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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梦神山下。
以魔太祖为首,五百名魔军精锐整装待发。
魔太祖右边,是战云霄兄妹及两名魔将,还有钟莹。
左边,则是天命盟十人,以及累得倚在洞旁树上的织愉。
钟莹一脸憔悴。
织愉暗暗打量她,奇怪她为何参与此次行动。
若是先前,她绝不会在意钟莹。
但经过昨晚,即便钟莹已洗清嫌疑,她也仍是对钟莹放心不下。
织愉走到柳别鸿身边,与柳别鸿聊起钟莹。
柳别鸿低声:“许是魔太祖带她来的。梦神山内之物即便会被魔太祖取走,其余劲也必会对我等修为大有裨益。”
织愉“哦”了声。
原来是来修炼的。
灵云界的人还真是事事以修炼为先。
若是她在凡界为公主时,陪伴她长大的宫婢没了,她会难过得好几天都不出门。
子时至。
柳别鸿向魔太祖行礼示意,上前一步,开启洞口独有大阵。
霎时狂风骤起,风烟凝雾,灵气冲天。
织愉今日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云白雾烟纹束身裙,没有大袖可挡风。
她以臂挡脸,躲到魔太祖身后去。
魔太祖似有察觉,但没有回头看她。
梦神山洞结界开启。
暴戾神氛扑面而来。
魔太祖长臂一拂,一把如黑曜紫月的天魔枪便被握在手中。
长枪凌然而动,散发出骇人魔气。
与洞中袭来的神氛相抵,爆发出威压,震得众人不由后退。
织愉身形晃了晃,连忙抓住魔太祖的披风,这才没有摔倒。
待威压弥散。
见魔太祖仍旧没有反应,织愉得寸进尺地又靠近他几步,几乎要将自己藏在他披风下。
战云霄伸手来拉她。
她低声问:“待会儿你能保护我吗?小心自顾不暇。”
战云霄立刻没了声儿。
至于柳别鸿先前说会照应她,织愉也没当回事。
真到生死关头,以他的本事,他能护他自己就不错了,哪里顾得上她?
还是跟着最强的人才最靠谱。
织愉悄悄抓紧魔太祖披风,不撒手。
神氛散后,洞中神气犹如寒冰,冷意幽幽袅袅飘出,不知不觉间刺人骨髓。
众人皆运功护体。
织愉不会运功,好在魔太祖确实够强。
只要她靠得足够近,他周身无形威压便能将刺骨神气隔绝。
织愉不自觉又靠近他一步,几乎与他手臂相靠。
魔太祖终于看她一眼。
织愉对他无辜地眨眨眼,他便没说什么。
柳别鸿对魔太祖道:“前方还有结界未能打通,我等修为不够,劳烦太祖了。”
说罢,他退到侧后方。
魔太祖收起天魔枪,率众魔踏入洞口。
洞口内,竟是无底深渊。
一条三丈宽的铁桥悬架于深渊之上,布有明珠。
但此地的气仿佛是有实体的,明珠的光只局限于明珠内,无法照明,以至于洞内仍旧漆黑一片。
织愉走在桥上,觉得自己仿佛成了瞎子,害怕得几乎是在挪着走。
原本她只是偷偷揪着魔太祖的披风,走着走着,就去抱他的手臂。
他臂上有战甲包裹,手刚环绕上去便觉硌人。
织愉不得不收回手,顺着他的臂去抓他的手。
只是手指刚勾到他的手掌,他便避开了。
织愉气恼地斜他一眼。
但眼前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锲而不舍地在黑暗中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碰到了他随着走动而摆动的手,立刻双手握住,紧紧攥在掌中。
而后她轻声唤:“太祖?”
魔太祖:“嗯?”
确定她握到的是他,不是鬼。
织愉悄悄松了口气,“没事,我就叫一声。”
周围太黑了。
大家都安静得很,连脚步声都没有,好似担心会惊扰到洞中的什么,
虽然手上握住了魔太祖,但织愉又觉得——
身后、身侧、头顶、脚下……好像随时都可能会有鬼冒出来。
倘若现在陪她一起走的是谢无镜。他肯定会搂着她,用自己的身躯,为她隔绝黑暗的恐惧。
织愉抬起头,看不见魔太祖的面容,呼吸间也尽是他身上和谢无镜完全不同的兰麝药香。
可不知怎么的,这样握着他,她竟会觉得现在她握着的是谢无镜。
可他不是谢无镜。
他不是。
织愉渐渐松开魔太祖的手。忍着害怕,小心翼翼地独自前行。
黑暗中猛然传来异响,犹如深渊之下万鬼哭嚎。
织愉顿时吓得怔在了原地。
魔太祖身上的兰麝药香渐远。
是他没有等她,在照常前进。
织愉感到有很多人,或者别的在什么在靠近。
她逼着自己小心翼翼继续挪步前行。
但她速度太慢,根本甩不开那些靠近的东西。
正当周围的东西越来越近,织愉吓得红了眼眶之时。
前方忽然亮起一道火光。
那是一道魔火。
魔火运于掌间,随着手掌翻覆施咒,化作一道惊雷劈开洞内黑暗,将洞内隔绝光亮的无形之物烧成青烟。
紧接着,魔火犹如天火降下。
悬浮黑暗之中,亮如三千明灯,照亮整个山洞。
脚下的路清晰了。
立于前方施术之人的身影清晰了,映入织愉泪濛濛的眼。
他一身战甲在火光下泛出森冷寒芒,却让她心头被烫得一颤。
织愉怔怔地望着他。
直到柳别鸿走近,问她:“你没事吧?”
她才回过神来,低垂眼帘摇了摇头。
方才靠近她的皆是魔族大军。
先前她跟着谢无镜,一直走在最前方。
现在已经几乎和魔军挤在一起了。
战云霄走过来,“你不是害怕吗?方才为什么要松开太祖?”
织愉含糊道:“与你无关。”
她还无法完全从方才那一场景中抽离,有些心不在焉。
平复心绪后,织愉重整心态,加快脚步想追上魔太祖。
跑出一步,她忽然想到什么,疑惑地问战云霄:“你怎么知道是我松开了他,不是他甩开了我?”
“我看见了……怎么,你方才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