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梅忧心忡忡:“没有。”
过了两日,香梅更加忧愁地向她回报:“夫人,今年灵云界各境都出现异常,很多灵草都长不出来,荔枝更是如此。”
织愉:“哦。”
她没太当回事。
香梅很着急:“待仙尊来找夫人,该如何交代啊!”
替换不了荔枝而已,又不是天塌下来了。往后她能活多久都不一定,还怕谢无镜不给她荔枝吃?
“没事,届时我自会应对。”
织愉转移话题,“只是外界可有传,今年灵草为何长不出?”
香梅:“灵云界的灵气一直都在衰竭。只不过衰竭的速度很慢,差不多每百年才会出现一点异样。长不出灵草,大约就是灵气又衰竭到某一个阶段了。”
织愉奇怪:“荔枝树是凡界的东西。灵气越衰竭,荔枝不是应该长得越好吗。”
香梅:“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也有人说,是因为魔界进犯,魔气侵染,才导致灵草长不出。”
若是这个理由,长不出荔枝倒也合理。
织愉接着翻阅话本,不再纠结此事,道:“你还是先想想晚上没了荔枝,我要怎么吃药膳吧。”
香梅焦心道:“夫人!”
织愉翘着嘴角,心情大好。
再也没有东西可以挟持她吃药膳咯。
那药膳真是苦得她喝下去后,连吃饭都没胃口。
*
接下来几日,织愉也并非任性地一口都不吃药膳。
她知道那东西对她身子有好处,每日还是会磨磨蹭蹭喝一碗的。
转眼到五月。
若在凡界,春裙已经可以渐换夏裙。
但在灵云界,气候还如三月阳春那般,早晚透着些许凉。
地动渐渐平息,不再每日不定时将织愉震醒。
除了每天要吃苦药,这日子可以说是分外舒心。
五月初五,是凡界的端午。
织愉命香梅按照凡界习俗,准备五彩绳和香囊、还有包粽子。
她在凡界和谢无镜走南闯北,见识了各地风俗差异。对于粽子馅儿,没有特定的甜咸癖好。
只要是好吃的,她都爱吃。
中午晚上吃了粽,她将多出的粽子和五彩绳收好,命香梅准备步辇,打算给洪王一家送去。
其实主要是给钟隐送。
钟隐整日穿凡界武服,也颇了解凡界的东西,想来是很喜欢凡界的。
织愉作为凡人,对于喜爱自己家乡的人,自当慷慨。
不过自钟隐回来,他便没有来见过她。
也许,他是想开了。
织愉知道他暧昧不明的心思,也不想再去影响他。便将粽子和五彩绳交给柳别鸿,请他代为转交,就说是柳坊大街买的。
织愉指了指单独分出来的一份,“多出的这一份,你自己留着吧。”
柳别鸿将东西提在手上,故作伤感:“你不想打扰他,让他舍不得对你断情。怎么就舍得来打扰我呢?”
他说话怎么越来越喜欢恶心人了。
织愉嫌恶地皱眉,伸手要拿回粽子,“不送就还给我。”
柳别鸿躲开,“开个玩笑。”
他打量起织愉给他的东西,转移话题:“你们凡界真有意思,每年有那么多节日。”
织愉:“你们灵云界什么也没有?”
柳别鸿:“一年的时间,对灵云界的人来说都如弹指挥间。怎可能每隔几十日就去过什么节?”
说罢,他倏然怔住,瞥了眼织愉,自觉失言。
他早已想起,当初他派人给织愉送隔世梦花树时,就是拿了凡人的年岁对于灵云界修士来说不值一提来嘲讽她的。
织愉倒没有生气,只是望着粽子,忽然意识到,她已经来灵云界一年了。
“我的这一年,对你们来说,也只是弹指一挥间吗?”
柳别鸿:“当然不是……”
“说实话,我又不会怪你。我只是想知道在你们看来,这一年是怎样的。”
织愉打断他。
柳别鸿沉默须臾,叹道:“我已经活了五百多年,你觉得这一年放在五百年里,算什么呢?”
织愉想象着,“可能就像,一天之于五百天?”
柳别鸿默认:“不过这一年过得跌宕起伏,变化很大,我会永生铭记。”
织愉打量起柳别鸿,冷不丁道了句:“真没想到你已经这么老了。”
柳别鸿:“……”
他微笑:“谢无镜年纪比我小不到哪儿去。不……若从壳里算起,他比昊均年纪还大。”
织愉不听,端端正正行了个礼:“柳爷爷,本公主回去了,您保重身体。”
柳别鸿无言以对,哭笑不得。
织愉脚步轻快地回身,正要上步辇,忽听有人叫住她:“织愉。”
织愉停步望去,竟是钟隐。
他从黑暗中向她步步靠近,形容憔悴,神态也比她记忆里阴郁许多。
织愉蹙眉:“我先前送来的解药没用吗?”
谢无镜说了,不保证效果。
钟隐摇头:“我不知道,不过目前我阿姐他们看起来都很好。”
织愉上下扫视他,“那你怎么……”
这幅德行。
钟隐轻笑,垂眸静默须臾,抬起脸来道:“织愉,我想和你出去走走,可否?”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说罢,牙关便无意识咬紧,注视着她。
夜色沉沉。
她站在门外灯笼下,融暖火光尽数落于她身。
她一袭嫩鹅黄雪兔春裙,发上明珠流苏晃动间辉如波光闪烁。
宛若长夜里一颗日曜般的明珠。
而他望着这颗明珠,脑海里不断回荡着方才收到的最后一封信:
杀李织愉,还是杀钟渺,你自己选……
织愉思忖道:“现在吗?时候不早了,不如明日?”
“只是随意逛逛。”
钟隐道,“要不劳你辛苦一回,我送你走回仙府?”
织愉真不想辛苦。
但看钟隐眉眼隐忧的模样,还是答应了。
不过她叫步辇在后面跟着。若她走累了,她就坐步辇,绝不勉强自己。
钟隐走到她身旁,与她并行。
柳别鸿竟也走过来,“难得你愿意走路,我也陪你走一段吧。”
织愉无语地白他一眼,对钟隐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你们之后有何打算?”
钟隐有些失魂落魄。
她说完,他过了一会儿,才刚回神,“阿姐想带我们找一处地方退隐避世。”
织愉赞同地点头。
钟渺是个聪明人,知道与世无争,才能得好结果。
钟隐望着织愉,突然问:“你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织愉:“挺好的。”
钟隐脸上有了些许笑意:“听人说,你与魔太祖走得近。倘若你选择他,倒也不错。他足够厉害,能护住你。你选择的人,对你肯定也不会差。”
织愉觉得他怪怪的,没有否认,宽慰他道:“人生在世,不是只有情情爱爱。穿漂亮衣服,吃好吃的东西,做其他想做的事,也可以很快乐。”
她不希望他被困在这份不可能的情里走不出来。
钟隐低语:“但倘若想做的事,一件都没做成,反倒连累了他人呢?”
织愉心想他是在因先前去提醒洪王逃跑,反倒被抓一事而耿耿于怀吗。
可被抓不是他的错,他也没有连累谁。
织愉:“人生在世,谁能永远心想事成,谁又能永远独善其身,不牵扯他人呢?都是常事,不必在意。若非要怪谁,不如怪惹到你的人,何必怪自己。”
钟隐扬唇,呼出口郁气,侧目看静静跟随的柳别鸿。
柳别鸿只是见他神态有异才跟着,无意打扰。对上他的视线,忖度着后退,留给他与织愉单独说话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