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确实很好听,字正腔圆,情绪饱满,带着这个时代的特色,从声音感觉这个人肯定长得浓眉大眼,高大挺拔。
实际上孔文斌确实长得不错,虽然更偏向于文弱书生,没有现在审美那么刚正,可也足够迷惑原身了。
没想到广播站的稿子,还跟宣传科KPI有关。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石立夏也没辩解,道:
“我想我现在还处于学习阶段,所以想着等了解了咱们宣传科的工作后,再依照高标准高要求去完成,以免丢了咱们宣传科的人。朱科长您要是着急,那我就跳过这个学习过程。”
秦科长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面上,发出轻嗑声。
“朱科长,我一直强调培养人才不能操之过急。小石同志最近的表现已经非常优秀了,能在墙报这一块做得这么好,还是在没有师傅带领的前提下,实属不易。人不是全能,咱们也得给别的同志发挥空间嘛,你说是不是?”
“秦科长说的是,我这也是着急啊,咱们科看着人多,可事也多,人人都得当个多面手才能完成这么多工作。广交会就要开始了,到时候咱们宣传科也要派人,那时科里又得少几个人,不快点成长,回头人手就不够了。”
广交会对于机械厂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次展示自己产品的机会。
他们机械厂是有外汇指标的,能否完成很大程度就看广交会的了。现在国家想要获得外汇不容易,很多产品都不具有竞争优势,压力非常地大。
如果完不成,机械厂肯定要被上级批评,他们的任务是很重的。
因此每年广交会都会派两名宣传科的人员一起随行,务必在那时候做好宣传工作。
秦科长也知道广交会的重要性,也就没再说什么。
朱科长又望向石立夏:“限你三天时间,务必至少有一篇可以公开发表的文章,咱们厂广播站也好,其他刊物也行。我这个要求,不算为难人吧?”
朱科长没有说后果,可不用说大家也明白,要是完不成结果肯定不会好。
若是其他事还罢了,宣传科就是搞这个的,属于本职工作,完不成被处分没人能说什么。
拥有编制不至于被开除,但是可以调岗。
真要有人故意为难,是可以让你在这个厂子混不下去,自己就申请走人的。
这个要求难度并不高,要是需要写文章刊登在报纸杂志上,那确实太为难人了,现在宣传科也没几个做到的。
厂报一个月一刊,现在还没到时间呢,外头的报纸就很难上了。他们是为了宣传机械厂,就算写得再好,人家不一定感兴趣,毕竟其他报纸杂志是面对大众的。
可要是让广播站的人播一播,这就很容易了,只要内容不出错,给广播员塞一包烟,就能加塞进去。
偏偏,这对于石立夏是个难事。
石立夏都有些怀疑,朱科长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不管心里什么感受,石立夏面上依然平静:“我会努力的!”
转过头,石立夏的脸就垮了,谁能想到原身留下的问题竟然在这个时候爆发了。
石立夏原本看一切风平浪静,也就没有积极去处理这件事,让一切随风淡去,彼此不再交集,那事情也就过去了。
时间长了,大家也就忘记这件事,就算重提死赖着,也没有证据证明。
可现在,明摆着石立夏要跟广播站的人打交道,那也就绕不开孔文斌。
三天时间,石立夏是不可能将自己的文章刊登到省里市里的报纸杂志的,之前她写的文章寄出去后就杳无音讯,估摸着是不成了。
石立夏深深吐了一口气,现在想这些还太早,她得先把墙报的事解决了,然后把文章写出来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
中午下班,石广顺并没有回来,一直到晚上天都已经黑了,石广顺这才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离开家的时候,衣冠楚楚,回来的时候衣服都跟酸菜一样皱巴巴的了。
“爸,你这是去哪了?怎么弄成这样了?”石立夏惊讶极了。
石广顺给自己灌了一杯水,才开口道:“有没有吃的?我快饿死了。”
石立夏连忙去给他煮了一碗挂面,也就放了点青菜和一勺猪油,石广顺呼噜噜吃得特别香,还把面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石广顺将碗放下,长舒一口气:
“今天可把我给累死了,嘴皮子都快说干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有单位愿意订吗?”
“你爸我出马能不成的吗?就要中秋国庆了,哪家单位不需要点新鲜水果,我谈成了几家,估摸着再跑两天,咱们公社的桃子就都订出去了。”
很多单位的节礼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可多一样水果,很多单位是不会嫌弃的,特别财大气粗地额外加上。
之前有机械厂、供销社等单位打头阵,很多单位都得到了消息,原本他们就有些心动的,石广顺过来正中下怀,因此石广顺一天跑下来还是比较顺畅的。
不过再顺畅,一天四处奔波,依然会非常辛苦。尤其现在的公交车无时无刻都挤成易拉罐似的,石广顺一天下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咱们公社今年都可以过个肥年了。回头再好好管理桃树,以后产量更大,收益也更大。”
石广顺也很有成就感,不过却没有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我今天还去了一趟市二医院。”
石立夏看向他,石广顺又继续道:
“我是去找你杨婶子的侄女,你杨婶子给她捎了东西。”
石广顺现在只要去公社,就会去杨大花家串门,他现在跟他们一家人都熟悉了,跟杨大花的丈夫也都称兄道弟的。
这次他任务完成,回去就会让杨大花丈夫去他们村放电影,而且还是公社出钱。
要是办成了,以后石广顺在村里都能横着走。
猪头山大队穷,所以很少有机会邀请公社下来放电影,石冬青今年都十二岁了,都没有看过电影。
石广顺跟杨大花说自己要去南城,杨大花就让石广顺帮忙带些东西给侄女,主要是孩子的衣服,还有自己做的酱。
杨大花也给石立夏带了礼物,被石广顺推回去了,借口自己东西带得太多,没地方再装了,有啥好东西下次等石立夏自己回来拿,杨大花才作罢。
“她情况怎么样?”
石广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跟她同事打听了,她晕倒当天就继续上班了。年纪比你大不了几岁,看着跟你妈似的。真的,你们姐妹俩要是这样,我干脆直接掐死了得了,看着我都来气。”
石立夏皱眉:“这也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吧!”
“可不是嘛,领导都让她先好好休息,她倒好听了自己男人几句好话,就非要继续上班,你说这不是脑子进水了吗?你自个硬撑着就算了,要是出事别害了别人。医院有这样的职工,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杨大花的侄女叫马婷婷,医院里的同事对她也是有怨言的。
大家都知道她身体虚弱,一副随时都要倒的样子,不仅得顾着病患,还要看着她。
领导也怕她出事,给她分配最轻松的活,其他人就得多分配辛苦的活。
明明来了一个人,结果活儿都自己干,谁乐意啊?
石立夏听着无语极了:“他们家的人怎么不把那女婿给揍死,这什么人啊。”
“自己立不起来,别人帮忙有啥用?还有一件更让人生气的事呢。”
石立夏都有点犹豫要不要听了,生怕自己乳腺堵塞,可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我不是把你杨婶子送的礼物带过去了吗,结果,嘿,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人家还不乐意要!说杨婶子当初丢下他们母子,不顾他们的死活,走的时候还不忘挑拨离间,现在就不要在这里装好人。哎哟喂,我这暴脾气,要不是怕我一拳下去她能挂,我直接一巴掌就过去了。”
石立夏听着也被气到了:“什么人啊!杨婶子去照顾她月子还照顾错了?她不知道感激就算了,竟然好意思抱怨?”
石立夏可是跟着杨婶子一起回家的,杨婶子当时虽然很亢奋地说了一路,可明显感受到她的疲惫和虚弱,只是那股气硬撑着她不吐不快。
她离开的时候去看望杨婶子,经过几天的休养,杨婶子明显精神好了不少,整个人比之前都年轻了。
一看就知道,杨婶子之前照顾月子有多辛苦。
她不光伺候产妇,还要照顾孩子,做一大家子的饭菜,要洗所有人的衣服,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杨大花也反抗过,我就不做那男人的怎么了。
可架不住有个拖后腿的侄女,你不做她就要爬起来伺候男人,杨大花能怎么办?只能把那男人也给顾上了。
虽然走的时候,杨大花骂骂咧咧的,可明显心里还是惦记着她的,要不然也不能这么费劲做这些。
这些话要是让杨大花知道了,该有多寒心啊。
只能说幸好不是亲生女儿,要不然更生气,还躲不开。
“妇女解放这么多年,她都解放到哪去了。解放前都找不到几个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的,只有那些没有娘家撑腰,只能依附丈夫婆家的女人,才会被逼着这么卑微地活着。那些家境好的子女,家里宠着的,谁这么犯……廉价啊!”
石广顺愣是把那个难听的字给咽了下去,这也就是在自己女儿面前,要是他在村头跟人聊天,才不会这么文明。
石广顺虽然跟杨大花结交时是有目的性的,可走动多了,看出杨大花一家都是不错的人,也就处出感情来了。
今天听到马婷婷这么说话,石广顺心里可谓是一肚子的火,偏偏人家摇摇欲坠的样子,脸色煞白好像随时都要晕倒,骂都不好开骂。
还好今天其他事都办得很顺利,抚平了他的怒火。
“爸,你别生气,犯不着为这种人动怒。”
石广顺摆摆手:“不至于,别说不是我的女儿,是我女儿都气不着我,我还要在一边看笑话呢。”
石广顺变脸特别快,没一会就恢复了平静。
“不过有这么一出也挺好,方便我办事。”
石立夏不解。“我回头还要跑医院调查情况,看能不能查出朱科长那天去医院做什么。没点借口过去肯定会被人盯上。现在不就有个现成借口,为了挽救失去自我的妇女,让她感受到家人的良苦用心。”
石立夏哭笑不得,“难怪你没出手,我说你怎么会心软,明明你最喜欢趁你病要你命。”
“你这丫头把你爸想成啥了?怎么跟大反派似的。”
石立夏心里默默吐槽,在原文里,石广顺确实是个反面角色。
“爸,您今天辛苦了,还饿吗?我再给你煎个鸡蛋?”
石广顺呲牙:“你这丫头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刚才煮面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给我煮个鸡蛋?”
“谁让我是您女儿,深得您的真传。”
“呸!”
第二天,石立夏拿着稿子去了一趟广播站。
这坎怎么都逃不过去,既然要面对,石立夏也就不会拖沓。
石立夏出现在广播站办公室,场面一下就凝固住了,孔文斌看到石立夏脸色变得很难看。
目前负责广播站的人只有孔文斌一个人,原本有两个人,另一个是个女同志,现在休产假了。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孔文斌压抑着心中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