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深入了解,无需过多期待。
亲生的就是亲生的。
被娇宠长大的千金小姐从来不会在自己家中装模作样,遂不冷不热地跟大房父子两个招呼一声,转头对着贾政时就温和热络了不少。
这般对比可是将贾赦气得够呛,那股子欢喜劲儿瞬间就散了去,当下冷哼一声,“你们娘儿仨是亲生的,我就不在这儿碍眼了,告辞。”说罢拂袖而去。
然而,此番言行却只招来贾母的一顿不满,“从来也不会往自个儿身上找找缘由,惯会埋怨旁人,不长进的东西!”
除此之外,就再没人对他的离开有所反应。
原本也是呆不住想出去溜达溜达的贾琏见此情形就悄悄收回了蠢蠢欲动的脚,静坐在一旁作低眉顺眼样,不时搭上几句话茬哄哄人。
不得不说,这人长得好看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女人更多是爱听好话的主儿。
哪怕明知他骨子里是个什么德性,明知他不过是花言巧语哄人开心罢了,老太太偏就还挺吃这一套。
就连贾敏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哄得眉开眼笑,眼瞅着看他的眼神都亲近不少。
贾政还赶着要去点卯,并不敢多耽搁,说笑几句过后便起身要走,临了告辞之时却突然想起什么。
看着依偎在老太太身边的儿子,又瞅瞅外头的天色,登时皱起眉来,“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赖在家中?今日不去上学?”
贾宝玉很惧怕这个父亲,当即就哆嗦了一下,白了脸僵在那儿不知该如何作答。
贾母忙不迭揽他入怀安抚,不满道:“你又吓唬他作甚?是我叫他歇两日的。你三个外甥外甥女初来乍到多有陌生孤单,宝玉与他们年岁相仿,且就留下陪他们说说话玩乐玩乐罢了。
刚还瑾儿也是要读书的,趁着这个机会叫宝玉给他指点指点功课,以免届时到了家塾跟不上进度。总之我心里都有数,你就不必管了,做好自个儿的差事就行。”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贾政还能说什么呢?
当下也只得无奈摇摇头,叮嘱一句“玩闹也不可落下功课”就匆匆离去。
贾宝玉顿时狠狠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随之露出了轻快的笑容,依偎在老太太的怀里好一顿撒娇卖痴。
贾敏止不住地皱眉。
昨儿晌午进门,到现在为止满打满算也还不足十二个时辰,可皱眉的次数却几乎赶上她平时三两个月的了。
见此情形,林碧玉也就安心多了。
凭她对贾敏的了解,几乎可以肯定,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若无意外,贾母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都散了各自忙活去罢。”贾母摆摆手,又点了点自家孙子孙女,“你们陪着他们姐弟三个四处转转,找个地儿吃吃茶聊聊天也好。”
众人依言告退,独留下贾敏在屋里陪着。
“昨日人多嘴杂我也未能有机会问你……上回你给我回信都不曾提过回京之事,可见事出突然,好端端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还有送你们回来的那些侍卫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敏却摇摇头,“这事儿我不好多嘴多舌,不是不信任母亲,实在是涉及朝廷牵扯重大,有个什么万一咱们两家可就都敢完了,母亲就别问了。
总之不是老爷犯了什么事儿,家里一切都好好儿的,母亲不必担心。”
闻言,贾母手一抖,脸色微微变了变。
能够惊动得了朝廷的侍卫千里迢迢前去接人护送回京,又说不是犯了什么事儿……那就只能是沾上什么要紧的大事,正在被皇上重用了。
具体是什么固然不知,但闹出这样的阵仗就足以说明其重要性。
一旦事成,她那女婿保不齐还能再往上爬一爬。
简在帝心,指日可待啊。
可万一事情未能办成……那估摸着左右也就是两个结局罢了。
要么人不在了,好歹算是因公殉职,圣上也不至于太过恼恨,将来若瑾儿入朝为官兴许还能托福得到些许照拂。
要么事砸了人还在,那就是重大过错,被问责怕是跑不掉的,更甚至可能会被治罪。
想到这儿,贾母的眼神不由闪烁起来,一抹迟疑划过。
到嘴边的话茬转了个弯儿就又咽了回去,转而无事一般只捡些家常来说道叙旧。
贾敏一面应付着闲话家常,一面又时时提着颗心如坐针毡。
却哪想直到最后老太太也不曾提起那件事,倒是怪了。
全然不明所以,不过她心里头却也暗暗松了口气。
左右逃不过去也罢,总好过才刚刚团聚就跟老太太闹一顿不愉快,眼下只能盼着能拖一时是一时,最好等她想个万全的好法子。
……
王熙凤的行动能力很强,早间才不过提了一嘴,立马她就将小厨房给安排上了,还特意挑了个会做淮扬菜系的厨子过来。
不过时隔多年才好不容易见着女儿,贾母只恨不能时时刻刻都将人拘在自个儿身边才好,哪里又肯叫他们娘儿几个单独用饭呢。
每日清早前去请过安后人就别想再离开了,非得一天三顿都在她那边用完之后才能有机会回到自己的院子。
幸而她也知晓了菜式不合口味的问题,后面几日也都特意嘱咐厨房多照顾了些,好歹叫娘儿几个的肚皮算是能糊弄过去了。
这日清早才吃过了早饭,林怀瑾就与贾宝玉一同去了家塾,却哪想晚上一回到自个儿的院子里就垮了脸。
“母亲,我不想再去贾家家塾了,能不能给我找个先生?或是送我去外面的其他私塾也好。”
贾敏一愣,“怎么了?”
她不明所以,林碧玉却是知道得很清楚。
贾家家塾说是读圣贤书的地方,实则却暗藏腌臜良多。
学生之间相互勾搭行龌龊之事者屡见不鲜,做先生的贾代儒仿佛也不过只是个老秀才,迄今孙子都长大成人了,他连个举人都还未能考上,足可见其学识本事。
说句王婆卖瓜的话,她家弟弟如今要想下场一试,未必不能考个秀才回家。
凭贾代儒的本事,能教得了他什么?
再者说,堂堂一个做先生的,能将一个不算大的家塾管教成那般混乱污糟的样子……贾家子弟高贵顽劣不服管教固然是主要原因,却也与他的无能无才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样一个先生,这样一个学习环境,根本不可能令瑾儿满意。
林碧玉对此心知肚明,不说只不过是不想跟贾敏白费口舌,只叫她眼见为实罢了。
果不其然,将将去一回就足矣。
只见林怀瑾白嫩的小脸儿漆黑一片,小嘴儿一张一合噼里啪啦好一顿说道,从眼神到表情到语气无不彰显出浓浓的鄙夷嫌恶。
具体内容与林碧玉所了解的大差不差,左右就是那点子上不得台面的脏事。
贾敏听着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喃喃自语,“怎么会?那可是贾家的家塾啊……宝玉,宝玉不是也在那儿上学上得好好的吗?没见他说过什么啊?”
“他说?他怎么可能会说?”林怀瑾嗤笑,仿佛是想起什么脏东西似的,脸上恶心的表情藏都藏不住,“他根本就是老鼠掉进了米缸里,快活都还来不及呢,能说什么?
我今日才不过去了一回,兴许了解的还不够,但别的不敢说,那什么香怜玉爱却是板上钉钉的‘贾宝玉好朋友’!才一见着人就贴上来黏糊得不行,勾勾缠缠的恶心样子瞎子都能看出来他们有一腿!”
还不等贾敏从这莫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林怀瑾又是一语劈得她头晕目眩。
“总之无论如何我是再不肯去那劳什子的家塾了,再去几回我都怕自个儿脏了去,那几个脏东西看我的眼神太恶心太可怕了,循着机会就要往我身上黏……”
“你说什么?”贾敏大惊失色,气得满脸铁青几欲发狂,“混账东西!真真是混账东西!吃了他的熊心豹子胆了!究竟是哪几个,你如实告诉我,看我不揭了他的皮!”
林碧玉也是被惊着了,万万没想到那几个臭虫竟如此……
她家瑾儿今年才九岁而已!
脸虽好看,却还挂着婴儿肥呢!
简直超乎想象,毫无下限!
“你可曾吃亏?”
林怀瑾连连摇头,“我一察觉到不对劲就赶紧躲开了,有那不长眼的再敢试图凑上前我也不惯着,上脚就给踹翻了去,之后就再没哪个敢招惹我了。”
林碧玉点点头,心里的怒意却是丁点儿不减。
又问,“那贾宝玉呢?他就不曾说什么?凭着那些个混账东西打你的主意?”
“他都习惯了,大抵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吧,见我恼怒伤了人还只觉我小题大做玩笑不得。”
“我的儿!”贾敏猝不及防“哇”的一下哭出声来,紧紧抱着儿子不撒手,“都是我不好,怪我不曾事先打听清楚就将你送进了那虎狼窝!那个贾宝玉,枉我如此信任他,临走前还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多照看你些,结果可倒好……
你等着,我这就去找老太太,此事为娘必定要给你讨个公道回来!”
“母亲且等等!”林碧玉忙拉住她的手腕,冷笑道:“就算才来不过几日,想必母亲也该看出来老太太对贾宝玉的偏宠了,这会儿告到老太太跟前怕是会叫母亲失望。
不如母亲且再等等,等晚些时候二老爷回来了再瞧准机会去告状。素闻二老爷不喜这个儿子,又最是品行端方的一个人,想必也十分厌恶这等脏事。”
贾敏愣了愣,遂果真重新坐了下来,“我儿说得是,单单只叫老太太知晓还不成,还是得做老子的亲子出马不可。”
“过来。”林碧玉冲着自家小土豆子招招手,淡淡说道:“来仔细说说,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敢打我林家人的主意。”
林怀瑾乖乖上前,道:“黏上来的就是那什么诨名香怜玉爱的两个,就属他们最胆大。”
香怜?玉爱?
林碧玉仔细想了想,一时心中也有些恍然。
据原著描写,香怜玉爱这两人可以算是贾家家塾的风云人物了。
先是攀附薛蟠花天酒地捞了不少钱财,后面贾宝玉进入家塾就与他也勾搭上了,带着秦钟拢共四人整日勾勾缠缠淫。乱不堪。
很显然,那两个脏东西是在薛蟠和贾宝玉的身上尝到了不少甜头,眼下看见林家嫡子难怪按捺不住。
可惜,这回他们招惹错人了。
林碧玉暗暗将这两个名字记在心里,明艳妩媚的桃花眼深处却闪烁着冷冽光芒。
第8章
夜里,才回到家中的贾政毫无意外直奔正院上房请安。
却哪想母子二人话还未曾说上两句,就听见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逼近。
“母亲!”
就见贾敏搂着林怀瑾一头冲进屋内,双眼红肿哭得不能自已,“求母亲为瑾儿做主啊!”
身后还跟着林家姐妹二人,齐刷刷都在抹着眼泪。
贾母大惊,急忙一叠声询问,“怎么了?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哪个欺负了你们?”
贾政亦满脸焦急,“妹妹快莫哭了,究竟受了什么委屈你只管说出来,我和老太太必定为你们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