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很威风。”他笑着说,忽然侧过脸,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谢琇差一点跳起来!
“所以,跟我一道威风凛凛,横行三界吗?”他愉快地邀请她。
谢琇终于觉得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
理智一点来看,她当初是以那样一种惨烈的方式“死”在他面前的。他站在这里,若是真能看到冥府,便可以知道她的“鬼魂”并不在其中。
这么一个蹊跷至极的人物,与他还有旧怨,更是在“死”后跳出三界,不知下落;如今却又猛然在天界现身,既没受到天道的惩罚,也没有像个真正的鬼魂那样面色苍白、身躯冰冷透明……
他难道都不会思考一下,如今的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就敢邀请她像从前一样,继续与他一起横行三界吗?!
而且,“威风凛凛”皆因他如今已是天帝,实力又足堪称霸三界;然而堂堂天帝之势,是随随便便说借就借的吗?
谢琇不可思议地反问道:“……你还敢跟我一道?难道你都不怕我来路不明,不像是甚么好人吗?!”
长宵:“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愣了一下,继而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谢琇:……拳头硬了。
正当她双手都要气愤握拳的时候,长宵却猛然一下俯身,将下巴放到她的肩头,微微侧过脸来,用齿尖轻轻咬了一下她的颈子。
“……当初,吃了你的,是我。”他悄声慢慢用气音说道。
“就这样……剖开你的胸膛,夺走你的心脏,吞下去……”
他右手的手指随着他的语声,慢慢攀上她的胸口,在她心口的位置缓缓地打着圈,将当初那道狰狞的伤口的形状一点点勾勒出来。
“你都不怕我,我又为什么要怕你?”
谢琇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无言以对。
在她缄默之际,他的手忽而攀上她的腰肢,猛地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强行转过来,变成与他面对面。
可是他没有后退半步。原先他就是近乎于紧贴着她的,此刻她一转过来,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几乎就在她眼前咫尺之遥,让她心下一惊,猛地打了个颤。
第504章 【主世界梦中身】108
而谢琇直至此刻, 才惊觉到究竟是哪里不对。
……他竟然还使用着“都怀玉”的那具躯壳!
谢琇微微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
“你……你就是拿这副样子,去做天帝的吗?!”
长宵微微一怔,笑意凝滞在他的眼角。
“怎么?”他的语气微冷, “有什么不对?”
谢琇:“这是……这是——”
她简直想说, 你霸占着都怀玉的躯壳做什么!
假如她没有记错的话, 在原作中,都瑾本人的隐藏设定是“文曲星下凡历劫”。
也就是说,天界的文曲星,应该就是都瑾。
或许都瑾下凡历劫也不是使用真身,容貌与人间的“都怀玉”有差异, 然而如今他理应历劫期满归来,同在天界,日日看着新任的天帝顶着他在下界时的那张脸走来走去,心里不感到别扭或不自在吗?!
而且谢琇记得, 从前他们两人同在人间行走的时候,有好几回长宵试图引诱她, 都曾夸耀过他的本体有着比“都怀玉”更盛的容貌, 说她若是见了,一定会喜欢。
也就是说, 现在他自己的本体就在天界, 他干嘛不神识归位,用自己的脸去当这个天帝?难道他冒充都怀玉冒充得上了瘾吗?
谢琇简直万般无奈, 对面前的大妖鬼随心所欲、不按常理出牌的风格再一次有了深刻的体会。
她说:“都怀玉本是文曲星下凡历劫,如今历劫期满, 应当也回到了天界吧……你却还顶着人家的壳子走来走去,这不是……这不是……”
“欺负人吗”这几个字她还没有说出来, 长宵就陡然沉下了脸,身上也透出一股山雨欲来的气场。
“你不是喜欢这具皮囊吗?”他冷冷问道。
谢琇一愕,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说什么?”
长宵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她。
“本座说,你当初可是爱死了都怀玉这具躯壳,为了这个壳子,你连你那好哥哥都能狠心抛下;本座可最是怜贫惜弱的,见你一片情意,不免也有些感动,又怎么能不好生地替你保管这具躯壳呢?”
谢琇:“……”
啊,他到底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他们两人经历的真的是同一部作品吗?她何时对都怀玉一片深情,以至于舍得抛下谢玹了?!
没错,她是同情并怜惜都瑾本人的坎坷命运与不幸结局——即使那是注定他要历的劫数也一样。
但是这也不值得用奇怪的口吻来描述吧?!
谢琇叹息了一声,平静地说道:“我同情都怀玉的遭遇,怜惜他必须经历的劫数,和情意无关,单纯只是秉持着道义与良心。更何况,我从一开始遇到的‘都怀玉’,实际上就是你假扮的,我与真正的都怀玉,算起来素未谋面,仅止于陌生人而已——这一点,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长宵刚刚还阴阳怪气,听了她这一番心平气和的分说,身上的气场忽然一变,变得愉快起来。
“啊~对。”他拖长了声音,将那个“啊”字说得直是一咏三叹,余韵无穷。
“的确……你与都怀玉,只是陌生人而已……你认识的,见到的,一直都只是本座啊。”
他若有所思地垂下视线,这么说着,还点着头,仿佛像是要强调这番话里的每一个字似的。
“那我不为难都怀玉了。”他忽而露齿一笑,眼角眉梢竟然流露出几分魅意。
他仿佛又忽然转怒为喜,朝着她递出一记眼波,像是要蛊惑她的心神,让她为他的魅力所沉浸似的。
“既是如此,那本座便带你去见见本座的真身吧。”他愉快地说道。
谢琇:“……”
不,她并不想去见祸神长宵的那具真正的躯壳。
她在从前的视频里早已经看见过祸神长宵的本体,而长宵本人的美貌更盛,眉若远山、唇如渥丹,端起身为祸神的架子来时是俊美大反派、耍起坏心眼引诱她时又是漂亮小混蛋,似正似邪、形象多面,只凭借那么几分钟的视频,就牢牢占据了时空管理局此后的一切与颜值有关的排行榜前排位置,并且一度血洗各大短视频网站。
……不夸张地说,“残夜”那个小世界里公开的视频内容,尤其是长宵本人出场的部分,都已经被各大剪刀手盘出包浆来了。
谢琇即使看够了,也总有身为乐子人的朋友勤于给她转发,一个不小心就会踩进一条新剪辑里去,真是不想看也不行。
而那段被迫集中观看各种混剪的日子,假如还带给她一些后遗症的话,那就是——
她在他还混混沌沌之时,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情感产生了怎样的变化。
可那又如何呢。
她总觉得那种情感的变化产生的背景也并不如何正常。
严格地说起来,她以血咒约束着他,强行扭转他的三观,命令他去做他以前嗤之以鼻的正义之事,对他想做的每一件事都要提前进行裁断之后,才决定要不要给予许可……
虽然真话并不是那么好听,并且听上去还有些伤人,但她与他浪迹人间、斩妖除魔的那些时候,分明就是她在对他施加强力的控制和约束,剥夺了他的一部分自由,也不容许他遂心行事……
在这种情形下,他若是还爱上了她,那么她真的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另类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
倘若这真的是爱,那么这爱情也是不健全的,不正常的,予人并无助益,若是舍弃,也无可厚非。
她所烦恼的,是如何向他阐明这一点。
她并不能够长长久久地留下来,若用这里的、通俗易懂的话来说,亦是“神鬼殊途”。
他即使贵为天帝,也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他并不能将她留下来,她也不可能止步于此。
可是现在他将她抱得这样紧,她甚至连动弹都困难,哪里还有任何机会缩手进衣袖里,将那只小瓶子拿出来摔碎?
谢琇轻轻叹息了一声,决定先委婉地透点口风出去,让他先有个心理准备。
“……长宵。”她轻声唤他,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伸出手来,扯住他腰侧的锦衣。
她并没有用力,但当她的手指落到他腰侧的衣服上时,有那么一瞬间,他却感觉好像有一股巨力坠在腰际,要让他弯下腰身去,在她面前俯首顺服。
他情不自禁地就随着那股极为细小的力道往前倾身过去,嘴唇就悬宕在她的脸上方数寸之处,眼尾都浮起了一丝薄红。
“嗯?”他应道。
……原来她并不是心悦于都怀玉啊。
他漫不经心地这样想着,愈想便愈是愉快。
说起来也对,都怀玉虽俊美,但他本人比都怀玉还要美上几分,若她只是会被美貌所迷之人,那么他也有绝对的自信心能够攫获她的目光。
而她所心怡的“都怀玉”的谈吐,“都怀玉”的行事,“都怀玉”的姿仪……那一切,都是他所表演出来的。
演不演的,他如今并不是很在乎。重点是——既然那都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要他再演一次,也不是很困难。
她要翩翩如玉的佳公子为她折腰,要不知所措的少年在她面前脸红心跳,要久经世事的美男拜倒于她的裙边……这一切,他全部都可以为她做到。
他本就是天生地长的大妖鬼。而妖鬼都是没有什么道德观念的。
他还记得他曾经兴致勃勃地告诉她,当他产生灵智时,记忆的开端,就是在山野间游荡。游荡了多日,才碰上一只鸟妖,鸟妖一看到他,就惨叫一声,扑扇着翅膀打算逃跑。
他自是毫不费力地将那鸟妖擒住,不怎么高兴地责问那鸟妖为何如此表现。那鸟妖才磕磕绊绊地唤他“大王”,结结巴巴地向他解释,化为人形之后——是要穿衣服的。
于是为了感谢那鸟妖——唔,可能是一只锦鸡妖——的解惑,他拔了那锦鸡妖的一部分羽毛,来给自己做件衣服。
那锦鸡妖为了不受他的荼毒,自告奋勇要飞去临近的城镇替他采买四季衣物,他这才第一次有了能够遮掩和修饰他那具俊美矫健人形的华服。
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羞愧的,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事实上,他拿这件事当作勾引她的又一项小小的尝试,于帐中耳鬓厮磨时调笑着说出,还热情百倍地要给她演示一下当年那锦鸡妖所见的壮伟景致——
他记得那一夜他所扮演的角色也很成功。
如今只不过是需要一直这样重复着表演下去。她喜欢什么,他就可以表演什么。
做天帝也甚是无聊。稍微抬抬手,就能给三界带来些不必要的影响。因此他愈发懒怠起来,什么事都不想管了。
他当然可以更随心所欲一点,但是在她离开之后,他不知为何也有一点相信命运轮回的因果了。他担心自己做了太多世人眼中的“坏事”,而她一直都在努力行正义之事,两个人差距太大,会有什么不知名的势力或虚无缥缈的天道阻隔在他们之间,不让他们再度重逢。
瞧,他按捺着性子,一直在做些让他自己都受不了的善事,这等牺牲终究是得到了回报。
她不是又回到了他的面前吗?
这一次,不管她是人是鬼,是妖是魔,甚至是这世间无法定义的存在——
他都要留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