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愉望了他一会儿,懂了。
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想说而已。
织愉让开路,目送他离开。
没事,不说就不说。
她自己想办法去搞南海国深海灵域的地图就是了。
虽然深海灵域为南海国圣地,多半不可能有地图流传。
*
午时过后,柳别鸿才忙完魔族的事,来找织愉。
来时,他在香芜院附近看到了天谕送来的药。
在附近探查一番,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留下的痕迹。
他将药带进香芜院给织愉,让织愉多加防范,“城主府恐怕早已埋下天谕的耳目。”
他从前对城主府管教森严,未曾想还能被天谕趁虚而入。
织愉收起药,没有多看。
反正她不会用这玩意儿。
她与他在院中坐下,委托他去找地图。
柳别鸿便知她和魔太祖商谈的结果不理想。
柳别鸿应下,也回报他找天命盟等人的结果,“他们答应去南海国一趟,不过我看他们另有盘算,没准儿是打算趁机逃脱魔太祖的控制。若他们跑了,你要如何向魔太祖交代?”
交代?
不用交代,大不了让他更厌恶她呗。
她也不差这一点半点的厌憎。
织愉浑不在意:“灵云界还有魔太祖无法掌控的地方吗?他们跑不掉的。”
柳别鸿:“有,阙山山脉内。若进入阙山,封印修为,化作凡人。任何人都不可能再找到他们。”
阙山作为给凡人生活的地界,就是这样一个受神族结界庇护、不容许修士与妖魔轻易干涉的世外桃源。
织愉想起,谢无镜曾想和她在阙山脉的相庭山生活。
她笑了笑:“天命盟的人,会甘心做一个他们看不起的凡人,苟且偷生一辈子吗?”
柳别鸿注视着她,柔声道:“别人或许不会,但是……我们,要不要去那里退隐?”
织愉见了鬼似的看柳别鸿,“你疯啦?”
你看过谁家书里的反派,坏事干到一半去退隐的?
你敬点业,做坏人做到底行不行?
柳别鸿认真道:“你的风寒又反复了,手上也又出血了吗?我闻到血腥味了。”
织愉把手往袖下缩。
柳别鸿:“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病情与伤势如此难愈,是因为凡人终究不适合灵云界与魔界。”
织愉不大高兴。
从前柳别鸿派人送树时,就说过类似的话,一口一个凡人与修士、与仙尊的差距,如隔天堑。
虽然她知道此刻的柳别鸿是好意,但她还是因回想到过去,沉声道:“从前谢无镜在时,我的伤势与病症总是能很快痊愈。也许不是环境的问题,是我自己……还是照顾不好自己。”
柳别鸿欲开口。
织愉又道:“但是孩童学步总需要时间。时间长了,一切都会好的。”
就比如,昨夜她已经能自己睡好了。
再过段时间,她肯定也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了。
柳别鸿望着她脸上扬起的笑,心想他就不该让话题转到谢无镜上。
他道:“可灵云界已成如今这般局面,你我汲汲营营至今,一无所得。何不退隐,去过你喜欢的生活。”
织愉:“我喜欢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买什么就买的生活,你办得到吗?”
柳别鸿:“可以。届时多雇几个人。”
织愉半开玩笑:“我不信你。”
你不是不信我,而是不想和我过你喜欢的生活。
柳别鸿对此心知肚明。
他不再劝,好似今日只是来和织愉说了个笑话,叫织愉好好休息。
织愉应下,病恹恹地回房去。
她欲唤香杏去备驱寒汤暖身,却见香梅走来,为她端来热汤。
她好笑地调侃她:“你怎么突然转性了?”
自她背叛谢无镜,香梅已经不得她吩咐就不做事了。
香梅将香杏昨日的话搬出来,“仙尊已经不在,我既奉仙尊之命照顾夫人,该尽心尽力才是。从前,是我庸人自扰了。”
她请织愉快些进屋,“夫人身子不好,为何不叫柳城主进屋说话?”
织愉见她当真转性,愣在原地。
心,竟一下子空落落的。
好像这一刻,谢无镜真的从她这一生里,完全离开了。
织愉扬了扬嘴角,走进屋内:“女子闺房岂是外男能进。”
香梅:“昨日……”
“有些急事罢了。”织愉在桌边坐下用汤,“你看到了?”
香梅点头,似是心有挣扎,但还是道:“夫人体弱,伤病反复,寿命恐怕不如寻常同修为的修士。我等虽能伺候,但终究能力有限。”
“此生短暂,夫人若有人相陪、有人照顾,想来仙尊……已不会生气了。”
“不会说话不如别说话。”
织愉将汤一口气喝完,把勺子往碗里一丢,让香梅下去。
什么叫此生短暂……虽然也是真话。
香梅不懂自己已经退让,夫人为何又不悦,收拾了东西应声告退。
织愉漱了口,上床歇息。
她这一觉又变得极不安稳,时常昏沉醒来,又睁不开眼。
如此反复,睡到日暮醒来,反倒头重脚轻,没有一点休息后的轻松。
唯一好的是,她的风寒有所好转,手上的伤也开始愈合了。
*
翌日,二月廿八。
织愉没睡好,清早便起来,不得不承认,她的睡眠还是没有改善。
前夜梦见谢无镜的好眠,当真如一场幻梦。
不过她的风寒与手伤倒是恢复得比前两日更快。
天谕果真再度送来大礼——一个很普通的木盒。
木盒包裹得不严实,其中血腥味便是织愉也能闻得见。
她不敢打开。
待午时柳别鸿来了,才命香杏拿给柳别鸿检查。
柳别鸿表情凝肃地打开,又迅速合上。
可那一瞬间的血腥味,已经浓郁得充斥了织愉的鼻腔。
她用手帕捂住口鼻,转过脸去。
柳别鸿:“砍的应当是南海国主的手指。”
说三寸便是三寸,不多不少。
盒子里的断指是从最长指尖开始算起,往上砍三寸。以至血淋淋的断指参差不齐,反倒更显可怖。
这种详情,柳别鸿没有对织愉说,她会害怕。
柳别鸿将木盒收走,“抱歉,我已命人在香芜院附近严加巡逻,没想到天谕竟还能有可乘之机。”
织愉有点想吐,转移话题:“地图的事怎么样了?”
柳别鸿:“还没有线索。估计找不到。”
那可是南海国圣地,怎么可能有地图流出来?
可若没有地图,他们去了,八成都是去送死。
织愉:“尽量去鱼龙混杂的鬼市看一看,也许会有。”
柳别鸿正是往那儿找的,然而还是希望渺茫,“要不去问问钟莹?她曾为皇储,也许去过深海灵域。”
先前织愉就提醒过他留意钟莹。
这次织愉也没有去找钟莹,而是隐瞒情况私下寻找。
柳别鸿知道她肯定有她的顾虑,但现在也是没办法。
织愉犹疑,深思过后,还是否决:“不要让她知道。”
遥若涟珠的死虽已澄清。
但织愉仍觉得不对劲。
柳别鸿应下,陪织愉坐着闲聊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