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谢无镜虽然也遭人追杀,但身为江湖客,朝廷不管,他有大把的方式可以赚银子。
带着她,江湖上的赚钱方法,他做不了。
正儿八经的赚钱方法,他还是做不了。
他赚的不多的银子,一大半还要花在她身上。
织愉心虚地反问:“你以前怎么不攒银子?”
谢无镜:“还债了。”
他四岁时,无意从山上救了位有位云游道长。
道长说他骨骼惊奇,天纵奇才,必有大造化。
道长离开后没多久,就来了位贵人说是道长介绍,要接他进京,收他做义子。
未曾想进京后,他没等到贵人,只等到贵人下令杀他。
理由是他八字冲撞贵人,必须死。
那贵人有权有势,竟动用全京城势力来追杀他一个幼童。
那时是道长找到他,说有愧于他,将他带回道观藏起来。
后来,贵人还是找上了门。
道长随人离开后,再没回来。
这不大的道观,原本都靠道长支撑。
道长离去后,留下一堆老弱病残。
谢无镜,还的就是道长本能养起道观的那些债。
织愉:“可如果不是他,贵人也许不会找到你。”
谢无镜:“我救道长,插手道长劫难,道长险些害我性命,他代我去死,此乃因果。但观中人与我无关。”
“我不想被牵扯进他们的因果。用银子解决,是最简单的。”
这债,还到谢无镜十六岁。
没出三天,他就遇到了织愉,还没来得及重新攒银子。
谢无镜默默凝视织愉。
织愉开始东张西望,转移话题:“今晚吃什么呢?”
谢无镜:“要不,你去给我买瓶梨花酿,我也可以喝酒。”
织愉瞪他:“谢无镜!”
瞪完,又忍不住笑了。
织愉记得,谢无镜好像也笑了。
他笑起来还是淡淡的,少了几分冷意,多了几分温煦。
很好看。
织愉结束回想,不由得畅想:
仙尊谢无镜,幼年时是否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听闻借酒消愁,试了一试,结果发现根本没用。
光是想到幼年的他会因此露出何种表情,织愉就想笑。
她嘴角扬了扬,饮尽盏中茶。
茶水已凉,入喉肠,冷得她心中变得更加清明。
呼吸间,是柳别鸿正啜饮的酒味。
她想:倘若此刻陪在她身边的是谢无镜。
那她闻到的,一定是清冷雅致的茶香。
*
魔界王都。
魔尊战不癫从梦中惊醒,连忙从床榻上下来,走到窗旁向外张望。
幽森苍穹下,是即便白日也亮着猩红灯笼、犹如黑海之中漂浮着红光蜉蝣的魔界王都。
视线掠过王都,战不癫的眼中倒映出正朝宫城铺天盖地而来的黑云。
战不癫立刻整理衣冠,震声吩咐:“命王都众将随我至擎天台候命。”
他大步流星,出了魔宫直往擎天台飞去。脑海中回想着梦中场景,仍不敢相信那会成真。
王都中的人亦发现天边异样,纷纷站在血红的光辉中,仰望那滚滚而来的黑云。
黑云散发着暴戾狂横的魔气,比之魔尊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人惊讶地揣测:“那是邪冢的方向,是来自邪冢的魔气。邪冢里有东西出来了?!”
在王都百姓的恐慌惊呼之中,魔族众将如临大敌,整军待命,奔赴擎天台,守在战不癫身后。
“父尊,那是什么!”
“父尊,是邪冢出事了吗?”
“会不会和谢无镜有关?当初谢无镜通过邪冢离开了魔界……”
“都一个多月过去了,谢无镜被抽了仙骨,不可能活下去。他肯定已经不知道死在哪个犄角旮旯,被野兽吃了……”
“会不会是天命盟对邪冢做过什么?三哥,他们不是跟你去过邪冢吗?”
战不癫的五位太子议论纷纷。
黑云压来,狂暴魔风吹乱众人长发与战袍。
所有人都严阵以待,紧张至极。
唯有战不癫眼中光彩愈盛,死死盯着魔云。
魔云突然犹如巨浪倾泻,顷刻间从天上落下,遍布整个擎天台。
四下凝重,连呼吸都静了。
突闻魔云之中,响起战靴踏在地上的声音。
一道高大身影从魔云之中缓缓走出——
他一身漆黑暗金的天魔兽纹战甲散发着刺骨的冷,天魔兽胄完全遮住了他的脸。
众人只能看见兽胄上那凶戾而精致的兽面。
磅礴黑气萦绕在他周身,那是几乎要凝成实体的凶煞魔气。
骇人魔威,震得人不由从心底生出畏惧。
这身传说中陪葬在邪冢的战甲、这身恐怖的魔气,让在场所有人都联想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当世的人。
然而他们的魔尊战不癫,却屈膝向其行礼,激动地颤声道:
“我等恭迎太祖重返魔界!”
天地凝滞了一息。
随后战不癫身后的人跪倒一片,跟随战不癫高呼:“我等恭迎太祖,重返魔界!”
呼声震天,犹在梦中。
所有人都依旧不敢相信:
与神族一同陨灭的魔太祖,竟然复生了!
第85章 魔族太祖
十月廿五,节气大雪。
本非议事之日,织愉却端坐太清殿中。
天冷。
她身披雪青绒大氅,怀里抱着镂花手炉,颇为烦躁地俯视座下杨平山及各方使者。
杨平山:“先前夫人命我派人去探查佘尸山的势力,我等发现那势力的头目,竟是赵觉庭。”
“这些时日,我们派出的人马抵达佘尸。但……还是让赵觉庭跑了。”
织愉:“跑了就继续抓。你把我叫来做什么,我现在能把赵觉庭抓回来?”
这大冷天的,一大早把她从温暖如春的尧光仙府,拉到这天寒地冻的乾元山上。
也不怕把她给冻死。
哦,以前一口一个凡人叫她。现在就忘了她一个凡人和他们修士不一样,不经冻吗!
织愉不耐烦极了,大有三句话内再不说事,她就走人的架势。
各方使者手捧传音玉牌。
桑泽城传音玉牌里响起柳别鸿的声音:“如果只是跑了,我们自然不会贸然惊扰夫人。主要是,他跑了之后,又出了两件事。”
织愉严肃起来,“什么事?”
柳别鸿:“其一,赵觉庭成立了救天教,自称救天之主。灵云界许多邪修、散修,成了他的教中弟子。加之灵云界各方人心浮躁,谁都想趁乱出头,很多人都对赵觉庭身上仙灵虎视眈眈。”
“我们如今若想捉拿赵觉庭,明里暗里的敌人,恐怕有不少。”
“其二,魔族昨夜进攻佘尸山,一夜之间,已拿下整个佘尸地界。”
话音落,原本就寒的空气又冷凝几分。
佘尸山算西海管辖,澜尽娆道:“此次丢失佘尸山,除了魔族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魔族中出了一名猛将。”
“魔军由他掌管,上下犹如铜墙铁壁。西海军撤出佘尸山后,再打听不到有关那名魔将以及佘尸山境内的半点消息。”
“不过撤出的将领说,魔族三太子战云霄也听令于那名魔将,不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