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琇啊,琇琇。
人没有了心脏,究竟是如何活到今天的呢?
他辗转反复地吻着她的耳朵、她的颊侧、她的颈间。
她颈上血脉突突地跳动,被他的唇压着,那纤长的颈子便微微扬起,绷紧了一些。
她身上是温热的。
她不是鬼魂,大概也不是妖怪。
……然而,怎么可能呢?
凡人之躯,岂能无心而苟活?
长宵想不通。
他曾经无比自豪于自己有颗聪明的头脑。然而现在那颗聪明的头脑在这个问题面前也运转不灵了,找不出一个答案。
不过,无妨。
他将扶在栏杆上的双手再度往中间收了一收,双臂就勒了过去,卡到了她的腰侧。
他方才不过是披了一件外袍,信步而行,此刻白玉台上风势渐大,将他外袍下本就松松掩就的中衣襟口,又吹得愈发松垮了一些。
他也不惧寒,并不介意自己敞开的衣襟处露出的半个胸膛,就那么往前又凑了一凑,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到她的后背上去了。
第503章 【主世界梦中身】107
他的胸腔里, 心脏扑扑地猛烈跳动着,震得他浑身都一阵一阵地酥麻而疼痛。
愈是接近她,这颗心跳动得就愈是激烈,像是要冲破他的胸膛, 直接跳向她怀中。
长宵:……?
鼓噪若此, 实不寻常。莫非是那颗她的心脏见着了原主, 便在他肚腹之内借机作乱,要跳将出来,投奔旧主去罢?
可他现在双手都被占用着,也腾不出手来按压腰腹,将那颗不属于他的心脏的异动镇压下去。
于是他便蹭了蹭她的后背, 向前贴得更紧一些,几乎整个人都要压到她的后背上,试图借她身躯的重量和实质,将那颗乱跳的心按回他的肚腹中去。
她好像终于忍无可忍, 开口道:“……你这是做什么?”
长宵叹息了一声。
啊,这不是他想要听到的。
她那甜蜜的声音, 绝大多数时间说的都是能气死他的话。这倒是和从前一样。
可是他们好不容易久别重逢, 他想要听到一点更特别的——他现在可是三界共主,新任天帝了, 理应有那么一点……权贵的特权吧?
于是他便愈发抱紧了一点, 整个人像是要融进她的骨血中去一般。
他身形高大,那么没骨头似的站着, 和她几乎是脸贴着脸,整个人亦贴靠着她的后背, 于是他的一头长发便流泻下来,垂落在她的肩上。
他偎依着她温热的身躯, 好像在雪地之中跋涉了太久的旅人一般,已经许久许久未曾感受到这般属于真人的、鲜活又熨暖的体温。
这体温似乎愈来愈高,烫痛了他,要将他的五脏六腑一道烫伤,在他的躯体之内点燃起一簇小小的火焰,一直灼烧着他,将他化为尘絮,化为飞灰,沾上她的衣角,随她一道离去。
他发出一声抖颤的轻哼,像是被灼痛到无法忍耐,又像是满足得难以言表。
谢琇:“……”
多时不见,他的脑子好像病得不轻啊。
她被他勒紧的拥抱几乎桎梏得难以呼吸,不由得反手想要挣脱。
但她只是稍稍一动,他的双臂就又收紧了一点。身后贴靠过来的身躯也愈发火烫,甚至……有点甚么不妙的变化。
谢琇背脊一僵,不敢再乱动了。
他们大妖鬼都是这样的吗?生死两隔,久别重逢,不说叙一叙别后离情,倒是起兴得如此之快?!
她忍无可忍,带着点警告意味似的,低唤了一声:“……长宵。”
他的气息就在她耳畔缭绕。他用带笑的鼻音应了一声:“嗯?”
谢琇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好好跟他讲道理。
“你……你不要这样。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再见一面,你……你且好生与我说话。”
不知她的话中有哪一点刺激到了他,长宵的身躯微微一僵,随即笑着哼了一声,在她颊侧摇了摇头。
因为他们身躯之间的距离几乎为零,所以他摇头时,一些细碎的鬓发就随着清风的吹拂,扑到她的脸上来,让她感到一阵细微的痒意。
“我们不正是在好好地说话吗?”他柔声问道。
“你要说什么?我都听着。”
谢琇:“……”
他一贯如此,在察觉到她要做什么他不愿意见到的事情时,他就会满面无辜地装傻!
她只好说得更直白一些。
“你……你抱得我太紧了,让人有些难以呼吸。”她说,“你且松一松手,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又笑了,那颗乌发浓密的头挨着她的颊侧,又摇了一摇。
“嗯~嗯,”他发出一个代表否定意思的鼻音,用那种醉人的声线说,“我不。”
谢琇终于忍不住向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她只是想和颜悦色地与他稍微谈一谈别后种种,问候一下他的近况,再祝福一下他的未来,然后就把那只装着“灵魂印记”的小瓶子摔碎,了结了这一桩因果。
她已经知道他扫平了天界,成为了实际上的新一任天帝,按理说这样的成就,原作中的其他两位恶神都没能达到,足以说明他的不凡运道。
他应该过得还不错,这样她也就放心了。
他那么渴求自由,一定不会愿意自己在不受控的情形之下,被人肆意播弄命运,被人随意召唤至陌生的时空,被人当作与他人博弈的棋子……
他是天生地长的大妖鬼,本就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假如他成为了天帝,天道也未曾惩罚于他的话,说明他如今做的事情都不算错。
否则此间天道早就会崩溃了,时空管理局那边也应当警报大作才对。
谢琇忽然想到她在云边镇的都家大宅,与他生死相搏的那一夜。
那个时候,他们互相都欲取对方的性命,可真是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他还会成为至高无上的天帝,并且没有被天道排斥,证明他做得也并不比前任那位神族出身的天帝更糟啊?
谢琇想到这里,不由哑然失笑。
命运之无常,莫过于此。
她放柔了一点声音,温言说道:“你现在已坐上了这世间至高的位置,也不受任何咒术的束缚了,怎的还作此旧日之态?”
长宵哼了一声,并不正面回应她。
谢琇叹了一口气,又道:“……这里难道没有别人吗?让其他人见了新天帝在此做……做这等事,还对陌生女子口称甚么‘主人’,只怕有损你的威信,还是不要——”
她的话再度被他打断了。
“放心,这里没有旁人。”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本座将他们都驱赶走了……不过,倒是平时也没什么人会到这里来。”
谢琇:?
她不由得有点好奇。
此处亭阁精致,花树宛然,一看就是个消遣的好去处,怎么会没有人来?
她不禁多问了一句:“为什么没有人来?是你下了命令不许人来?”
长宵一顿,口气变得有点似笑非笑。
“你道这里是什么好去处?”他反问,语气里仿佛带着点嘲弄,也不知道是冲着谁去的。
“此台名为‘忘忧台’——”
谢琇:“既然名为‘忘忧’,难道不好吗?”
长宵嗤笑了一声。
“不过是嫌弃原先的名字不好,后改的名儿。”他道。
“原先,此处名叫‘望乡台’。”
谢琇:?!
望……望乡台?!
冥府里可不就有一座高台,叫“望乡台”吗!传说鬼魂在过奈何桥、饮孟婆汤之前,可以登台回望家乡,最后一次缅怀生前家人亲友——
可是,这里漂亮得如同仙境——不,这里就是仙境——怎么会多出一座和冥府的高台同名的“望乡台”来?!
长宵见她震惊,不由得笑了。
他好像很乐于看到她被噎住似的。
“这里啊,可以望见人间,亦可望见冥府,乃是天界唯一一处可见三界之处,任是从哪一界飞升,在此都可望见曾经的故乡,故名‘望乡’。”他拖长了声音,慢悠悠地说道。
谢琇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哦……竟是如此……”
长宵道:“但这个名字总让人联想起冥府那座高台,前任天帝是个很有些讲究的装模作样之辈,道是天界辉煌灿烂,怎可与冥府共用一处地名,只恐有些不祥,于是便将它的名字改了。”
谢琇:“……所以此后,此处便没什么人来了吗。”
长宵笑道:“如今本座为天帝,本座喜欢在哪里呆着,不让人来打扰,哪里便没有人敢来打扰——跟名字又有什么关系?”
谢琇:所以你刚才全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吗!
什么名字不好听所以没人来!压根就是你把这处好地方圈占了,不许别人也来吧!
谢琇实在忍不住,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新任的天帝陛下,好大的威风啊~”
长宵不以为忤,就好像听不出她的小小嘲讽似的,笑着用自己的脸颊来蹭了一蹭她的脸,蹭得她汗毛直竖,浑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