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算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呢?”小太监勾起了嘴角,更靠近几步低声说道:“我们家贵人说了,只要乌雅家能够助她一臂之力,她便想法子将十四阿哥弄到自个儿膝下抚养,必定尽心尽力护着他好好儿长大成人。
且将来无论我们家贵人有没有亲儿子,十四阿哥都是她的长子。”
别有意味的“长子”二字,透露出一丝异样的味道。
博启的眼神闪了闪,一瞬间竟难以抑制地心动起来。
四阿哥是被佟皇后养大的,与亲娘都没有什么情分可言,他们这个所谓的母族就更别奢望了。
方才人家表现出来的态度也足以说明,那是压根儿不曾将这个正经母族放在眼里呢。
唯一能够指望的也就只有十四阿哥。
可惜十四阿哥的年纪还太小,若跟着那位四阿哥长大,必定是要被教歪了的,届时同样不认母族又还有什么好指望?
而更大的可能,十四阿哥恐怕要被后宫里的某个嫔妃抚养,届时……能不能安然无恙长大都还不好说,会不会养歪、养得不成器也是个疑问,即便一切都好好儿的,只怕又该养出来一个四阿哥了。
无论怎么看,十四阿哥身上的不确定和风险都太大太大了。
找寻一个后宫女人达成合作兴许是最好的选择,但仍不能叫人安心。
“红口白牙,爷凭什么信她?亲生的与非亲生的区别可大了去了,爷不信她能这般‘无私’。”
那小太监不由无奈一笑,“您不信实属人之常情,我们家贵人即便是当着您的面指天发誓,您只怕也还难免要心存疑虑,还能有什么好法子呢?左不过,不甘心赌一把罢了。
当然了,我们家贵人也说了,倘若您不嫌弃,回头将家中二妹妹与您做妾如何?如此一来两家便也算是真正的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啊。
您回去且与家中商议一番仔细斟酌斟酌,五日后小的再登门拜访……对了,我们家贵人的那位二妹妹生得一副花容月貌,性情也十分温柔腼腆,还是个能诗能词的才女呢。”
伫立原地静静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博启的眸光闪烁不断,“心动”二字已若隐若现。
彼时,林家姐妹二人还在优哉游哉地逛街。
身后跟随的一众丫头侍卫手里都已经提了不少包裹,但两人兴致勃勃的模样显然都还没尽兴呢。
“又是一家卖首饰的,咱们进去瞧瞧吧?方才还没挑到适合母亲的。”
林碧玉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那就进去看看。”
却在这时,身后传来喊声,“林姑娘!林姑娘等等!”
姐妹二人循着声音转身,却见来人竟是铁打的八爷党。
不过今日略有不同的是,胤禩的身边还紧紧跟着一个小姑娘。
一袭红裙如骄阳烈火,五官生得十分大气明艳,上挑的眉眼为其平添一份高傲凌厉,打眼一瞧便知不好惹。
是个美得极具攻击性的小姑娘。
第57章
因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几人也不曾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只略欠身便算见过礼。
胤禩贴心地为双方引见,“这两位是左都御史林大人家的千金,这位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郭络罗氏。”
身旁的小姑娘立时眉梢一挑,挽着他的手臂嗔道:“你这样称呼我我都险些没反应过来,怎么,是我的名儿突然烫嘴了?”
胤禩顿时变得有些不自在,动了动自己的手臂,无奈道:“你别这样……”
“怎么了?我们不是向来如此吗?”
就在两人纠缠之际,胤禟张嘴了。
“怎么只有苏培盛跟着却不见老四?”
林碧玉轻描淡写地扯了个谎,“十四爷不肯好好儿吃饭,都将四爷给缠磨得不行了,眼瞅着……咱们就借口先溜了,省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多冤呐。”
听见这话胤禟忍不住乐起来,“十四那小子竟然敢在老四面前作妖,果然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郭络罗氏看了看苏培盛,似终于想起来什么,隐藏的锐利敌意缓缓褪去,笑道:“听说孝懿皇后去世前为四爷相中了一位姑娘,看样子就是这位姐姐吧?”
这话问的,有人不想回,有人不好回。
于是苏培盛那个机灵鬼就凑上前来,竖起个大拇指笑得甚是灿烂,“您好眼力。”
“果真如此?”郭络罗氏眼底的笑意越加浓郁,上前握住她的手仔仔细细瞧了瞧,不禁赞叹,“难怪孝懿皇后那样中意,只冲姐姐这样举世无双的容貌便足以令人心动,换哪个不想趁早下手抢回自己家啊。”
说完又看向旁边的林黛玉,不出意外再次被惊艳到了,“真好奇林大人和林太太究竟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怎么能两个女儿都生得这样美呢?”
被这样直白夸赞的小姑娘不禁感到有些脸热,拿帕子掩了唇,略显羞涩地偏过头去。
林碧玉则更脸皮厚些,很是坦然地接受了这份赞美,笑盈盈地与其寒暄。
“两位姐姐这是想上哪儿去?京城我熟得很,你们想看什么买什么不如同我说说,保准儿叫你们满载而归。”
林黛玉回,“难得出来一趟,正想给家母挑些合心意的首饰呢。”
“这不是巧了吗?方才我们逛的那家祥麟阁就是专门卖极品货的,京城里的太太贵女们都喜欢他家的东西……”郭络罗氏突然顿住,小声问道:“他家首饰好是好,却也的确贵得吓人,你们今儿准备充足不?”
寻常也没几个人出趟门还要抱着一匣子金子银子揣一叠票子的,偶尔若果真瞧中什么昂贵之物现银不凑手,大不了就打发个奴才赶回家去取,甚至先拿走叫店家自个儿上门去取都没问题。
有头有脸的名门之后、高官子弟,倒也不必怕什么。
眼下郭络罗氏能这样问,显然并不是表面上的这点意思,而是不清楚林家的底细,以防超出她们的承受上限故而提醒一嘴罢了。
林碧玉有些诧异于她的善意,缓缓点头笑道:“确实不曾带太多,且先看看,若果真不凑手了再叫丫头回去取就是。”
“那咱们就进去吧!”
祥麟阁是一座二层的小楼,装修并不似其他珠宝首饰铺子那般富丽堂皇,甚至根本都没看到任何首饰展示出来,乍一眼扫过去都不知究竟是卖什么的。
“难怪方才我们直接就路过了,不熟悉的人还真瞧不出来。”
听林黛玉这么说,郭络罗氏就解释道:“店里卖的首饰皆非凡品,每日拿取存放稍有不慎磕碰一下、或意外丢失都是一笔不小的损失,是以平日东西都放在盒子里锁着呢。
再者说,绝大多数人也压根儿就买不起,根本不需要展示出来吸引客人,没得随随便便这个来摸一下那个来试一试,反倒将东西给染指了。即便没有磨损,摸的戴的人多了也总归是叫人心里犯膈应。”
听着倒有点后世奢侈品那味儿了,满满都是“我很贵你不配”的调性。
掌柜的显然对郭络罗氏等人很是熟悉,满脸堆笑迎上前来,“还以为今儿几位贵人有事儿就不逛了,原来竟是给小的带了新贵客来,不知两位姑娘如何称呼?”
胤禩给介绍了一番,那掌柜的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变得更殷勤。
“几位贵人快快请上二楼小坐,上好的明前龙井还余下一点,小的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得罪了不少贵客才勉强留到今日。”
胤俄笑骂,“回回来你回回都这样说,奸猾的老东西。”
那掌柜的却一点儿不见尴尬,从善如流地嬉笑奉承着,一边亲自引着几人上二楼,一边不忘连声吩咐店里的伙计端茶送水好好伺候。
“几位今儿想看看什么?”
郭络罗氏说道:“倒也不拘是什么玩意儿,只挑新鲜好货拿来我们瞧瞧。”
“好嘞,您几位请稍等!”
掌柜的乐颠颠地忙活去了,郭络罗氏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他怎么一听两位姐姐的来历就笑得那样……跟朵老菊花儿似的,两只眼睛都冒光了,怎么瞧着那么猥琐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胤禟吊儿郎当地往后面一靠,双手枕着头笑盈盈地看了看姐妹花儿,“你可知林大人调任回京前是哪里任职的?任的什么职?
人家先前可是两淮的巡盐御史,十好几年的巡盐御史!你可知其中‘含金量’?要我说,我们在座几个加起来恐怕都不及这俩丫头的身家,你说那老奸巨猾的能不乐呵吗?这哪里是两个新客,分明是金娃娃来了啊。”
胤禩赏了他一记脑瓜崩,“浑说什么?林大人为官清正人品贵重,若不然也不可能担任左都御史一职,你可别胡咧咧了。”
转而又对着姐妹二人致歉,“两位姑娘切莫误会,他就是人蠢了些,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并无其他意思……”
郭络罗氏却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不是稀松平常之事吗?你这么一较真儿,反倒显得九爷暗指林大人什么不好似的。”
“……”
胤禟顿时闭紧了嘴,目光在他家八哥、郭络罗氏及林碧玉的身上来回打转,不由悄悄缩了缩脖子,终于后知后觉自己闯祸了。
早知这样,他就不该嘴欠喊什么林姑娘!
谁能想到呢,小丫头片子竟能这样敏锐。
如今可好,挖墙角儿大业还没来得及展开,就已经先“后院失火”了。
等胤禛拎着熊孩子好不容易找来时,姐妹两个已是大丰收,正要打发丫头回去取银子呢。
“取什么银子?苏培盛,爷是怎么跟你交代的?”
“林姑娘不让……”
“为何不让?先前不是就说好的?”
林碧玉倒有些不太好意思了,“花销实在太大了,哪能……”
“苏培盛,给钱。”
眼看那头一叠银票掏了出去,胤禟和胤俄俩人都止不住满脸肉痛了,正主儿却是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不是,老四何时这么富裕了?”
“定是孝懿皇后给的,还能是打哪儿来的?咱家皇阿玛抠搜的,给阿哥的月例也才那几个银子,攒个一年半载都还不够给姑娘买只祥麟阁的镯子,难怪人家抱得美人归呢。”
胤禟不过是随口酸了一句,却哪想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本就有些心情郁结的胤禩不由得抿了抿嘴唇,瞧了瞧那姑娘娇美绝伦的脸庞,又瞧瞧对方面前琳琅满目的珍宝,一时神色黯然,下意识低下头去。
余光扫到他这副模样,郭络罗氏的眼里不禁划过一抹讥笑。
娇花儿虽好,却也不是人人都能肖想。
仅看人家的谈吐做派就知必定是自幼被金山银山娇养长大的,黄白之物对于人家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而他,却连给自己的额娘买一根钗子都不能随心所欲。
这都还算是次要。
一个自信骄傲在骨子里的姑娘,根本就不可能看得上这样敏感自卑的他。
不过是怯懦者见不得光的窥视罢了。
想到这儿,郭络罗氏心底里的最后一丝敌意也彻底消散了。
临近傍晚时分,马车才缓缓停在了林家门口。
胤禛独自下了马车来到帘子旁告别,“我就不进去了,省得林太太又胆战心惊的。”
林碧玉掀开帘子,眉眼弯弯一脸戏谑,“今儿可是叫你狠狠破费了,下回还敢夸海口吗?”
“有何不敢?反正……早晚也都是给你花的。”
本来厚脸皮的她还没觉得怎么样,但瞟见林黛玉双手环抱龇牙咧嘴搓鸡皮疙瘩的架势,倒是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