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哪个说法是对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常有人为此争论,因此后劲特别足,渐渐还传到了周边的县城,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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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贺景行去县城运粮食,回大队前,去了朱浩他家一趟。
朱浩一看到他,便得意地笑了:“贺兄弟,怎么样?我这事办得够地道吧?现在大家只知道乔玉兰,没人认得你那个大美人。”
贺景行道了声谢,又问:“朱哥,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
朱浩正色道:“你之前让我留意的事已经有了眉目,关系也都打通了,四张船票肯定能弄下来,就看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贺景行神色一敛,所求之事终于有了结果,他却开始犹豫了。
朱浩见他沉默,问:“你爹还是不肯走?”
贺景行没吭声。
朱浩劝道:“你筹备了这么多年,花了这么多的钱和精力,好不容易才把路给铺好。那边虽然说你可以随时走,但夜长梦多的道理你是知道的,既然要走,越早越好,免得出了岔子。”
贺景行开口:“我再好好考虑一下,至于那些生意,我以后就不沾手了,这是之前就跟你说好的。”
朱浩诧异:“你现在不是还没走吗?”
贺景行神色平静:“无论我走不走,答应你的事我都不会忘,当时说得很清楚,只要你帮我打通这条路子,那些生意我就不要了。”
“你真舍得放弃?”朱浩不敢相信。
贺景行颔首,眼神淡漠:“没什么舍不得的。”
朱浩见他打定主意,也不再劝。
这两年,为了帮贺景行打通这条路,他找了不少关系。原本是用不着这么麻烦的,但贺景行带的是老弱病残,不敢折腾,他要找的是稳妥的法子,能把他们一家安全送到地方。
刚刚听贺景行说要考虑一下,他心都提起来了,现在他按照之前的约定爽快放手,他也省了不少力气。
朱浩:“就算散伙,也得把之前的账给结清了,你在这等一下,我去给你拿钱。”
贺景行点头,没过多会,朱浩就提着一个网兜出来了,里面装着六沓大团结,一沓一千块,用报纸包了起来,拿在手上有些分量。
朱浩开口道:“这里是六千,之前打通关系花了不少钱,等你要走的时候就提前告诉我,我好让那边的人接应你。”
贺景行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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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玉兰被拘留后,乔珍珍的日子一如往常,上午带孩子们上课,下午复习高中的课本。
随着九月临近,乔珍珍不止自己用功,还常督促宋桂花等人跟她一起学习。
因乔珍珍的缘故,她们也渐渐觉出了些什么,每天下工后,点着蜡烛在宿舍里学习,要是队里放假,一整天都待在乔珍珍这里。
等到恢复高考的消息传了过来,所有的知识青年都感到欣喜若狂。
乔珍珍同样觉得高兴,参加完高考,距离她回城就没多久了。
知青们高兴之余,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忧的。经过十年的停滞,大多数人都荒废了学业,如今再想重新捡起,又谈何容易。
不过往好的想,大家都放弃了,水平应是也差得不多,最后努力冲刺一把,也不是没有可能。
知识青年们跃跃欲试,当天就有人跟大队请了假,要去县城的书店买高中课本。
乔珍珍倒是不需要凑这个热闹,乔父早早就给她准备了一套。
红河生产队的知青们得到消息要慢上一步,等他们到县城,哪里还弄得到复习资料。
所幸乔珍珍人大方,她按照自己的步调逐步进行学习,暂时用不到的课本,就直接借给了她们。
第36章
知青们要全力备战三个月后的高考, 大队也尽可能地给予了方便。
待秋收结束后,知青的工作便大幅减少。
宋桂花等人为了腾出下午的时间,每天天不亮就去上工,一口气把活干完, 再回去吃个午饭, 就直奔乔珍珍这来。
队里的小学只上半天课, 下午就成了知青们学习的根据地。
一开始,宋桂花和丁小霞还都是跟着乔珍珍挤在她房间里的那张书桌上,后来又来了两个女知青, 房间里坐不下,这才挪到了前面的教室。
郑丽丽是自己厚着脸皮跟来的,乔珍珍也没赶她。
现如今没有门路,是买不到课本和复习资料的,只有乔珍珍这里最全,也只有她肯借。
过了两天,几个没有课本的男知青听到消息,在征得乔珍珍的同意后, 也加入了学习的队伍。
后面甚至还来了几个已经在村里成家的知青,有男有女,他们都很珍惜这次机会,不舍得放弃,只是家里杂事多,只能等孩子夜里睡了,才能打着手电筒过来学一到两个小时。
随着人越来越多, 一套课本肯定不够用, 所以乔珍珍不再外借,要想拿回去复习, 只能自己动手抄。
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所有知青都是挑灯夜战,自带晚饭干粮和蜡烛,极其刻苦。
贺景行对于高考不算热衷,不过下工后,还是会到乔珍珍这来翻会书,天一黑他就走。
他每天也忙,家里的重活都归他做,时不时还要进趟山,给贺父采药,再打些猎物回来改善生活。
宋桂花等人第一次看到他出现在教室里时,颇为诧异,都不相信他会参加这次的高考,只以为他是来凑热闹的。
毕竟贺景行每次都是空着手过来,还从不做笔记。
直到一天下午,有人遇到了一个数学难题,教室里没人会做,传到了乔珍珍这,她作为学历最高的,也被难住了。
有个男知青见乔珍珍迟迟不动笔,他想了想,提议道:“要不然咱们去问问周组长吧,他学习成绩好,可能会做。”
这段时间,周河一直是独自在宿舍里复习,他手上有数学和物理的课本,都是乔玉兰之前放在他那的。
他为人傲气,又因为乔玉兰那点事,跟乔珍珍的关系不尴不尬的,如果乔珍珍不去请他,他并不会主动过来。
乔珍珍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对着题目冥思苦想后,终于有了一点思路,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
贺景行刚好下工过来,知青们能够天不亮就起来把活干完,他作为队里唯一的拖拉机手,却是不能早退的。
他在门外,听见了大家的话,唇角紧抿。
他慢慢走到乔珍珍身边,见她还在努力演算,扫了一眼她解题的步骤,伸出手指,在她跑偏的地方轻轻点了点。
乔珍珍得到提醒,返回去一看,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想岔了,重新顺着正确的思路做下去,很快就有了答案。
“我做出来了!”数学一直是乔珍珍的弱项,她现在解开题目,才更加有成就感。
众人佩服乔珍珍的同时,对贺景行也是刮目相看,本来还以为他是来凑数的,没想到还真有几把刷子。
直到此时,乔珍珍才发现提醒自己的人是贺景行。
她自从得知贺景行就是书中的那位投资界大佬后,便不怎么催促他学习了。
高考于贺景行而言,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选择而已,甚至都不在他原本的计划之中。
而乔珍珍之前救贺母的行为,已经不可避免地让他偏离了原书的剧情。
但不管他是按部就班地留下高考,还是按照原计划,带着全家人前往港城,以他的能力,日子都会过得很好。
乔珍珍不愿破坏他未来的际遇,也尽量不让自己影响他的决定。
做完数学题后,大家各自回到座位,继续学习。
等到教室里的光线暗了,言言跑来叫贺景行回去吃饭。
贺景行前几天有事忙,所以早早就走了,今天离开教室前,见大家都坐着不动,包括后面那几名男知青。
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吃完饭后又回教室看了一眼,一些人已经拿出了提前准备的馍馍,似是打算随便垫吧一口。
而那几个男知青也没走,甚至在桌上点起了蜡烛,一副要奋战到天亮的架势。
乔珍珍在后院吃完晚饭后,也回前面教室了。
这里人多,学习氛围好,比她之前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复习的效率要高多了。
她过来时,意外地看到贺景行也在,神情困惑地坐到了他的旁边,悄声问他:“你今晚也要学习?”
贺景行点了点头,又回头往身后瞥了一眼:“大家平常都什么时候回去?”
乔珍珍开口道:“看我什么时候关门吧,大概10点钟左右。”
贺景行听后,倒也没说什么。
晚上,贺景行成了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他跟着乔珍珍一起把前面的大门给关好,才从后院的小门回了家。
自那以后,他雷打不动地在教室里待到最晚,虽然依旧不做笔记,但学习的态度相比起那些刻苦的知青们,也不差什么。
乔珍珍见他如此认真,想来因为贺父贺母没有出事的缘故,他目前应是不会前往港城,而是留下来参加高考。
提起贺母,乔珍珍知道她以前是高中语文老师,便动了点小心思。
贺母现如今还在养病之中,干不了什么重活,每天主要还是做饭,她手艺很不错,但凡哪天做了点什么好菜,就会让言言过来给她送一份。
乔珍珍礼尚往来,贺景行送过来的猎物,她常用泉水煲汤,再让言言带回去。
可能是因为汤里掺了泉水,她煲的汤味道特别好,又养人,贺父贺母隔三差五地喝上一回,夜里觉都睡得香。
乔珍珍便跟贺景行商量,让贺母过来给他们上语文课,时间就定在吃完晚饭后的一个小时,这个时间,大家基本都在。
贺景行回去跟贺母一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有了老师,乔珍珍这个高考复习班便越发像模像样了。
贺母时隔多年,重新站上讲台,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虽然没有工资,每天还要抽出时间过来上课,但是她的精神头却是越来越好,总是皱着的眉头松开,脸上也渐渐有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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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份,乔玉兰突然被放回来了。
经过调查,她投机倒把没挣几个钱,又老老实实地将其他人给供了出来,认错态度极好,又谅在她是个初犯,所以派出所这次手下留情,并没有真的让她去蹲大牢。
不过等乔玉兰被放出来时,恍如隔世,外面已经从夏入秋了。
她灰溜溜地回了红河生产队,虽说拘留期间,她受了不少苦,但她的目的终究还是达到了。
她和周河现在彻底绑定在一起了,她为周河坐牢的事在县城里人尽皆知。
乔玉兰如今一无所有,一回来,就先去找周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