这才在几个人端着酒杯过来的时候端详眼前的人,白榆看着七皇子妃在正前方,几个人分别跟在她后面。
待到七皇子妃走到了合适距离,白榆从桌子底下伸出脚,直接蹬在了七皇子妃的脚踝上。
七皇子妃猝不及防,“哎”了一声,就朝着白榆的方向倾倒而来。
酒液泼在白榆身上,白榆并没有躲避,而是“猛地”起身,一脸担忧地作势去扶七皇子妃。
“七皇子妃小心!”白榆起身太快,把她面前的小桌子上面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全都带翻了。
汤汤水水瓷碗盘碟乱飞一通,周边被殃及的人立即起身躲避。
而那七皇子妃身后的几个人也来扶七皇子妃,然而她们手中还捏着酒杯,里面盛着酒液,就只能空出一只手来抓。
白榆“扶住”了七皇子妃后,对着她近距离地微微勾了下唇。
一张温良的面容登时透出了几分邪佞。
手在七皇子妃的胳膊上狠狠一拧,七皇子妃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
本能地甩开白榆,她一抬手,白榆一松,七皇子妃把她身后上前的十皇子妃的脸抽得“啪”一声脆响。
十皇子妃被抽得身形不稳,向后倒去,她身后的人自然也跟着遭殃。
白榆又去扶她们,装着身形不稳,结果就是每个人的膝盖窝顶一顶,脚底下拌一拌。
“啊!”
“啊啊啊!”
“啊啊啊——”
场面一时间十分热闹,连丝竹管乐之声都被盖住了,好似大型杀猪现场。
而白榆“扶”了一大圈,最后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滚在了地上,像是被打倒的保龄球,叽里咕噜地翻滚着,和之前白榆撞翻在地上的菜汤,碎掉的碗盘子什么的难舍难分相亲相爱。
地上都是油汤滑得很,七皇子妃尝试了两次都没能起来,手上按到了不知道是什么菜,尖叫的声音越发高亢,是个美声的好苗子。
这边的骚动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前来处理骚乱的正是皇帝身边的鸿雁大总管。
白榆被七皇子先前“泼”了酒液,一张小脸湿漉漉的,透着些许无措和无辜。
身边被波及的人开始抱怨,你一言我一语全都是对准了这些先取笑人,后又妄图组团欺负人的妃子团。
白榆无辜又可怜地站着,被一个婢女扶着简直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盛世白莲。
鸿雁大总管带了几个婢女过来,迅速把地上看到他过来,却不敢叫出声的几个皇子妃拉扯起来。
离得近了,白榆视线灼灼地看着他。
这次两个人总算对上了视线。
看她的眼神深意满满,说明那个拿了她金子的小婢女,已经把信给送到了。
白榆快速对着鸿雁大总管眨了两下眼睛。
这几个皇子妃受了谁的指使,白榆已经猜到了,因为她从鸿雁大总管那里收回视线的时候,落在了不远处皱着眉的皇帝和咬牙切齿以致于面色紧绷的皇后身上。
皇后正在用“你这妖精道行挺高”的眼神,朝着她这边看过来。
其实皇后搞的这种排挤看似很幼稚,但如果真的是原主,那么出身低贱身为庶女,那就是原身的死穴。
原身无所不用其极地向上爬,就是为了摆脱自己低贱的身份和命运。
这么多高门女子围拢着她各种嘲笑,甚至被酒泼满了头,原身一定会崩溃,会羞愤欲死。
只不过这种伎俩和手段,对白榆来说就好像小学生吵架。
不痛不痒,甚至有点想笑。
而且白榆之所以不躲七皇子妃泼的那一下,是因为这杯酒堪称是“及时雨”。
这下不用白榆尿遁了,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后殿换衣服了。
白榆被身侧的一个婢女扶着起了身。
顶着满头淋漓的酒液,“窝窝囊囊”地朝后殿走的时候,听到了那几个丢尽脸面满身脏污的皇子妃们的压抑的哭声。
甚至不用抬头去看,就能知道皇后现在是怎样一副阴沉的嘴脸。
只不过这种场合被众人联合起来欺辱的,不应该是女主角的剧本吗?
她为什么也要遭遇这种狗血烂俗的情节?
又没有去搞男主角谢玉山。
再说她可是恶毒女配,谁会想不开欺负一个恶毒女配啊。
而白榆被泼酒,被找麻烦,还有“逆来顺受”的样子全部都落入了谢玉弓的眼中。
谢玉弓落在身侧袖子里面的手指微微攥紧,将那几个挑事的皇子妃一个一个刀割一样地看过去,甚至在电光石火之间,将那几个皇子妃的母族都在脑中筛了一遍。
列举出来她们每一个母族中族长的那些腌臜丑事,只待今日宴席之后再逐个收拾。
白榆被婢女扶着,到了后殿之后,有几个婢女在她的头顶上用帕子擦来擦去,伺候她洗漱然后重新梳妆。
心里在盘算着等会儿怎么再托个婢女去勾搭鸿雁大总管。
她目光从镜子看向了伺候她的几个婢女,琢磨着要是实在不行她就换成婢女的衣服,亲自去扯鸿雁的后脖领子。
被发现就说想换成婢女的衣服去伺候九皇子,放心不下她失心疯的夫君,不惜扮成婢女去照顾,多么感天动地?
皇帝顶多呵斥她一句没有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