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弄清楚情况,身子一轻已经被身边的巧云推醒:“娘,娘,山下……山下起火了!”
娘,娘又是谁?
下一秒江枝猛的坐起:“什么起火了?”
她的动作太猛,吓了巧云一跳,解释道:“娘,是村里烧起来了。”
哦!只是做梦!
江枝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心绪。
晚上二瑞喝汤太多,半夜出去撒尿看见有动静,回来喊醒人。
可江枝睡得死,怎么喊都喊不醒,是又摇又推才睁眼。
徐二瑞已经出去看情况,江枝跟巧云只站在青岗林旁边向山下望。
原本村子的位置是一片黑暗,可现在能看见一片片桔红光团。
巧云哭起来:“家被烧了。”
徐二瑞此时跌跌撞撞的跑回来,语无伦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烧了,全部烧了!”
虽然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也决定要在山上住一段时间,可眼睁睁看着曾经的家被大火吞噬,依然心如刀割。
江枝也难受,战争给少数人带来权势和富贵,同样也带来更多危害,受苦的永远是百姓。
值得庆幸的是,到现在所有人都平安活着,也包括那个聂繁天。
火光渐渐消失,重新恢复黑夜,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夜风刮过林子的呜咽声响。
再回到棚子里,江枝就无法再睡,时睡时醒,索性坐起来添炭守夜,听着外面的夜鸦啼叫到天明。
大燕朝农家的习俗是一天只吃两顿饭,天大亮了,巧云红着眼睛开始做饭。
徐二瑞想去看看村子怎么了,可被江枝喝止住:“看什么看,现在下面的流民正等着人去看,人家好抓住你割肉。”
一句话就把傻儿子吓得不敢再提。
好奇害死猫,东北傻狍子挨一枪不知道逃,还要回头去找刚才谁打的我。
村里房子烧了,人还得活下去。
江枝担心的还是那些没有走的村民,不知道流民是只抢东西,还是伤人了。
到哪里都有犟种。
昨天小满家上山了,可没有看见徐有才那几家,肯定又跟流民硬顶上。
只是他们仗着地熟人多,流民轻易也伤不到人,时间长了难说会不会丢命。
徐二瑞不下山,只是去了小满家的炭棚。
昨天上山时大家都匆忙,也没办法帮忙。
现在一夜过去,不知道他家过得怎样。
江枝也没有走,她把自己昨天捡的青冈子拿出来,把每一粒都用石头砸破外面的硬壳。
又在塘下方单独挖了一个浅浅的小坑,把青冈子全部倒进去,再引水进坑,刚刚能将青冈子淹没,多的水自动流进山坡树丛。
这样可以避免污染水源,而且是长流水不用换水麻烦。
昨天晚上能大方吃苞米饭,还是因为有了充饥主粮,要是没有后续粮食,江枝也不敢随便挥霍,万一真正坐吃山空就迟了。
巧云看着婆婆把青冈子砸开又泡水,不解的问:“娘,这青果有毒,泡着干啥?”
江淡定道:“全家吃。”
怪不得昨天晚上那一顿又是肉又是干饭,这是吃完粮食要毒死全家了。
巧云悲从中来,双腿一软就跪下:“娘,我每天只喝清汤,不敢再吃饭了!”
江枝愣住:“你一惊一乍的干啥,起来,就你现在这干柴一样的身体还怀着孩子,只喝汤不要命了。”
巧云指指青冈子,小心翼翼道:“娘要毒……”
江枝恍然大悟:“谁说要毒死人,这些青冈子能吃,只是要先去了毒性。”
巧云半信半疑,从小周围人就提醒过青冈子不能吃,哪怕饿得半死,有人用火烧熟吃一个没事,也没人敢用来当饭。
不过,婆婆的话没人能反抗,她只能求菩萨保佑,自己能少吃点青冈子。
早饭是干菜糊糊,江枝让煮得稠一些,巧云满脸愁容的照做去了。
二瑞还没有回来,江枝把青冈子泡进水里,就站在下山的崖边张望。
同在一座山上,几家炭棚直线距离并不远,可能走路需要几十分钟,放眼望去却在视线范围内。
江枝不知道其他家具体是在何处,但能看见几处林子升起淡淡炊烟,很快就被风吹散。
有人埋锅做饭就是好事。
没过一会,徐二瑞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娘,大家都没事,小满家也做饭吃了。
没想到他家炭棚比我们的好,以前大柱哥就用的石片子砌墙,昨天扫干净就住下了。”
大柱就是小满瘫痪的哥哥,从小就是个勤快懂事的,每年冬天跟爷爷在山上烧炭,一住就是一个多月,自然会把炭棚收拾出一块吃住的地方。
他病倒后,就是小满上山。
对为什么有这样好的条件,小满爷爷还情愿等死,江枝不解。
至于村里的情况徐二瑞也不知,大家也默契的没有再提走了的村长他们。
流民就是这样流来流去,从自己的家逃进别人的家。
现在冲进村里的流民,曾经也是憨憨笑着种地耕田的人。
江枝没有金手指,没有能力关心其他村民,她只想自己有个干净舒适的家,能平安活到本书大结局。
炭棚继续改建。
母子齐心协力,第二天石片墙封顶,暂时留出门框,等以后做门。
在旁边又把草顶延伸出一个灶间,用石头垒起灶台,方便巧云做饭。
第三天,江枝和徐二瑞又在草棚旁边的斜坡用石头砌起堡坎,找来细土填补平整,又搬来几根以前砍下来烧炭的青冈树,准备再搭一个房间。
这几晚上三人住在一起,虽然天气寒冷都是衣不解带的睡觉,但徐二瑞那脚臭打鼾声把江枝熏得够呛,急切需要开单间。
不过还没有动工小满就来了,说他爷爷要江婶子去一趟。
江枝欣然答应,她也有事要请教小满爷爷:这个冬天什么时候结束?
马上就是三月了,按现代的西南气候早就是春雨绵绵,桃花满山,可书里的世界还是干冷一片。
第8章 善意都是相互的
小满家窝棚距离自家一百米,上下崖需要几分钟。
江枝走到一看,果然比自己家的好。
靠着岩石的棚子足有三间,一片瓦式的顶子,高处固定在石壁上,矮檐搁在石片墙上,严密得连风都没有一丝。
此时,小满奶正带着重孙女妮妮在用树枝扎成的扫帚清扫棚里浮土。
小满爷则在旁边用刀劈着手上的木棒。
“长庚伯!”江枝喊了一声,踩着刚铺过的石板路径直进了棚子。
小满爷放下柴刀有些别扭道:“二瑞他娘,你坐!”
江枝也不跟他客气,在旁边的半截木桩子坐下直接就问:“长庚伯,你们这里吃住都挺好的,为啥前几天不上山?”
这是她一直就想不明白的。
一提上山,小满爷脸上的褶子就皱在一起,长叹一声:“那时候只想着没吃的,上山也就多活十天半个月,还是死路一条。
要是不走,说不定流民见我们老的老,小的小,残的残没粮就不折腾。”
旁边小满奶戳破他的谎言:“二瑞娘,你别相信这话,还是怪村里走时,那些人见我家是拖累,就都躲着。
平时侄儿侄孙儿亲亲热热,可到关节上,连问一句的人都没有。
我这老头子要强一辈子,现在被人嫌弃,他就死也要赌口气。”
被人揭了老底,小满爷黑着脸呵斥:“不会说话就别说,谁要赌气了。我就是老了,也要撑着腰杆做人,不去麻烦别人。
我是觉得他婶有一句话说得还对,上面的人怎么打是他们的事,总是需要人种田的。
那就到山上捱一阵,没粮就吃草根树皮,万一打着打着好了,小满和妮妮就不用在外面逃难。”
江枝笑了,这也是一个犟种,还是拿一家子性命硬犟的老犟驴。
她有些理解这个老人的意思。
小满爷要强一辈子。
早年丧子丧媳,他凭自己的能力养大俩孙儿。
就要过上重孙满堂的好日子,偏偏又遇上大孙子摔瘫,孙媳妇改嫁的事。
这种变故搁在谁家遇上一条,都足以将人击倒,但小满爷还是坚持下来。
可遇上逃荒,带着瘫痪的大孙子,只靠个人力量无法完成。
被别人嫌弃抛弃的打击太大,老人的心里没一丝生存希望,准备破罐子破摔。
是自己跟着小满去家里的简单问话,让小满爷感觉到温暖,也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一辈子不服输的倔老头这才有动力再上山搏一把。
小妮妮在自个太奶的示意下,给江枝端了一碗水,还喊了一声:“江奶奶!”
江枝嘴角抽搐着,勉强挤出笑接过,还乐呵呵的夸一句:“妮妮乖!”
小满爷把柴刀在地上嗑了嗑,道:“他婶,你们棚子搭得咋样了?要是缺人手,就让小满去帮两天!”
江枝很是意外:“这样不好吧,你家也需要人干活!”
现在家家都没有空闲的人,小满家虽然棚子好,但该做的事也很多,而且家里还只有小满一个腿脚好的,怎么好意思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