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把让她惩戒的机会往她手上递。
但是,她控制不了他,拿什么惩治他?
织愉苦恼地踱步,思索片刻后,湿着头发大步走出去,敲响谢无镜的房门。
“谢无镜,我让你来给我侍寝,你怎么不来?”
她觉得自己该骂他“你不仅成了废人,现在还聋了是不是?”
但是她骂不出口。
织愉皱着小脸,等待他回应。
心想待会儿他要是气势汹汹走出来要打她,她立刻再跑回自己房里。
明天,她就把钟隐带来仙府安置。
这么做既可以不让天命盟的人对她要南海国的原因起疑,又可以让钟隐给她当打手,简直一举两得。
她正美美地想着,门冷不丁地突然打开。
高大身形投下的阴影笼罩住她,吓得她眼睛瞪圆,后缩着脑袋,责怪道:“你走路怎么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以前就算没有声音,她也不会害怕他的靠近。
谢无镜沉默俯视她,等她接着说。
织愉平复了被吓到的小心脏,清清嗓子,恢复趾高气昂:“来伺候我,先给我把我的头发烘干。”
谢无镜淡声:“我灵脉被封,用不了法术。”
“哦。”
她忘了。只想着以前有他在,头发都是他烘的,她不想自己动手。
织愉眼珠转了转,“那你就给我用巾帕把我的头发擦干。”
在凡界时,自谢无镜开始每日给她梳发髻后,她渐渐也懒得自己擦头发。
她的头发又多又长,擦起来真的很麻烦。
有时她不仅要谢无镜帮她擦湿发,还要谢无镜帮她洗头发。
那时她躺在院中的长凳上,让谢无镜舀着热水,一遍一遍冲洗她的长发。
温热水流像平缓的按摩流过头皮,洗完后谢无镜就坐在小凳上,一点一点帮她拭干发上的水。
她如同梦回宫中被人伺候的时光。
这是在逃命中,会让她感到幸福的事情之一。
只不过每次给她洗完头发,谢无镜一身衣袍都要湿个大半。
但他有内力,很快就自己弄干了,不用她操心。
织愉回想完凡界的时光,谢无镜仍在她面前沉默地站着。
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可这安静的压抑感,让她又开始与那些畏惧谢无镜的人感同身受。
她警惕地后退一步,故作大度:“我想,你可能还没适应你的现状。这样吧,看在你我过去的情分上,你现在听我命令,我便答应你一件事。”
谢无镜启唇。
未出声,织愉连忙补充:“除了放过你。”
谢无镜从善如流,显然没考虑过这个要求:“明日,我要去翠篁三节。”
翠篁三节,是先前谢无镜带织愉去过的竹园,十分隐匿幽静。
他们在那儿钓鱼烤鱼,玩了一天呢。
织愉记得那里有翠娘和她女儿。
谢无镜这是打算和他的手下碰头,开始着手翻盘之事了吗?
这么光明正大,真是嚣张。
织愉爽快答应,一边走进他屋里,一边刻薄道:“你是去钓鱼还是去烤鱼?别告诉我你要和你的手下计划重回仙尊之位。我告诉你,不可能。”
她不客气在他床上躺下来,等谢无镜坐在脚踏上给她擦发。心想这对他有够侮辱了吧?
恐怕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他堂堂仙尊,有朝一日要像奴仆一样伺候人。
织愉悠闲地在床上晃了晃脚。
忽觉身旁一暗,谢无镜坐在了床边。
紧接着她的头就被抬起,放在了他的腿上。
湿发上的水冰凉,洇湿他寝衣,他毫不在意,拿着巾帕擦拭。
垂眸的样子,很是专注。
织愉觉得自己该说,滚下去,谁许你坐上来给我擦头发的。
可看着他淡泊的神态,她说不出口。
有种糟蹋了干净白玉的罪恶感。
织愉抿抿唇,只得狠声狠气地道:“好好擦,你要是敢弄疼我,让我掉一根头发,明天你就别想出门了。”
谢无镜沉默不语。
织愉闭着眼睛享受。
别人帮擦头发真的很舒服。
但她现在是个恶毒婆娘,就不夸奖他啦。
她的头发又长又多,完全擦干要擦很久。
织愉不知不觉困倦地睡过去。
睡意朦胧间,她感受到自己枕在熟悉的他身上,便本能地翻过身抱住他的腰。
为她擦头发的手顿了下,两息后,继续慢条斯理地擦拭。
翌日。
织愉在泠如清泉的琴声中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这琴不仅让她不觉吵闹,反而散去了她初醒时的疲倦与迷糊。
织愉下床回自己房中,走在长廊,瞧见谢无镜就坐在廊下抚琴。
如今他已非仙尊,衣着不再那么正式。
一身软翠袍,一把白身黑弦的琴,一头墨发由垂缨素冠束起。
在曦光中,犹如一名闲云野鹤的世外雅士。
织愉望着他。
他琴音骤停,回眸看她。
香梅在院里颇为讶异:“夫人……”
夫人是从仙尊房里出来的,难道他们和好了?
却见织愉板着脸,矜傲地移开视线,昂首回房,吩咐她:“端热水来。”
香梅失望地端来热水。
织愉在屋内洗漱完毕,换了身麹尘色银杏花袖裙,梳了个娇俏的发髻,配垂纱花簪与描金银杏流苏发梳。
织愉对着镜子照照,满意地拨弄了下流苏。
流苏像雨帘一样若隐若现,光晕柔而不刺眼。
她脚步轻快地走出卧房。
香梅在院中候命,见织愉双唇紧抿,瞧着一脸冷漠,但周身都好似透出心情很好的气氛。
香梅忽想起,仙尊没醒那段时间,夫人虽照旧爱美爱打扮。但穿衣梳妆,都不如今日活泼明艳。
织愉走到谢无镜身边,“走吧,去翠篁三节。”
谢无镜收琴,走向传送阵。
织愉在原地愣了下,想起谢无镜没灵力了,不能带她飞过去了。
她苦恼地耷拉嘴角,吩咐香梅:“叫乾元宗的人抬辇来。”
谢无镜:“翠篁三节不招待外人。”
织愉不满:“难道我们要走过去吗?”
谢无镜:“是要走些路,但有传送阵,不会走太久。”
织愉不悦地和他一起迈入传送阵,算是妥协。
要不是为了给他机会联系手下,她才不会受这个苦。
香梅暗自讶异。
她还记得,先前柳别鸿也来找夫人,说要带夫人去赏一美景。
夫人要人抬她过去。
柳别鸿说此景特别,需自己走过去。
夫人道:“那你就自己走过去吧。”
然后丢下柳别鸿,回来睡大觉。
对待与她还算亲近的盟友柳别鸿,夫人尚且如此。对待已成敌人与俘虏的仙尊,夫人竟愿意陪他走路?
香梅真的搞不懂夫人。
而传送阵内,织愉已经习惯无视香梅奇怪的眼神,直接传送走人。
她一直摆着一副谢无镜欠她八百万两银子的臭脸,随谢无镜转了三道传送阵,终于到达翠篁三节的竹林中。
跟随谢无镜在林中走了两步,始终不见翠篁三节的竹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