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二皇子侧妃之父,就因为战事失利才被调回来,还倒霉的折了一个女儿进去。
现在收到这份大捷的军报,庆德帝大笑多声,心情十分宽慰,这是一个有力的转机。他连声称赞了那位有勇有谋的小校尉:“好好好!这个陈门吉,身上还真带了点吉利!等他回来,朕要好好赏他!”
掌印大公公很了解庆德帝这一刻有多扬眉吐气,他也眉开眼笑的跟着奉承:“这都是靠陛下愿意不拘一格选拔人才的英明啊!据说陈门吉原本只是个身份低微的逃奴,隐姓埋名参军是为了活命。要没了陛下的这道命令,又怎么能发掘出他这颗遗漏了的将才呢?”
庆德帝果然对陈门吉原本的身份不为在意,他摆了摆手,十分理直气壮:“入了军中,就是朕的宣威将军了,谁还敢说什么逃奴,有那个人吗?”
只要这番话传出去,往后谁也不敢针对陈门吉含糊的不清的身份问题了,谁针对了,就是在针对皇上。
掌印公公很懂得怎么哄皇上开心,他像是刚发现一样,说出的话戛然而止:“等等,宣威将军……?!皇恩浩荡啊!”
虽然宣威将军只是一个从四品的武散官,不高不低。但是陈门吉原本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校尉,一下子能被封这么高一个官职,可以说一步登天了。再进一步发展就可以是唾手可得的位高权重。
这待遇说出去,不知道能羡慕死多少人。
庆德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谁要是能解决他多年心头大患,让他长出一口恶气,他也能再封一次高官。
……
北疆大捷的消息刚出的时候,陈秉江还没意识到那个传说中的小校尉陈门吉和他有什么关系。
……直到他收到了一封来自陈门吉的密信。
来送信的小兵很恭敬的站在门口,是大半夜翻墙入府把信送上的,差点吓得陈秉江以为是有人刺杀。虽然但是,现在这幅画面看起来也挺像是有人暗中威胁的。
陈秉江又看了一眼那个恭敬的兵士,心中嘀咕。这一看就是兵中老卒了,身上写满了风霜与肃杀之气,是经历过多次真打真杀,从血腥的战场上滚过来的人。
这样的老兵只有一个,陈秉江都担心自己府上那群护院能不能拦下他。
也只能先看信了。
一头雾水的陈秉江提着一颗心脏打开了密信,表情顿时五彩斑斓。
他读了好几遍后匆忙的把信页末尾那页拿出来,看着上面的陈门吉落款,大为震惊的喃喃重复了半天:“陈门吉……陈,门,吉……”
“——陈?还有门吉?门吉陈?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陈秉江明白了。
第九十四章 新年惊喜
陈秉江之前刚打开信的时候, 粗粗扫了一眼,几张纸上包含了两种不同的字迹:一种隽秀而不失风骨,漂亮流畅的字体;还有一种歪歪扭扭, 只能勉强看得出是横平竖直,写的非常努力的难看字迹。
落款的陈门吉, 就是那种难看字迹,像是个刚学写字的稚童。
……仔细想一想, 把【陈门吉】这三个字倒过来再拼装一下重新发音, 不就是【周晨】吗!
还有信里的内容。
陈秉江又仔细阅读了一遍, 心里暖融融的, 一阵放心。
虽然说的隐晦,但是周晨隐姓埋名到边关参军以后,居然想尽办法的和假世子重聚了, 那信纸上字迹优美流畅的就是假世子周阳写的,他现在化名是【孙午】。
陈秉江大概也猜得到这名字是怎么来的——周阳的原本姓氏应该是孙, 周晨的原名是大牛,也就是说被那对老夫妻捧在手里疼爱十几年的孩子大名本该是【孙牛】。现在【孙牛】这个名字属于周晨,假世子周阳应该不愿意去抢夺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的名字, 所以给自己起了一个相近的名字,【孙午】也挺好听的。
重回正题。
周晨在信里说,他遇到假世子周阳的时候,对方已经在边关有一定根基了, 所以把他要过去自己的小队里, 多加关照。这一次周晨活捉敌国皇子的大功绩能顺利上报,不被贪功顶替, 也都靠假世子周阳力排众议的支持。甚至包括他的部分战绩——其实是周阳这个当老大的按在他身上,试图借着这股力量让他一口气青云直上。
这一次周晨板上钉钉的要被庆德帝召回京中, 大肆封赏,这是他少见的可以从边关返回京中的机会。所以他暗中报恩来了——聪明的假世子周阳早就看出了陈秉江平时的困境。听起来他的身份尊贵,但是康王府实际上却被架空起来力量单薄,没办法明着招揽势力,拉拢朝臣。就连私底下想做点什么事,连自家真正培养的私兵都没有多少,只能靠两个脸熟的贴身小厮跑东跑西,这像话吗?
所以周晨周阳联手送了一大批可靠的私兵回来——说是私兵,其实都是军队里缺胳膊少腿或者到年限准备卸甲归田的老兵,走的路子光明正大,这沙子掺得挑都挑不出毛病,平时散入京城就是普通百姓,全是能帮陈秉江做事的人手,脏活累活见不得人的活都行。
今晚来送信的这个联络兵,就是周阳的死忠,也是他留给陈秉江的联络人,必要时候……就把信递给这个联络兵,到时候周晨周阳都会成为陈秉江在军队中的力量,为他行动。只不过他们现在爬的位置还不够高,所以他们还需要继续努力。
“……”陈秉江读了一遍又一遍,十分感动。
这是什么,这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啊!
他前面还在给原男主画大饼,原男主回去后肯定半信半疑,会想方设法的想试探他话的虚实,看看他有没有吹牛皮。结果紧接着就是大量老兵返乡,原男主只要稍微用读心术一查,就会听明白一堆人都是暗中与康王府有关系的,虚虚实实难以分辨,原男主这种喜欢脑补的性格只会更惊恐了——
晚上是别想睡得着了……别说睡了,半夜都得冒着冷汗惊醒百思不得其解啊。
第九十五章 大丫鬟的警觉
“世子爷。”联络兵见陈秉江看完了信, 微抬了一下前额,视线注视过来,等待着指令。
陈秉江摸摸下巴, 却很能沉得住气:“你们先安顿下来,不需要做什么, 平时注意打探朝中的消息就行。有什么大事或者不寻常的事,都及时来告诉我。”
皇上都打算在今年加开恩科了, 但这绝不是为了太子, 四五皇子撕的这么水深火热, 眼珠子都快打红了, 几年后的剧情说不定要提前到今年——就算提前不了,他也可以搞事操作一下。
在这种动荡时候,他最好先按兵不动, 等待一个更精妙的时机。
“是。”联络兵声音低沉的应下,“卑下的名字是宋大, 也会派人在后街上住下,想办法混入府中。”这样就多了一条和陈秉江联络的眼线,在紧急时刻可以让他最快速度联络部将。
陈秉江点头答应了, 一身杀伐血气的男人尊敬的行了个礼,又悄无声息的翻墙离开了,就像今晚上没有来过一样。
隔间里。
春橘睡眼朦胧的睁开眼,看到百枳枯坐在榻上, 身上披着一件外衣, 不知道醒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的小声问:“怎么了,百枳?”
“……我刚去更衣了, 继续睡吧。”大丫鬟百枳沉默了一下,身体向前倾斜, 伸手阻止了春橘摸索着去找油灯的动作,在黑暗中轻声说。
她说完就自顾自的解下外衣,当真回到了冰凉的榻上,合身躺下,睁着眼睛却再也没有了睡意。
到了第二天。
硬着头皮跟着表兄范硕学习的陈秉江在日常痛苦,姨父范家主虽然对儿子的学业抓的最紧,但他也看不惯陈秉江变成不学无术的纨绔,所以一些仕途基本知识还是要塞进陈秉江的脑袋里的。
陈秉江既然打算以后当皇上,感觉肩上的压力重大,只能卖力苦学。什么识人学问,人情世故,官场行话,职位调动,全都是需要钻研很久的学问。这还没算上当官的基本功——例如治人治吏,治水治地。可以不懂详细,但必须粗通关窍。
范家主今天讲的就是一篇上个朝代时著名的治水案例,他的话突然戛然而止了:“——怎么了?”
是百枳正在门口向里面张望。范家主认出了这是陈秉江的贴身大丫鬟,平时他们无事也不会来打扰授课。
“世子爷,王爷刚回了府,说有事请你过去。”百枳恭敬地行了个礼。陈秉江感觉有些疑惑:“姨父,表兄,那我回去一趟。”
他放下书,大步走出书房,往外走去,百枳急忙跟上。“我父亲有没有说是什么事?”陈秉江感觉很古怪的问。不止是康王突如其来的叫他,还有百枳。平时在府外跑腿的不都是有安有怀那两个小厮吗?虽然百枳和春橘有时候也会跟他来范家,但还是比较不寻常。
“奴婢不知,但……”百枳停顿了一下,把头垂的更低了。她犹豫了半晌,在一路疾走的时候用低的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但许是世子爷最近半年的举动有些不似往年低调,牵涉进……惹得王爷不安了。又许是,奴婢听到王妃娘娘在过年大典回来后说,要寻个时间让王爷与世子爷好好谈谈将来。”
百枳在陈秉江有些错愕看过去的目光中,像是视死如归一样一口气的低声说全了:“……左不过是这两桩事。”
陈秉江突然停住了步伐,回过来了味:
“百枳,你是来专门提醒我的?”
第九十六章 原男主的婚事?
“……”百枳默认的把头压得更低了, 乌黑的发髻下露出来一截白生生的后脖颈。
这却不是她在卖弄或者有什么对男主人的心思,而是为了纯粹的敬畏,把头的位置压得过于低下而导致的。
陈秉江没说话, 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大丫鬟思索了好一会儿。
自从两个大丫鬟意识到他穿越以来或多或少的习惯变化以后,陈秉江就没有过多和两人交过心, 一切都在默契的不言不语之中,维持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上。春橘和百枳自然还是对他忠心的, 但忠心的程度也是有区分的。
像是现在这种提醒……就是百枳以前不会做的。
她站了队。
不止是在世子爷和王爷之间站了队, 还是……
“我知道了。”陈秉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重新迈开步子, 越过了百枳, 回到了王府。百枳也像是以前那样没有存在感的退在他身后了。
康王已经等在了书房里,脸上没有什么怒气,只是简简单单的抚着胡子在沉吟:“……”
“父亲?”陈秉江飞快的观察了一眼他的神情, 心里稍安的行礼问安。
“江儿,你今年也十三岁了吧。”康王回过来神, 示意儿子找个地方坐下。他的语气不怎么严厉,像是在话家常一样起了个头。
陈秉江的心里却紧绷起来,一边应答一边思索父亲这次突然的召见打算说什么, 也许是敲打他。康王本来就不是那种经典的封建家长,严苛又高压。反而他虽然平时不怎么管陈秉江兄弟俩,大事上却都用严肃的状态来要求他们。
只为了这一点罕见的教育态度,陈秉江一直以来都挺敬重康王这个父亲的。哪怕对方总是窝窝囊囊的缩着、没什么担当似的模样来保护王府……陈秉江和他有理念分歧, 但不代表陈秉江不理解他。这是一个无力的中年男人为了保护妻子儿女的唯一手段了。
“去年我就说过, 你年纪这么大了,也到了该撑起这个王府的时候了, 平时什么事情都多上点心,争取做到各样有数。”康王仍然惆怅的捋着胡须, 欲言又止,好像想表达些什么,却很难真正开口,“……你做的很不错。”
“……?”陈秉江没急着开口。康王不是那种夸个孩子都扭扭捏捏憋不出话的性格。所以,到底想说什么?
“你母亲说,过年的时候你在忙一些事情。”康王吭哧半天,终于把话憋出来了,“她掺和不了,只知道那些可能很危险。江儿——我这段时间都在观察你,我相信你是个稳重的孩子,能自己分辨清楚哪些可以做哪些不能做,这座王府以后要靠着的就是你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康王目光如电,那个眼神犀利的就像是能看透陈秉江的内心,在一瞬间,腾起气势的模样竟然非常像他的亲兄弟庆德帝。“所以,以后遇到什么难题的时候,也可以找爹来分析,不用自己偷偷摸摸的。”他这番话都不是暗示了,简直是明示。连以前的旧称‘爹’都用出来了。
“只有一点,咱们家绝对不能掺和到表态的队伍里,不管是四皇子五皇子或者太子,都不能接近,知道了吗?”到了末尾,康王又强调了一句他最看重的事情。
“我知道了,父亲。”陈秉江回想起过年祭祖大典时,他和原男主对话前那阵和空气斗智斗勇的状态,刚好被母亲撞上。本来以为瞒过去了……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吗?原来康王妃从那里就在担心他了。去年到今年陈秉江做的这一件件的事也确实敏感,康王自己意识不到一点风声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
陈秉江心里暖融融的,他没想到康王在收到妻子的担心后,竟然沉得住气观察了他这么久,然后选择了相信他。这么一个胆小害怕的人,他的父亲,在还不知道真相的时候,竟然能鼓起这么大的勇气来信任他啊……是嗅到了空气中那种危险感了吗?朝廷上今年的火//药//味浓度比去年可高的太多了,四皇子和五皇子的人手剧烈摩擦,在加开恩科的名义下,他们都想让自己的人去当新士子的恩师。
这是人脉势力的主要来源啊,就像一块涂满了蜂蜜的香喷喷的诱人大蛋糕。哪怕四皇子五皇子很清楚头顶上还有老皇帝在虎视眈眈的盯着,这种巨大的利益也让他们快要昏头了。
“不管是哪位皇子,我都不会去表态的。”陈秉江让康王放心的再次郑重承诺着,“我在忙的……是别的事情。”他只是忙着积攒力量,为将来的夺嫡做准备而已。
在这种危险的夺嫡漩涡面前,陈秉江很有自觉的带着康王府躲在外围,低调的把势力触角发展向边关,他当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那就好……那就好……”康王干巴巴的说着,他发现王妃督促他和儿子谈心,但实际上他们却没什么交流,基本上还是他讲述一些话,江儿点点头。对于这个长大了的孩子,他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以往没有哪个父亲会关心到这么细致的程度,这都是母亲或者奶母要做的事情。
但是在康王想和儿子谈心的这一刻,他还是感觉到了棘手。
陈秉江心里一转,感觉还是得给老爹找件事情干,不然这副眼巴巴看着他想交流的模样,也太难为对方了,还总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陈秉江清楚,在他把存档记忆的能力用在父亲身上之前,康王是绝对不能知道他的真实目的的。
他的真实目的,目前也只有原男主清楚。
“其实,我最近见到了我的朋友。”陈秉江松口了,按照记忆编造讲述了他幼年在皇宫里迷路和可怜的小皇叔陈秉章认识的故事。然后他重点讲了小叔叔从小到大过着怎么悲惨的处境,一直渴望出宫过上正常的生活,他最近又是怎么绞尽脑汁的四处打探,想要帮帮对方。
谁让康王管理宗人府呢,这些皇亲宗室的事情本来就对口对责,属于康王该管的范围。
“……原来你们就是在苦恼这个??”没想到康王听了以后,反而松了口气,一脸哭笑不得,最后真的笑了出来,“江儿,你办事还是没经验啊。”从他的角度来看,就像两个稚气没脱的小孩子还在苦恼一件天大的事情,说给他一听却那么简单一样。
“父亲有什么看法?”陈秉江虚心的询问。他也没想到康王好像真的有办法。
“那个孩子……好像叫秉章?今年虚岁十一了吧?”康王算了一下,“这两年就可以相看起来了,等他十三四的时候一大婚,想要出宫建府不就是顺理成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