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叶湘雅打开门,看了一眼这位好妹妹,“发生什么事了?小妹。”
富察婉凝在外边叫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庶姐给自己开门,险些没反应过来,不过这厢她看了看院子,“大姐姐,你煮了什么?这么难闻。”
说罢不等姐姐反应,便自作主张走进院子,看着那炉火上蒸着的糕点,目光有几分嫌弃,“大姐姐,你别捣鼓出一个四不像来,这东西可有蒸好了?”
叶湘雅本来就将这东西蒸好了放在一旁以防万一,但是这东西放凉了又放回到炉火上,就这一会儿加热的功夫,温度还不够高,还得再等一刻钟,“还要再等等。”
“行吧,我就在一旁等着吧。”富察婉凝显然对这点心有些许兴趣,叶湘雅眼神逐渐冷然,那药膏要及时热着才行,不然就变了药性,就没医书上说的管用了,这小妹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当真是找准时机了。
“妹妹,你喜欢这些点心吗,姐姐这儿正好有方子,你要不拿回去试试?”
“我不试!”富察婉凝回答的很果决,“这些不过下人做的事,我堂堂富察氏一族的格格,岂能自取其辱。”
叶湘雅的目光彻底冷下来了,既然瞧不起,那过来找她做什么,是过来看热闹,还是觉得她这位姐姐做这些上不得台面?
果然她对这家人不喜是有原因的。
“行,那妹妹近来可习了字,不若去书房看看姐姐最近的字画,光是再这里等着多无聊啊。”
“好。”富察婉凝眼珠子溜溜转,倒是记起阿玛在桌上夸奖大姐字画进步了的事,心道她之后迟早要进宫为妃的,要是自己的书画能再上一层就好了,还能得到阿玛的夸奖,她便随大姐进了书房。
在进去前,叶湘雅给了如兰一个眼神,如兰点头,在两位格格都进了书房后,将院门关紧,端出先前熬煮的药膏,一下一下的搅拌着,看着药膏逐渐被煮干水,化为一锅黏稠。
等药膏煮好后,她快速将药膏盛在一个木罐子里,放到小厨房里放凉,随后又拿出糕点在上面煮着,估计温度差不多了,便拿起放凉,等富察婉凝想起门外的糕点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她一拍脑袋,说自己忘事,本来还想用这些糕点讨阿玛额娘喜欢的。
不过现在也不迟,出来时,那些糕点已经彻底凉了,富察婉凝拿起一块,味道刚刚好,她眼睛一亮,竟拿起一旁的食盒自己捡起糕点放在里面了。
“妹妹这是……”叶湘雅嘴角抽搐,瞧她这样,是一块都不打算留给她吗?
富察婉凝一边捡着,一边不客气道:“这些姐姐迟早要拿给阿玛额娘吃的,不若妹妹代为劳之,省得姐姐多跑一趟,姐姐不必感谢妹妹了。”
叶湘雅沉默的看着她将糕点拿走,只留下几块卖相不好的,在提起食盒后,她又仿佛想起什么,往书房里一窜,拿出几副她觉得不错的字画,然后走了。
如兰也看得目瞪口呆,她来这个府上的时日并不多,因此并不知道二格格竟是这般性子,将姐姐的东西都视作己有,不打一声招呼便全占了,“格格,二格格她太过分了。”
“没事。”叶湘雅反而松了一口气,笑道:“好在那些药膏没出问题。”什么书画都不过是她带不走的身外之物,全给了富察婉凝又如何。
很快,她就能借助这些药膏暂时离开这府邸了。
再过半个时辰,这些药膏彻底凉了,叶湘雅询问如兰,“你身上可有被烫伤的痕迹?”
说来也巧,在如兰小时候,因兄长不小心一把火烧了灶台,使得当时小小的她手臂上不小心被烫出一片痕迹,长大后因为自卑,便总是将手腕处那里挡的严严实实的,今儿听主子说起,不由有些惊讶,“格格,难不成这东西是能养好伤口的?”
“是,不过还得试试看药性,如兰,你可要试试?”
如兰只愣了一下,毫不犹豫道:“格格,奴才要试。”她感觉主子是真有本事的,她如果能凭借这药膏去除疤痕,便是她的幸事。
叶湘雅将部分药膏舀起,小心涂到如兰被烫伤的地方,很快,如兰便感到手腕处一阵清凉,这药膏要起效还得过些时日。
她想了想道:“你今晚用水不要碰到手腕处,等明日你起来后,看看效果如何?”
如兰点头,“主子放心!”她这声主子道的真心实意,只可惜叶湘雅此时光顾着给药膏分罐子了,无暇顾及她。
叶湘雅将一大瓶药膏分成十小瓶,每一瓶都有自己的定量,药膏通体呈青绿,像极了翡翠。
翌日一早,如兰发现自己手上的伤疤痕迹变浅了,药膏全被吸收了,药膏有用!她高兴坏了,赶紧禀告主子。
叶湘雅又给她抹上一小瓶的三分之一的量,就这样反复三天,烧伤痕迹极为严重的手腕至此去除了伤痕,如兰更加敬佩主子了,格格真厉害,随意就弄出这些好东西了。
见如兰好了,叶湘雅也弄清楚想要让伤疤变好的量了,她预估着分量,将一小瓶的量递给如兰,“如兰,我有件事想让你去做,同样是不得告知任何人的事。”
“主子您尽管吩咐吧!”如兰现在对主子是百分百诚服,身子立得扳直,就等主子的吩咐了。
“你去一趟富察·丰绅济伦的府上,说此物对烧伤有用,若是他府上有人问起你身份,你便如实说来吧。”
叶湘雅不怕富察·丰绅济伦是个蠢的,发现此物有用后,还大张旗鼓找上门来,事实上,若是她有透过家族接触他的意思,用得着偷偷摸摸去找他。
若是他真的蠢,那她就更没必要交出剩下的舒痕祛疤膏,让他干着急去,哪怕她会引起家族中人的忌惮和防范,那又何妨,当事人只会比她更着急,只因为这东西可是宫中贵人需要的。
乾隆二十八年圆明园九州清晏殿火灾,当时的五阿哥永琪将乾隆帝从火场救出,乾隆帝得以保住一命,但身上却有部分肌肤被烧伤,哪怕有太医诊断敷伤,那伤疤还是留在了龙体上,想来疤痕还在挛缩,便有了太医日复一日的诊断,但是效果不明显。
原身阿玛提过一嘴,说富察氏一族专门给帝王找过治愈烧伤的东西,但是都没有一个管用的。
如今富察·丰绅济伦得了此物,若是试了管用,岂不高兴,只是此物可不是谁都能探出药方来的,只有她清楚药方,因此富察·丰绅济伦要想讨好帝王,必然会找上她。
至于她为何专门找富察·丰绅济伦,一是他是乾隆帝女儿和硕和嘉公主之子,极讨太上皇喜爱,能随时进宫见到太上皇,不必经嘉庆帝批准,二是他是富察一族的,也算原身的堂兄,两人有家族的联系,能更加放心的托付信任,三是他的存在惹得嘉庆帝不快了,只待乾隆帝一驾崩,他就不复从前的风光了,他一定会在乾隆帝驾崩前,想尽办法稳固自己的地位,而这舒痕祛疤膏便是最好的东西了。
所以,她只要静待好消息。
如兰点头,“主子放心。”
不出一会儿功夫,如兰便消失在叶湘雅眼前了,彼时富察婉凝正拿着庶姐的点心讨好佟夫人,佟夫人知道这是养女精心制作的也不当一回事,反而笑眯眯说起自家女儿。
“你啊,一天到晚就想着耍赖,那你姐姐的东西讨好我,等进宫后你该怎么办。”
富察婉凝不当一回事,“等进宫后让姐姐给我煮,我再送给万岁爷不就行了,反正姐姐喜欢干这等下人才干的活。”
佟夫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专心培养大女儿不就是为了让她给小女儿铺路吗,老爷想的比较纯粹,就想着让大女儿进宫得宠帮衬家族,但她却不一样了,既然都是富察氏一族的女儿,为何不能让老大给她女儿铺路。
“你啊,还是这般任性。”佟夫人点了点她额头,惹来富察婉凝一声撒娇,“额娘,您弄疼女儿了。”
“行,额娘给你揉揉。”正当佟夫人将手放在小女儿额头上时,有下人前来禀告,“夫人,大格格身边的婢女如兰又出去了,说是给大格格买笔墨。”
“这些时日大格格究竟是怎么回事。”佟夫人生性多疑,喜欢将大女儿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盯着,先前大女儿屋里老是传来烟火气,那是因为要研制糕点,可现在三番四次让下人出府,那就惹人怀疑了。
而且大女儿向来乖巧,怎么无缘无故就搞出这些动作,佟夫人正要开口让人跟上去,富察婉凝却道:“先前我去大姐姐书房里了,她近来字练得不错,估计是下苦功夫了,那笔墨便消耗的格外快,也不知道将来万岁爷会不会喜欢姐姐的笔墨。”
她说这话时着实是无心的,但佟夫人想想也有道理,便随它去了,只是,今后若是再有这种事发生,就不像今日这么容易过去了。
……
如兰到丰绅济伦府上时,她说明身份后,夫人博尔济吉特氏立马反应过来此物的可取性,便赶紧将这药膏留下来,如兰离开后,她在府上耐心等丈夫丰绅济伦的归来。
傍晚时分,丰绅济伦总算回来,回来时面色不善,“万岁爷近些时日是越发急躁了。”
“老爷,当心隔墙有耳。”博尔济吉特氏叹了一声,谁说不是呢,当今新帝可不像太上皇那般对富察氏一族宽容啊,若非老爷是公主之子,身上流有皇家血脉,估计早就被新帝彻底厌弃了。
“对了,老爷,您看看此物,说是德克精额的大女儿送过来的,对烧伤极为管用。”
“我看看。”丰绅济伦将药膏打开,尾指稍稍勾起一些膏药,放到鼻下嗅闻,很清新的味道,“可有试过效果如何?”
博尔济吉特氏早有准备,叫来一面容烧伤极为严重之人,“老爷,让他试试吧。”
丰绅济伦便让下人涂好一部分药膏,并没有将全部烧伤的皮肤都涂上了,一是药膏不够,二是总要有个对比突出。
夫妻俩本着同族之间互相信任的心思才略作试探,但是三日之后,看着那下人被涂抹的部分如同新生的肌肤,两人都惊呆了。
丰绅济伦马上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性了,“夫人,这东西你可还有?”
博尔济吉特氏摇了摇头,“堂妹只送来一瓶,不若我特地过去讨教一二。”
“罢了,她瞒着父兄送来这东西,可想而知是不愿父兄知道,你去找来大夫看看能否查出这药方,咱们就不用特地找上堂妹了。”丰绅济伦到底狡猾,并不想这么重要的药膏方子掌握在一个堂妹身上,若是这方子是他的,他就能在万岁爷面前尽揽功劳了。
只是叶湘雅只给他一瓶药膏就是放着这一点了,果然,不出两日,查不出药方子的博尔济吉特氏便乖乖找上门了。
佟夫人不知她的来意,但也奉行来者是客的道理热情招待着,博尔济吉特氏全程提不起兴致,但又不得不跟这位婶婶聊天,等待堂妹的出现。
想来堂妹直接找上他们,必然是有所求,她都出动出现在府上了,堂妹也该出现了吧。
两人谈天说地,聊完附近的八卦后,富察婉凝出现在额娘身边,“堂嫂好,我是婉凝啊,你还认得我吗?”
“原来是婉凝,都长这么大了。”博尔济吉特氏尬尬的笑了,她只在出发前打听过府上两位格格的名字,实际上接触的并不多,再嫁上这些年两家地位天差地别,若非亲缘关系,连走动都没了。
“婶婶,我听说我有两个堂妹,这是小堂妹吧,怎么不见大堂妹的踪影。”
“她啊,还在屋里学规矩呢。”佟夫人不大在意。
“原来是这样。”博尔济吉特氏心里暗暗着急,她还盼着从堂妹手中要来烧伤药膏,要是半天下来连人影都没见到,岂不辜负了老爷的期待。
得知来人是谁的如兰赶紧告知主子,叶湘雅并不兴奋,“还是来的太迟了,不过这样正正好。”对方先着急了,就证明这事有回旋之地。
“如兰,将我这些天研制的脂粉拿来吧。”上辈子在宫中她闲暇的那些年,她专门学了化妆技术,虽不是非常精湛,但将自己化成另一个人就完全没问题了。
况且她这模样还跟那人有几分相似,毕竟祖上血脉是一致的。
“是,格格。”如兰点头,将脂粉拿来,随后按照主子的吩咐挽起长发。
叶湘雅在铜镜前点上脂粉,在她巧妙的手法上,她愈发像一个人,好在这些天她妆容越发向这个人靠近,倒不会一下子让府中人察觉不对劲。
等打扮好后,叶湘雅敛下眉眼,静待佟夫人的叫唤。
若是那人有心,就不会轻而易举放弃。
果不其然,在跟佟夫人聊了半天后,博尔济吉特氏详作欣赏富察婉凝,便说一并看看大堂妹如何。
佟夫人见有人欣赏自家女儿,说不定还能借助博尔济吉特氏的这股东风让小女儿接触到帝王,哪能不答应下来,“去将大格格叫来。”
“是,夫人。”
不出片刻,叶湘雅便出现在厅堂内了。
博尔济吉特氏本来是想着问这位堂妹想要什么,好将药方交易走。
但是当她抬起头来时,不由呆愣,“……额娘?”
她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已经去世的额娘,大清的固伦和敬公主。
但是她只失神一刻,便回过神来,额娘在前几年已经病逝了,况且这人长得像额娘年轻时的模样,并非真正的额娘,她神色有些呆滞,“是堂妹啊,坐下吧,嫂嫂好久没见到你了。”
佟夫人没错过她口中的额娘,她脑子活络,倒是一瞬间想到了某种可能,固伦和敬公主是富察皇后所出嫡女,跟富察氏一族抹不开关系,若是这大女儿跟固伦和敬公主相似,倒不是不可能。
她很快想到要借用大女儿跟这博尔济吉特氏攀上关系了,不为其他,只为这博尔济吉特氏就是固伦和敬公主的嫡亲女儿,若是借用好这层关系,保不准能打感情牌送她小女儿进宫为妃。
佟夫人将心思压下,随后仔细观察博尔济吉特氏的举动。
果然,如她想象的那样,博尔济吉特氏很是关心大女儿,尽管小女儿在一旁不断表现,但她眼里只看得见大女儿。
佟夫人压下嘴角一抹笑,若是如此,那事情就有意思多了。
叶湘雅坐下,没忽视博尔济吉特氏口中的额娘,也没忽视佟夫人打量的目光,这一切尚在她掌握之中。
她要的正是别人眼中的肖似固伦和敬公主的容貌才得以被丰绅济伦重视,从而结识太上皇,毕竟她总得有个由头接触太上皇,不然就成了别人眼中的贪权权势,意图成为新帝宫妃一说了。
她还不至于跟害了原身的人好,况且原身心愿也不在入宫为妃这上面,只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至于她跟和敬公主容貌相似这点,别人找不出任何破绽的,她是见过和敬公主什么容貌的,但原身却是从来都没见过的,而原身家人也是不曾见过公主容貌,又哪来的借用公主容貌一说。
博尔济吉特氏后知后觉从失神中走出来,尽管目光移不开,但心思仍在打探药膏方子上,叶湘雅说话滴水不漏,她试探不出任何结果,只得暗忖堂妹大抵是想要的不便公然说出,或是所图不少,但不管那样,她都得在私底下过问堂妹了。
一旁的下人提醒她佟夫人的不对,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声额娘透露了多少要事,不过她倒是能借用这一点,让堂婶将堂妹放在她府上一段时日。
她便假装自己对大堂妹依依不舍,“堂婶,我跟堂妹一见如故,不若接堂妹到我府上一聚,过些时日再回来。”
佟夫人欣然答应,但是面上还是要迟疑一二的,“你要将我两个女儿要走,你可得好好待我女儿。”
博尔济吉特氏没说将谁要走,那她只好说成两个了,若是她小女儿在府上讨得博尔济吉特氏欢心,这夫妻俩,一个是和硕和嘉公主亲子,一个是固伦和敬公主亲女,这与皇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双重关系,岂能不让小女儿一飞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