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广播站需要经过不少办公室,这意味着很多人都看到了。
从前他们见面,都是在私底下偷偷见的,旁边都是没人的,绝对不会在这种公共场合。
“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到这里找我嘛。”
孔文斌压低声音,目光透过门一直关注着外面,担心有人在看着他们。
石立夏心底骂娘,脸上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投稿不是要来这里投的吗?”
“投稿?投什么稿?你不要胡扯其他。石立夏同志,我说了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友谊带给我们困扰,走得太近会让人误解,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孔文斌看到石立夏第一反应是焦躁的,毕竟是这样的场合,万一被人看到,那他可就完了!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心里又开始得意起来。
之前他就听说石立夏找到了工作,竟然还去了他最想去的宣传科,心里不是没有想法的。
他觉得石立夏会去宣传科,肯定跟自己有关系,因为他以前透露过这一点。
她去那里,肯定是为了让自己高看一眼,这让他的男性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
原本以为这个女人会迫不及待地来找他,述说自己是如何追随他的步伐。可石立夏竟然再也没有过来找他,王红花还跑过来跟他说了石立夏的事,更让他感觉很不对劲,总觉得有什么失控了。
只是他不可能亲自去找石立夏,没想到石立夏也没有再来找他,害他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今天石立夏再次出现,虽然时机和地点都不对,却也让孔文斌微微有些得意,他就说石立夏怎么可能舍得放弃他。
正好最近手头有些紧,石立夏来了正好。
此时的石立夏跟之前有很大不同,还是那个人,依然穿着从前的衣服,可就是说不出哪里变了。
孔文斌并未太在意,石立夏进入宣传科工作,变换了环境人也跟着变化也是正常。
孔文斌语重心长道:“立夏同志,我们的友谊是建立在互相理解上,我也希望你能尊重我,我在广播站只谈工作。”
石立夏默默地看着他唱独角戏,实在想不通这男人也没多高的手段,说话一套一套地没个实在话,怎么就哄得原身团团转?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
还好穿越得及时,原身还没有沦陷太深,一切都能挽回。
“我就是来跟你谈工作的。”石立夏将手里的稿子递了过去,“这是关于我们厂帮扶贫农,购买滞销桃子分发给工人,实现双赢的报道。”
石立夏思来想去,还是将这篇文章修改后二次利用了。
她现在忙于制作墙报,也没有时间去关注调查别的事,做生不如做熟。
孔文斌愣了愣,以为石立夏又在耍什么花招,当初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她做了不少令人啼笑皆非的蠢事。
可当孔文斌文章拿过来,不过扫一眼,他就知道石立夏这次来真的,这篇文章是真东西,不是以此为由借机跟他套近乎的。
孔文斌看了一眼石立夏,他这时才发现,从前在石立夏眼里看到的崇拜、羞涩、爱慕的情绪完全消失不见,一副公事公办冷冰冰的样子,没有半丝暧昧。
孔文斌看到这样的眼神,心里有些不舒服。
仿佛自己是跳梁小丑似的,石立夏则在一旁看戏,从前角色颠倒过来了。
他表情未变,将稿子收了起来。
“稿子我收到了,如果没有其他事,还请你先回吧,我这里还有事要忙。”
石立夏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禁眉头微微皱起。
看这个态度,孔文斌是不会通过自己的文章了。
“这篇稿子会通过吗?”
孔文斌面无表情道:“广播站目前虽然只有我一个人在负责,可是要播什么,都是要经过朱科长他们的讨论通过的,我没有权力决定内容。”
“朱科长?”
“你不是在宣传科吗?怎么连咱们厂广播站隶属于宣传科都不知道?石立夏同志,你好不容易拥有这样一份工作,还请你珍惜,这不是游戏。”
孔文斌一脸严肃,语气不善。
这样的人也能进宣传科,这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
不就是有个副厂长姐夫吗,要不然怎么可能获得这份工作。
石立夏抿了抿唇,哦吼,原来坑在这呢。
广播站大部分时间都是独立运行的,广播站每天广播的内容大差不差,放放歌,读一读语录,新闻也是从报纸上的,挑几个念就行。偶尔才会播放关于机械厂内部自己的消息,大多也是宣传科递上来的稿子,平常也就根本不需要什么审核,朱科长昨天的态度也误导了她,石立夏也就忘了这茬。
孔文斌这态度是不会插播她的稿子,朱科长也不可能通过,总结就是:这条路没戏。
难怪石立夏昨天看范晓燕的神色不对,石立夏原本想找范晓燕问些事的,她对宣传科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可石立夏制作完墙报回去的时候,范晓燕已经离开了。
其他人跟石立夏一直比较疏远,他们都不乐意因为石立夏得罪领导,虽然没有一开始的排斥,却也没有接纳。
因此,石立夏打听不到什么信息,今天过来才知道怎么一回事。
第41章
石立夏很清楚这个坑自己是绕不开的,即便早就知道这些消息,今天该遇到的问题还是会遇到。
朱科长从一开始就想从文章这块拿捏她,她想要通过广播站播放自己的文章都是不可能的,哪怕没有她和孔文斌没有什么关系,朱科长发话,广播员也不敢播放她的稿子。
石立夏只能从外部刊物入手,这些工作她在没正式入职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并且把有可能报道的刊物全都投了一遍。
为了表示诚意,还根据不同刊物的特点改变自己的写作方式,同样的内容运用了不同的方式描述,只可惜一直没有回声。
石立夏其实已经在整理其他资料,准备书写其他主题的报道,尽量在墙报之前能发表一篇文章。
可没想到朱科长等不到那个时候就开始发难了,把她当成骡子使了,这段时间她完成的工作量,怕是其他同事几个月的量了。
偏偏这种不公平,石立夏作为一个普通职员是很难躲过去的。
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往上爬,因为你不往上就会被人踩得无法反抗,就要做最累的活,拿最少的钱,几十年后还要担心被开除,一旦失业,车贷房贷的压力会让人喘不过气来,非常地没有安全感。
石立夏很想躺平,可目前条件不允许,只要朱科长一天在她头上,他还惦记着工作的事,石立夏就逃不过被穿小鞋。
因此,石立夏虽然有些意外,却也没有被打得措手不及,表情依然很平静。
“所以你的意思是,所有稿子都是由朱科长审核的?”
孔文斌不耐烦道:“我刚才不是说了,我没有这个权力决定广播内容。”
“七月三号傍晚那篇短文,也是朱科长通过的?还有9号的通讯稿,15号的……”
石立夏噼里啪啦说了几篇文章,孔文斌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几篇文章都是孔文斌自己写的,他的文章非常有个人特色,水平又不太行,跟其他摘录的稿子差别比较明显。
原身一直非常关注孔文斌,每次广播都听得十分认真,还从广播中准确认出哪一个是孔文斌写的。
这也和孔文斌在原身面前显摆有关系,他特别喜欢展现自己的才华,在女性面前像只孔雀一样开屏。
他从来不会说一些讨好的话,清高又充满诗意才气,在这个年代很容易吸引一些蠢蠢欲动,不甘于现在单调生活的女性。
孔文斌确实有几分才华,但是在写正经文章上只能说很普通。他有一颗文艺的心,可在现在的环境又不合时宜,因此只能强行书写自己不擅长的东西,也就更显得水平不够了。
可是他又喜欢显摆,就借着职务之便,将自己的稿子也穿插进去。
他的稿子篇幅很短,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内容,好几天才加塞一次,因此大家并不在意。
可关注孔文斌的人就不一样了,总能从那些看似歌颂祖国人民的稿子里,琢磨出其他东西来,让人觉得那是写给她们的情话。原身将那些稿子都记录下来,时间内容都写在了纸上,时不时会拿出来回味。
“如果这些文章也是朱科长通过,那我必须得让大家评评理,为什么空洞的文章也能通过,我的文章却不能。”
石立夏说着就要转身离开,被孔文斌拦住了。
“你等等。”
石立夏挑眉看他。
孔文斌一双深情眼眸注视着石立夏,千言万语藏其中,透着隐忍无奈等等情绪。
难怪原身会沉沦,这一双眼睛确实能哄人,就跟大家常说的,这样的眼睛对着一根电线杆,也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立夏同志,以前的你那么美好,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锐利?女孩子是鲜花,不应该是荆棘。”
石立夏嘴角抽抽,她真想回一句玫瑰还带刺呢。
“人家说天你说地,孔文斌同志,你连最理解人话的能力都没有,我开始怀疑你有没有资格继续担任广播员。”
孔文斌的脸黑了下来,也不再拐弯抹角:
“现在的稿子只有朱科长通过才能播,你用以前的稿子说事也没办法改变。”
“记住你今天的话,人民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石立夏知道这边走不通,症结在朱科长那里,也就不再耽误时间。
这事不能抱有侥幸心理,朱科长那边拦着呢,除非她跟孔文斌有很深的交情,人家愿意为了她顶撞朱科长。
那可就做梦吧,她爸都不一定乐意为了她干得罪领导的事。
石立夏回到宣传科,朱科长一脸不悦:
“石立夏同志,请务必端正你的工作态度,你刚才既不在办公室,也没有制作墙报。”
石立夏将手里的稿子递了过去:“我刚才去了一趟广播站,想要去投稿。不过广播员说,稿件必须由您审核才能进行播报。喏,这是我的稿子,您要是觉得没问题,我就让广播员今天下午就播了。”
朱科长并没有接过来,“你先放着吧,我有空会看的。”
至于什么时候有空,那就不是他说的算了。
石立夏点点头:“好的,那我发表文章的任务就完成了哈,谢谢朱科长。”
朱科长顿住:“谁说你通过了。”
“你也没说不通过啊?那不就是通过了吗。”
“谁教你这么理解话的。”朱科长沉声,“别想着投机取巧。”
“朱科长,您这话也太冤枉人了吧,我哪敢啊。”
“你有什么不敢的,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解,朱科长,咱们相处这么长时间,您怎么一点不了解我,我真是太难过了。”石立夏期期艾艾道。
朱科长皱起眉头:“不要以为你是个女同志,我就放低要求。稿子如果写得不好,我是绝对不会通过的。”
“哪里不好您尽管提看,我一定会根据您的意见更改。如果还不通过,我会拿给大家一起阅读,帮我一起改正,直到您满意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