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李家是想趁机同顾家结成姻亲,明谋正娶,聘顾皎为正妻。李家本是商户,如果就此傍上顾家,无论是对李家的生意,还是李家日后由商入仕,都是极为有利。
这门亲事,对李家百利而无一害。
以李家的门第,属实高攀了顾家,顾皎则算是低嫁,就是不知她愿不愿意。
如果顾皎愿意嫁去南方,从此歇了作妖的心思,相夫教子,说不定是因祸得福。
毕竟书中顾皎的结局比较惨,顾皎从未停止过与女主作对,就是后来嫁了人也不安分,那时的女主已成了秦王妃,秦王自然是男主司马睿,夫家害怕得罪女主,便暗中将顾皎毒杀,作为投靠男女主的投名状。
见顾桑凝眉沉思,施氏摸了摸顾桑的头,郑重叮嘱道:“女儿家的声名最是重要,桑桑定要爱惜羽翼,莫要染上瑕疵。”
“桑桑省得。”
顾桑面上乖巧,心中暗自腹诽:她也想啊,奈何有人对她居心不良。
不知施氏知晓顾九卿真实的模样,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早已跟司马睿私相授受,还对她这个妹妹怀揣龌龊心思,究竟会做何感想?
第36章
慧心院。
顾皎难受的不行, 为姨娘也为自己,明明最惨的是自己,需要关怀慰问的是她, 需要做主的也是她,结果却成了顾桑的主场。
姨娘不过只是推了顾桑一下就被施氏苛责, 甚至还要当着众人的面,卑微道歉。
如果是顾九卿推了她,又或是施氏推了她,她们会道歉吗?不,那是理所应当。
这就是正室与妾室的区别。
她才不要给人做妾, 更不要给人做通房,才会在李家拼死反抗,保全清白身。
噩梦般的遭遇历历在目, 热水不能温暖她的身,顾皎越想越恨,疯狂地拍打着洗澡水发泄,水花四溅,洗头的婢子被她吓了一跳,失手扯痛顾皎的头发。
“嘶。”顾皎斥,“贱婢。”
婢女慌张跪地:“二姑娘宽恕,是奴婢笨手笨脚, 下次不敢了。”
顾皎这才发现伺候自己洗漱的婢女不是春梨,是个生面孔。
“叫什么,原先在哪里服侍?”
婢女道:“回二姑娘,奴婢叫春屏, 是府上新来的。”
“春梨去了哪里?”
“奴婢不认识春梨。”
这时,蒲姨娘恰巧走了进来, 听到她们的谈话,抬手挥退春屏等一干婢女。
看着身形俱瘦面目颓丧的女儿,蒲姨娘心疼的无以复加,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涌出,她拿帕子抹了抹眼角,然后拿起浴桶旁的毛巾:
“皎皎,娘有多久没帮你洗过澡了,应该是你五岁之后吧。”
“娘。”
顾皎痛苦地捂着脸,哭倒在蒲姨娘温暖的怀抱,这一月的惊惶恐惧终于以大哭的方式宣泄出来,“娘,我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错,醒来就发现自己落在了人牙子手里,逃跑被打,不听话被打,反抗也被打,还没有饭吃,没有水喝,伤了没药治,病了没医治。
明明该被卖的是顾桑,怎么会变成她。
“皎皎,别怕,你现在回来了,就在家里,没有人敢欺负你。”
等顾皎哭够了,蒲姨娘才勉强止住心酸,试探性地问道:“皎皎,李家二少爷有没有要了你的身子?”
顾皎死死咬住唇:“没有,我没让他得逞。”
蒲姨娘确认道:“真的?”
顾皎说:“他逼过我一回,但被我用剪刀戳伤,后来就不敢对我用强。”
“没有就好,一切还有转圜之地。”
蒲姨娘擦洗着女儿光裸的脊背,她的女儿生的这样好,怎能嫁给低贱的商户,出了这档子事,虽绝了做权贵正室的机会,但可为妾。京中勋贵官员多如过江之鲫,只要知道皎皎没有失身,将这惨痛的遭遇稍加修饰美化,定有愿纳皎皎为妾的男子。
但只能说,蒲姨娘想的比较美好。
“对了,将庙会当天发生的事给我说一遍,你爹爹肯定要问你。”
顾皎脸上挂着泪珠儿,咬唇道:“我是被害的,爹爹不是说要为我做主吗?”
蒲姨娘看着她,说:“前不久,春梨偷盗府上财物,被打卖了出去。”
顾皎浑身发寒,哆嗦不已:“为、为什么?”
“不仅是春梨,还有你惯常用的几个丫鬟,信重的婆子以及外院跑腿的小厮都被处置了。”蒲姨娘轻抚着顾皎的头,柔声道,“事到如今,你还信不过娘吗?”
从顾显宗严审慧心院仆婢再到发落,蒲姨娘已经隐约拼凑出了事情全貌。
顾皎脸色煞白,再不敢抱有侥幸心,将事情全盘脱出。
“原来你跟北嘉郡主合谋,本要谋害的人是顾九卿?”看着顾皎萎靡消瘦的模样,蒲姨娘恨铁不成钢,又气又无奈,“上回顾九卿入宫,你偷偷弄坏她的马车,我不是告诫过你,不要在顾九卿面前玩弄这些小把戏,也不要同她作对,你全当了耳旁风。顾九卿推你入冰池的事,你都忘了?”
顾九卿发起疯会杀人。
“是郡主找的我。”顾皎悔的肠子都青了。
蒲姨娘问:“郡主承诺了什么?”
女儿不会无缘无故听从北嘉郡主差谴。
顾皎死咬着唇瓣,不愿说。
蒲姨娘深感无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瞒着。北嘉郡主是什么人,什么性子,不管她闹出多大的事,她有个死了都能庇护她的好父亲,还有地位尊崇的母亲,依仗着圣上嫡亲表妹的身份,这些都能让她有恃无恐。郡主要将自个儿摘出来,说不定会推你做替罪羊。”
北嘉郡主的封号,便是来自于其父承显侯李倏的救驾之功。
顾皎被蒲姨娘一顿敲打,结结巴巴地说:“郡主、郡主答应让我嫁给康王殿下。”
“什么?怎么可能?”蒲姨娘震惊万分,实在没想到女儿甘愿被人驱使利用的理由竟是这,差点被顾皎蠢哭了。
康王的婚事岂能任由北嘉郡主一个女子操纵。
顾皎不敢看蒲姨娘的眼睛,颤巍巍道:“郡主说、说只要彻底毁了大姐姐,她就会如愿嫁给康王,她会……会让我做康王的平……平妻。”
蒲姨娘头眼发胀,气的几欲昏厥:“荒谬!郡主明显诓骗于你,就算大姑娘当真被郡主毁了,绝了入康王府的机会,但她绝不会让你跟她平起平坐。”
北嘉郡主倾慕康王司马骁的事,京城人尽皆知。旁的贵女就是多看了康王一眼,都要被她嫉妒迁怒。
“上回北嘉郡主污蔑大姑娘借烧香拜佛之地私会外男,结果呢,脏水没泼到顾九卿身上,自己反惹了一身腥。郡主跋扈恣睢,可论城府心机却是远不及顾九卿,上不得台面的算计如何能引顾九卿入圈套。”竟然天真的想将顾九卿卖给人牙子。
“你、你、你……”蒲姨娘颤着手指着顾皎,倒底是没说出过分苛责的话,只是劝道,“皎皎,康王殿下虽好,但不是你的归宿。”
顾皎红着眼睛不说话。
顾皎肖想康王一事,蒲姨娘全然不知情:“你喜欢康王?”
顾皎摇了摇头:“没有。”
蒲姨娘惊诧,眉心阵阵发痛:“那你为何……”
好半天,顾皎才说:“我……我想嫁的比大姐姐好。”
所以,北嘉郡主给的这点微薄希望才让她飞蛾扑火,博取万分之一的机遇。
顾皎知道以自己庶女的身份难以攀上康王这个高枝儿,她才会被郡主蛊惑。
“都是娘无能啊。”蒲姨娘震恸,神色哀伤地看着顾皎,伸手揽住女儿的肩膀,不顾顾皎身上的水迹湿了自己的衣,锥心饮泣,“我们可以慢慢谋划,总会谋得好前程,好亲事。你操之过急,反害了自己啊,为何要这般急,等你哥哥来年春闱登科入仕,他又记在嫡母的名下,日后会承你爹爹的爵位,何愁没法觅得好姻缘。郡主骗了你,只是利用你给她做事,她给你的承诺根本无法兑现,皎皎怎么这么傻?”
顾皎脸色煞白,嘴唇颤动:“娘,我……”
“皎皎,听娘说……”
蒲姨娘在顾皎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顾皎震惊地望向蒲姨娘,半晌过后,她沉默地穿上衣服,梳妆整齐,便去见顾显宗。
顾显宗没有离开,一直在外屋闷头喝茶。
几个女儿中,他最看重嫡女顾九卿,最疼惜的却是顾皎,他的皎皎若明月,明月却不再干净被污了,顾显宗心里着实不好受,一方面心疼顾皎的遭遇,一方面权衡该如何圆满解决顾皎的终身大事。
转眼想到从仆妇嘴里审查出来的事,顾显宗眉目沉了沉。
这时,顾皎走了出来。
穿着一身最喜的银缎绣云袄裙,原本合身的衣裙竟显得有些宽大,消瘦的身子已经撑不起往日合体的绫罗裙裳,这套华服原该衬的顾皎如花般娇艳明丽,如今整个人黯淡无光,全无精气神儿。
顾显宗心中发涩,还没来得及说话,顾皎噗通一下跪地,眼中泪点楚楚,对着他重重磕头。
看着女儿红肿的额头,顾显宗艰涩开口:“皎皎,这是……”
“皎皎做什么,快起来。”蒲姨娘抹着红红的眼角,作势去拉顾皎,却被顾皎挥手拂开,转而对蒲姨娘磕了个头。
“爹爹,娘,是女儿不孝,是女儿辱没了顾家门庭。女儿被卖入李家,虽拼死保住了清白,但倒底是给顾家蒙了羞,连累爹爹被同僚非议,女儿……女儿……”
顾皎喉头哽咽,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下一刻,忽然起身,一头往墙上撞去。
事发突然,顾显宗未及反应。
只听得砰地一声,顾皎直撞得头破血流,身子软绵坠地,她吃力地看向顾显宗和蒲姨娘,眼里全无生机,“女儿无颜活在世上,爹爹……娘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
“啊!”蒲姨娘眼前一黑,惊叫了声,软瘫倒地。
顾显宗不知该顾爱妾还是爱女,火急火燎地吼:“快!快请大夫!”
“妹妹!姨娘!”
顾明哲在国子监读书,听说妹妹找回来了,立马告假回府,哪知刚走到门口,就见此变故,顿时惊得魂飞魄散。
慧心院一片兵荒马乱。
闹出这般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施氏。顾皎撞墙自杀,蒲姨娘昏迷,由施氏坐镇主事,满院的仆婢婆子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相比顾家,城西的承显侯府亦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北嘉郡主也找回来了。相比顾皎的遭遇,北嘉郡主似乎更惨。
顾皎被卖入李府后没再经历过毒打,可北嘉郡主却没有顾皎的幸运,被卖入了最南边靠近边陲之地的青楼,偏远之地消息闭塞不通,无人相信她是燕京城金尊玉贵的郡主,以郡主跋扈恣睢的性子怎甘心沦落风尘,自是受尽了折磨与屈辱,除了先前被人牙子毒打,还要经历龟奴们的打骂,以及精神上的折辱,逼她献媚接客,娼门的手段非常人可想象,北嘉郡主受尽苦楚不得不认命,就在她挂牌的日子,老鸨总算相信她是郡主。
但老鸨害怕报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最后幸得他人相助,死里逃生,后面被寻她的官兵找到,这才顺利返回燕京。
当然,以北嘉郡主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会轻易放过欺辱她的人。
等到与侯府的家奴护卫会合,北嘉郡主便与官兵分开,带人返回去,将老鸨和龟奴们加诸在身上的痛苦十倍奉还,北嘉郡主太恨了,命人剜了他们的眼珠子剁了他们的手,而后放了一把火,将其全部烧死,连同青楼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