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街市上,其实也算不上单独说话。只是过往行人不会刻意去留意他们说什么罢了。
钟隐转眸注视织愉,眸光温和,“我从初见你时起,就总想开解你。可到最后,却是你开解我。”
织愉疑惑:“你开解我什么?”
钟隐:“我说过,我能感知人的情绪。我知道,你真正的心绪。”
织愉怔了下,捂住自己的心口,一脸防小偷偷看的表情。
她依旧生动活泼的模样,逗笑了钟隐。
钟隐望向明月,长吸口气,缓缓吐出,“我只是能感受到情绪,并非能看穿心事。”
织愉“哦”了声,心里还是觉得好神奇。
钟隐望着明月不知想到什么,感慨道:“倘若我能看穿他人心事就好了,如此方知如何为他人解开心结。”
织愉:“不必在意他人,能解自己心事便可。”
钟隐莞尔,不再说话。
一路沉默,送织愉到仙府门口。
其实走到半路,织愉就累了。
但钟隐从前陪她太多,她陪他走这一路,也不为过。
进仙府前,织愉同钟隐告别,递给柳别鸿一个眼神,暗示他多关注钟隐。
柳别鸿颔首。
织愉进仙府。
柳别鸿对钟隐道:“回去吧。”
钟隐却站在仙府门口,望着高悬的明月,良久,才沉默回头,走来时路。
*
仙府内,织愉睡到后半夜,天还黑着,就被香梅吵醒。
她心知香梅定有急事,但还是难掩不耐烦,“什么事?”
香梅语气透着难以置信:“夫人,钟隐小王自戕了!”
织愉懵然,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香梅:“钟隐小王自戕,尚有一口气,钟渺公主上门求您救他一命。”
第126章 都有秘密
织愉连忙披上外袍往外跑,解开仙府禁制。
跑到半途,遇到急匆匆跑来的钟渺,她仍旧有些发怔。
太多疑问盘旋在脑海,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织愉问:“他和我出来时还好好的,我也没说什么刺激人的话,怎会自戕?”
钟渺屈膝要跪,织愉一把扶住她,“别行礼了,你要我怎么救,直说吧。”
钟渺神色镇定,眼眶红得厉害:“请借一步说话。”
织愉示意香梅退下。
钟渺:“将我们救出南海国的是仙尊。”
这个织愉知道,她等着钟渺继续说。
钟渺见她已知晓此事,不作过多叙述,欠身请求:“求夫人叫来仙尊,救救阿隐。”
织愉愣了下,不知钟渺是否知道谢无镜的魔尊身份,不敢明说。为难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我如何能叫他来。更何况我与他……”
钟渺:“只要是夫人叫他,他定会来。我只求些许龙血以救钟隐,无论钟隐救不救得活,此等大恩,我来日必报。”
织愉暗自讶异:钟渺未进入梦神山,竟也知道谢无镜是龙族了。
不过此刻织愉没工夫问是怎么知道的。
她思索道:“没有龙血,龙角粉凝成的龙角珠可以吗?”
钟渺眼眸瞬亮,“夫人有?”
织愉从随身小香囊里,拿出那颗小的龙角珠。
钟渺殷殷接过,“用不了这么多,之后我会将龙角珠还给夫人。请夫人和我一起去吧。”
织愉应下。
时间紧迫,她没时间梳妆,乘步辇随钟渺往城主府去。
一路夜色无垠,无星无月,满目苍黯。
好在如今天气不算太凉,织愉只披外袍也不冷。
到城主府,钟渺径直入房,织愉紧随其后。
屋内弥散着不同寻常的药味,钟渺说那是为钟隐吊命的续神草。
钟渺施术,以龙角珠结合异法,用磅礴灵气修复钟隐之伤。
织愉在一旁观望,瞧见钟隐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无血色,发间与口鼻耳里还渗着血。
她曾见过这种伤势。
在凡界时,谢无镜曾在围杀中一掌打碎杀手天灵,血顿时从那人七窍与发间涌出,就像现在的钟隐。
钟隐自盖天灵,脑中已重伤,还能救活吗?
织愉眉头紧皱。
不懂,实在不懂,为何钟隐突然想不开?
织愉思索着,忽听床上传来一声闷哼。
她闻声望去,钟隐缓缓睁开眼,眼帘半耷拉着,看见她,扯唇笑了下。
他艰难抬手,打开龙角珠。
织愉在一旁连忙接住。
钟渺急得吼他:“你做什么!”
钟隐气若游丝:“不必……救我。阿姐,你听我说,等我死后,将我的尸体烧毁,你与父王母妃,寻一处清净地退隐,我……”
“闭嘴!”
钟渺厉声呵斥,再运功法,以龙角珠为引,疗他之伤。
钟隐无可奈何地望着钟渺:“阿姐,我不想成为傀儡。”
织愉疑惑看向钟渺。
钟渺施术之手一顿,唇抿成线,似是知晓隐情。
但她一言不发,专心施术,决意留住钟隐性命。
织愉问:“是天谕在将你带走的那段时间里,对你做了什么吗?”
钟隐转眸看织愉。
她长发披散,只囫囵披了外袍便过来了。一身急匆匆的模样,是为他担心吗?
钟隐笑了,“是钟莹。”
织愉眼睫颤了下。
纵使已有猜测,也直到听见钟隐回答,才敢确认——她梦里一直正派的钟莹竟会如此。
钟隐语调轻松,并不难过,“我早就告诉过你,钟莹不是好人。她小小年纪便心机深沉,那都是真的,你却不信我。现在你信了吧。”
听他声音含笑,织愉五味杂陈,“抱歉。”
“你不需要抱歉,你只需要信我接下来的话就好。”
钟隐渐渐有了些精神,“这段时日,钟莹一直在以天谕的身份与我联系。她命令我去做一些事,但我不做,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我知道,她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让我崩溃,最后顺从她的心意。”
钟莹为何如此?
织愉震惊,启唇欲问。
钟隐示意她噤声,听他说,“但昨夜,她要我要么杀了你,要么杀了阿姐,或者……主动代替她成为天谕去死。”
“她知道现在那个已死的天谕,不能完全打消你的疑虑。因为她遗留下的疑点,与南海国鲛皇族有关。她想要一个有能力成为天谕的鲛皇族死去,让天谕这个身份彻底从世上消失。”
“这一次的命令,我知道她是认真的。而我从五百年前,就已无法摆脱她,唯有一死……”
钟渺低喝:“阿隐!”
钟隐:“阿姐,我不想这世上,无人知道我是谁。”
织愉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钟隐继续对织愉道:“我和你说过,钟莹有位大皇兄,乃是纯血龙鱼血脉。在这龙鱼血脉渐失的鲛族,被当作是鲛族的希望。故而即便他母族低微,亦得鲛族重视,受父皇疼爱。”
“世有传言,钟莹杀了她的大皇兄。可无人能解释,她的大皇兄那时在南海国,她在乾元宗,又尚且年幼,如何隔空杀人?”
“我能解释。因为……我就是那个五百多年前就该死去的……她的皇兄。”
织愉愣住。望着钟隐那张与钟莹三分相像的脸,顿觉原来如此。
钟渺怒斥:“不要再说了!”
她被术法牵绊,无力阻拦钟隐,否则她必然堵住他的嘴。
钟隐接着道:“那年,是我自己偷跑出南海国,上了南海国使者的灵舟,到达乾元宗。因为我得知,原来我的生母当真杀了钟莹的生母。而我上的那艘灵舟,是我父皇与母妃为取钟莹性命派去的。”
织愉眉头轻蹙。
同为皇室出身,不用钟隐解释,她也知为何钟莹失去了生母,旁人还要不远万里夺一幼女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