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好奇只在太上皇心里转瞬消逝,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探查这药膏可管用,管用的话再召见那女子罢,不管用的话,那就得承受起戏弄帝王的下场!
太上皇也只是表面看着还算慈和,实际上,作为一个岁数渐高的掌权者,想要一个人的性命不过一念之间的事。
这药膏经过好几个人的尝试,总算得到一个不错的结果,三日后,太上皇亲自尝试此物,发现自己经年的伤疤不过三日就彻底转好,并且他身上那些斑驳经过涂抹,也终究化为五六十岁的肌肤状态。
他一时间大为惊人,更想要见到那个女子了,“丰绅济伦,你将你堂妹送进宫来,朕要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奇女子。”
“是。”丰绅济伦松了一口气,经过多日试探,他发现堂妹医术极为精通,在此刻能派得上用场了。
太上皇心急如焚,赶紧派人去丰绅济伦府上将人接进宫,叶湘雅得知消息后,可不得赶紧收拾好自己,准备进宫觐见太上皇,当然,富察婉凝也想跟上去,大概是笃定自家亲姐不会对她做什么吧。
但丰绅济伦岂是由她随意折腾的,二话不说便将她关在府上,叶湘雅得以安安静静出现在马车上。
马车上,丰绅济伦絮絮叨叨:“你进宫后须得小心谨慎,有些话宁可不说也不要多说。”
“是,堂哥,妹妹知道的。”叶湘雅释然,“有堂哥在,妹妹就放松许多了,有时候妹妹真觉得堂哥才是我嫡亲的兄长。”
可不是吗,比起原身的那两个兄弟,还不如一个素未谋面的堂兄关心她,尽管这种关心带着一定目的性,但是她还不至于看不出其中的真心实意。
丰绅济伦难得不太好意思,“我也愿堂妹是我嫡亲的妹妹,今后要是堂妹不嫌弃,就将我当成亲哥哥吧。”他心想,要是能将堂妹过继到阿玛名下就好了,这样他就能多出一个亲妹妹,还能更放心将两家利益绑在一处。
可惜阿玛和额娘都病逝了,这过继之事变成了无稽之谈。
“是,兄长。”叶湘雅温柔一笑,将体贴内敛的好妹妹形象做出来,丰绅济伦就没继续唠叨了,他心想妹妹得体懂礼,倒是不像另一个堂妹,如此能放心让她面见太上皇了。
到了乾清宫时,叶湘雅跟着丰绅济伦进去宫所,见到了太上皇。
“奴才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叶湘雅低头,这宫里可不兴叫什么太上皇的。
毕竟有哪个太上皇还住在乾清宫,而新帝却住在代表着太子东宫的毓庆宫,在宫外才叫嘉庆年号,在宫内继续延用乾隆年号。
与其说现在是嘉庆二年,倒不如说是乾隆六十二年,也怪不得嘉庆帝将一身怨念都发泄在富察氏一族身上了,导致原身落得如此悲惨下场。
不过她现在还得利用乾隆皇帝达成自己的目的,就暂时不在意这对父子的较劲了。
“你就是丰绅济伦的堂妹?”太上皇饶有兴致看着面前低头的女子,从外表看真看不出一个女子竟有如此医术,连他太医院的太医都被比下了。
当然,如此人才必然是为他所用的,正好他这些年身子越发不好,就差这样一个妙手回春之人能助他恢复以往的雄壮。
“是,奴才是富察湘琇。”叶湘雅恭恭敬敬道,说来原身的名字跟她的名字还挺相似的,都有一个湘字,这也是缘分吧。
“湘琇啊,你抬起头来。”太上皇一点都不见外,直接唤起她的名字。
叶湘雅依言抬起头来,仍是注意实现,没有直面太上皇的龙颜,宫里不可直视贵人,这是丰绅济伦在临出发前吩咐过好几回的事了。
太上皇见到那张跟自己嫡女相差无几的脸,一时间陷入惊骇中,久久不语,良久才哑声道:“你说你叫富察湘琇?”
“是。”叶湘雅是完完全全按照富察湘琇应该出现的反应回答的,富察湘琇此刻该疑惑太上皇为何会这么问话,但是迫于对太上皇的尊敬,点头应是,“万岁爷,这名字是奴才早逝的亲生额娘为奴才起的名字。”
“真是巧合啊。”太上皇回过神来,眼神带上一抹伤感,竟有人跟他嫡女长得一模一样,和敬已经去世五六年了,他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和敬,不,应该说再见到跟和敬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太上皇心态陡然发生转变,竟不像一开始那样兴致勃勃了,他道:“既然有缘,那你就留在朕身边伺候朕吧。”
他想了想,这女子像和敬,倒是能抚慰他丧女多年的难受,只是这样也不大好,日日见着像和敬的女子,便日日难受。
若是这富察湘琇没什么本事留下来,之后还是离皇宫远远的吧。
一瞬间,太上皇的心态一波三折。
叶湘雅将他的眼神看在眼里,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哪怕乾隆帝不在意自己发妻的堂侄孙女纳为自己的妃嫔,总得顾忌将一个像自己女儿的女子纳为妃吧,见过这一面后,哪怕嘉庆帝想要将她封为太上皇妃嫔,也得掂量一下自己在太上皇心中的地位了。
太上皇只会觉得这个儿子荒唐,竟然敢将肖似自己亲姐的女子封为他的宫妃,毕竟这种□□之事,一般人都不大能承受得起,除非是变态中的变态。
“是,皇上。”叶湘雅站起来,退至一旁。
此后的两三天里,叶湘雅便尽情在太上皇面前展现自己的医术,将自己从前压根没碰过的药材都看了个遍,不得不说,还是皇宫才有这种底蕴。
太上皇也将这富察湘琇的平生调查出来了,发现其压根是不善医术的,便冷下脸来,将人叫到跟前,“你去何处学的医术?”
若是富察湘琇说不出一二来,他就只得将她当成居心莫测之人了。
对于这一点,叶湘雅心里早有答案了,“……万岁爷,奴才怕是说出去您也不信……”
“你尽管说,朕信不信自有判断。”
叶湘雅这才道:“这源自奴才的一场梦,奴才梦见梦中有一对母女向奴才殷切吩咐,说将这医术交给奴才,将来一定会排上用场的。”
“一对母女?”太上皇像是想到什么,神色有些激动,“你仔细说来。”
“是,”叶湘雅仔细回想,“那为母者雍容华贵,贤良端庄,奴才平生从未见过如此温柔尊贵的女子,笑起来格外温柔,她对奴才说,让奴才掌握了医术,将来能为她夫君做点什么,而那女儿也是一等一的尊贵,笑容明朗活泼,一直挽着她娘亲的胳膊,对奴才道:‘你掌握了医术后,一定要进宫’。”
她觉得这话还不够让人信服,便再斟酌添了两句:“奴才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奴才明白,若是上天无端让奴才掌握了这些医术,就一定有其他期盼,她将奴才进宫,奴才心想,在宫中,有谁尊贵过万岁爷,她这话一定是让奴才替万岁爷养好身子。”
“果然是她们……”太上皇怔怔道,他能笃定那对母女就是他的发妻和嫡女,唯有她们,才会在离世后放不下他。
太上皇不出片刻就相信这话了,一是这富察湘琇的平生踪迹压根没有接触到医术的机会,二是富察湘琇这话实在是太触动他的心了,至于为何他妻女不给他传话而是出现在一个陌生人的梦境中,看富察湘琇容貌不就知道了!
肯定是和敬觉得她容貌相似,跟皇家有缘分,而皇后则是觉得富察湘琇是富察一族的,跟她有缘,便齐齐出现在富察湘琇梦中了。
太上皇忆起妻女时,眼泪都要出来了,叶湘雅低下头来,装作不知太上皇此时的悲伤。
半响后,叶湘雅被带出乾清宫外,领头的太监意味深长看着她,“这位格格,今后福气大着了。”
“公公谬赞了。”叶湘雅笑了笑,这算什么福气,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她到了南三所住下。
一个时辰后,太上皇下旨,破例将富察湘琇封为女太医,在宫中可随意行走,太医院对这位女太医不得有任何阻拦,并且这位女太医不会参与太医院的值守,只负责太上皇的身子。
这命令是破天荒的,以往宫廷并非没有医女,但像是现在这样正式被看作太医的,在大清却是绝无仅有,但是太上皇旨令,又有谁能违抗,因此,叶湘雅在宫中有正儿八经行走的身份了。
而其他有所耳闻的新帝妃嫔倒是松了一口气,她们听说太上皇身边多出一年轻貌美的女子,据传还是明年要选秀的富察氏一族的女子,太上皇对富察氏有多偏袒是众人皆知的,就怕太上皇一激动,就将这富察氏封为新帝妃子。
皇后前不久刚病逝,这后位是皇贵妃钮祜禄氏的,后宫即将迎来新的洗筹,她们还盼着能被皇上晋封,若是平白无故来了个家世不错的女子,她们威胁可就大着去了。
嘉庆帝听说这些事后,不免疑虑,皇阿玛性情有多惊疑不定,他是清楚的,能将一个女子莫名封为太医,可想而知那女子是有真本事。
这时候的他倒是不会因为那女子出自富察氏一族而百般揣测,皇阿玛顶多对孝贤皇后那一脉给予重任,那女子是出自另一脉的,不值得皇阿玛因为她的身份各种优待。
宫中有女太医一事热闹一阵子后,又恢复平静了。
但是太上皇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好。
在某日,嘉庆帝来给太上皇请安时,抬头看到太上皇年轻了五六岁的模样,顿时大惊,“皇阿玛,您这是……”
太上皇摸了一把脸,心情愉悦,“这多亏了湘琇啊。”
他身旁的女子上前一步,“奴才给皇上请安。”
嘉庆帝骇然,他看到了什么?一个跟他三姐长得极其相似的人,就是模样更加年轻,是十三四岁的少女,“皇阿玛,这是?”
“这也是有缘了,你皇额娘和嫡姐托梦给她,给了她一手好医术,将朕的身子打理的妥帖。”太上皇毫不客气将所有功劳都放在自己妻女身上。
叶湘雅毫不在意,反正太上皇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踏脚石,她的目的可不在他身上。
嘉庆帝看了一眼皇阿玛,又看了一眼富察湘琇,还是不敢相信皇阿玛的满口荒唐言,只是皇阿玛精神、身子比过往好是肯定的。
他这会儿心情复杂极了,对富察湘琇的感觉添了丝不喜,又觉得她这本事若是能用在他身上,他就不愁活不长久了。
身为帝王,盼着长命百岁是基操,他一方面盼着皇阿玛能快点驾崩,好让权给他,因此对富察湘琇极力调养好皇阿玛身子之举没有任何好感,但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富察湘琇这门好医术用在皇阿玛身上白费了,不如帮他调养好身子,让他越活越年轻——
没理由富察湘琇将皇阿玛的身子调养成七十多岁的模样,却不能将他调养成二三十岁的模样吧?
他比皇阿玛身子更雄壮,调养难度并不大吧。
叶湘雅不知这位皇帝脑子里已经联想到以后的日子了,她就站在一旁,将规矩一词刻画在脑门上。
待嘉庆帝退下后,太上皇又泛起别的心思了。
他后知后觉他光顾着高兴炫耀去了,没反应过来他这个儿子已经是皇帝了,既然是皇帝,那肯定有着长生不老的念想,他还盼着自己能越活越久,而这个被妻女托梦的富察湘琇便是他的希望,怎能让新帝夺了。
宫中太医固然有医术傍身,但是这不同于富察湘琇,富察湘琇的医术与其说是医术,还不如说是仙术,让他皮肤宛若新生,又让他一日比一日精神,仿佛回到了五六十岁的身子状态,虽然这是错觉,但是这种错觉让他日复一日着迷上瘾,更舍不得让富察湘琇出现在别人面前了。
要是世间有人会此等仙术,作为帝王的私心,他只盼着这仙术用在他一人身上。
他甚至想过,若是富察湘琇姓爱新觉罗氏就好了,哪怕是旁支,他都能将她封为公主,好让她一直留在身边,而非让新帝随时随地都有将富察湘琇封为宫妃的机会,而明年就是新帝第一次大选的日子了,若是新帝有心,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富察湘琇一旦被封为宫妃后,哪有日日守在他身边的道理,在外人眼中这不成了扒灰,他堂堂乾隆帝的名声不能因此被毁……
太上皇深深地看了富察湘琇一眼,“你可想成为朕的儿媳?”
叶湘雅立马跪下,“奴才只想照顾好万岁爷身子,这是孝贤皇后和固伦和敬公主的吩咐,奴才绝对不敢起别的心思,还望万岁爷明白奴才的一腔真心。”
不管是福晋还是宫妃,这都不在她考虑范围内,原身都想平安喜乐过完一生了,还让原身成为妾室或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丈夫坐拥三妻四妾,这多闹心。
叶湘雅此时此刻发自内心说完这话。
太上皇尚且满意,一种想法突然浮现,富察湘琇长得像和敬,这是不是代表老天爷的意思,是上天送来给他当女儿的?只是富察湘琇到底不是爱新觉罗氏的血脉,大清又没有破例将外姓女封为公主的先例,到他这里,倒是不能破例了。
不过,倒是有封和硕格格的先例。
他想起孝庄文皇后了,这位老祖宗就曾将异姓女孔四贞收为养女,封为和硕格格,放到他这里,兴许可行——
太上皇有了主意,心神定下来了,倒是不担心新帝突然册封妃子了。
“行,就依你所言了。”
叶湘雅退至一旁,缓缓地眨了下眼睛,帝王心思不难懂,将一个女子长久绑在身边的说法也就那么几个,不是封为宫妃,就是封为儿媳,但是介于她的容貌,帝王不至于犯浑,所以只能剑走偏锋,所以太上皇应该考虑要不要收养她为女儿了吧。
她都顶着固伦和敬公主的容貌了,这暗示可谓明显了吧。
再过几个月,就是新帝选秀的日子了,到时候可就没回旋之地了,太上皇要是想做决定,必须要早早的来了。
……
丰绅济伦府上,富察婉凝已经好些时日没有见到自己亲姐了,在大姐姐进宫后,太上皇竟将大姐姐封为太医。
这何其荒唐。
富察婉凝可不知自家亲姐什么时候擅长医术了,而且大姐姐就这么进宫了,都不曾想起她在宫外还有阿玛额娘和她这位好妹妹,莫不是宫里的富贵迷了她的眼?
不可否认,在大姐姐进宫后,不光是她,连家里人都着急起来了,生怕大姐姐走了富贵路忘了还有身后一家子在等着她。
她听说阿玛想尽办法在宫中传递消息给大姐姐了,但大姐姐好似从未听到,还是无动于衷。
富察婉凝有些憋气,以往任意摆布的人进了宫后就翻脸不认人,摆明了就是没有良心,她找上堂嫂博尔济吉特氏,堂嫂却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她,好似她是什么没脑子的东西。
但这好像是她的错觉,因为堂嫂说,“太上皇见你姐姐实在有缘,便将你姐姐放在身边,但你是你姐姐的亲妹妹,倒不好将你忘了。”
也不知在博尔济吉特氏口中,这姐姐在太上皇身边,跟不好忘了妹妹有何关系,但这话听在富察婉凝耳中,倒是挺欢喜的。
堂嫂又道:“过些时日你堂叔就带你进宫了。”
这是太上皇的主意,说是看在大堂妹实在孝顺的份上,就将这小堂妹叫进宫里。
其实博尔济吉特氏也弄不懂郭罗玛法想坐什么,但既然吩咐下来了,她照办就是。
“多谢堂叔堂嫂!”富察婉凝又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