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沈国公父子与银杏知晓先帝曾传令沈国公府出城灭反臣,而全国上下却知先帝传令安国公杀反臣。
所有人只知谋反之人是三皇子,所以,安国公一箭射出,杀了挚友沈国公。
这背后定当是有人在操控。
“陛下。”谢谭幽道:“倘若,沈国公府没有谋反,陛下会如何做?”
“绝无可能。”云崇道:“谋反之罪已然落实。”
“倘若,臣妇可以查明真相,找到证据证明,陛下可会还沈国公府清白?”
“先帝不会出错。”
“陛下。”帝师缓缓开口,声音不如刚才那般洪亮:“事已起,恐怕此时早已传遍各街小巷,百姓定当议论纷纷,当年之事,亲眼见过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不若便让燕王妃去查,也好安定人心。”
“不论如何查,结论都在那了,任谁都无法改变。”
云崇对上帝师浑浊双眸,回想帝师的话,安定人心,结论在那,谁也无法改变。
帝师说的不错,事情怕是已经闹开,得给众人一个安定说法才是,不然那么多人,心思如此多,若一时掌控不了,忽然发了酵,于他不利。
再者,当年之人皆不在人世,想要从何查起都是问题,就算最后真的查出什么,也得过他这里,是与不是都得由他而定。
想清楚,云崇冷冷勾唇:“若你查不出呢?”
“……”
“先帝亲判之案,你敢重查,乃是不敬,朕应你,也是想给众人一个安心,可若你查不出,或是结果就是沈国公府谋反,那……”
云崇顿了顿,冷笑出声:“那这不敬之罪,你就得受着,念你如今身份,可轻罚,一百五十杖。”
一百五十。
不是死便是要残废。
温凛脸色一变,想开口,却被谢谭幽抢先一步,“臣妇谢陛下。”
“朕只允你一月的时间。”说着,云崇转身入了内殿:“都退下吧。”
“臣等恭送陛下。”
跪了这么久的朝臣总算心头松下一口气,看了看谢谭幽的方向,与身旁之人窃窃私语着出去,这一月,只怕京中要热闹了。
温凛上前扶起谢谭幽,神色隐隐担忧,又不知如何开口,谢谭幽轻轻摇头:“表哥,我们先出宫吧。”
“好。”
萧然跟在二人身后一同出去,一路上,三人面色都显得有些沉重,出了宫门,谢谭幽远远见到将要上马车的帝师,忙快走几步,唤道:“帝师。”
帝师回眸,见到谢谭幽怔了一瞬,随后淡淡扯唇:“燕王妃。”
谢谭幽俯身,朝帝师一拜:“多谢帝师今日为我说话。”
回京后,两次见帝师,他总是有意无意帮她说话,虽不知其意,但总该是要感谢一番。
帝师避开谢谭幽的礼,“不过是尽臣子本分罢了。”
谢谭幽也未拆穿,只是看着他上了马车,然后离去。
“表哥。”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谢谭幽知道是温凛,她轻轻唤道。
“嗯。”
宫外的风总是很大,发丝不小心就迷了眼。
谢谭幽看着前方模糊的房屋与马车,似是轻叹:“我记得外祖父曾说,他追随先帝,忠于先帝,是因先帝有雄心壮志,宽容又大度,最重要的是,先帝是一个亲贤臣,爱百姓的好君王。”
“是啊。”温凛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祖父还说,他也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天下一统,海晏河清的景象,他相信,他所忠的陛下可以带他们看到那一天的。”
“那个时候,沈国公安国公时常来定国将军府,幽幽或许不知道,天下一统,海晏河清,是祖父与两位挚友少年时期便想看到的景象,他们相约要一起活到那个时候呢。”
“后来呢……”
“人都没了。”
“表哥。”谢谭幽深吸一口气:“我今日才发现,这条路远比我们想的要长要远,稍有不慎,我们也会没命的。”
现在已经大体清楚,沈国公之事,是先帝全权主导,那定国将军府呢,与云崇脱不了干系。
所以,温凛才会每每见到云崇都感觉到恶心,云家之人惯会伪装,装什么都不知道,装难过心痛,怕是连自己都信了吧。
“幽幽怕吗。”
谢谭幽摇头:“英雄不该是如此的下场。”
“我要查案,我要让沈国公府堂堂正正的活在众人心中,要让外祖父看到海晏河清,天下一统的景象,所以,我不退。”谢谭幽道:“即便身死,也该为外祖父讨回公道,杀害外祖父舅舅表哥们的凶手还尚存活,总该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她先前只是猜测云启与秦国公还有谢靖联合,后来与温凛相谈才知不是,不过都是被推出来的,又或许从中助了力而已。
既是如此热闹,那就一个一个来!
第116章
“是啊。”萧然朝他二人走去,“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只是怕……”谢谭幽眼底一抹寒光闪过。
她只是怕,如若最后,当年之事一件一件的被捋出时无人信,又或者云崇否定所有,那到时……
毕竟,此次涉及的可是不论在百姓还是朝臣中都声望极高的先帝,还有如今君王,当年之人又尽数都不在了……
在宫门外又站了会,三人才离开,一路回了燕王府,去见他们口中说的那刺客,刺客真有,不过刺杀之事却是假的,不过是故意放出的消息,寻一个光明正大查案的机会罢了。
而那刺客便是当日杀害沈清的人中,活捉下来的,嘴巴硬得很,无论怎么审问,都不张口。
地牢阴暗又潮湿。
入眼便是水牢,明明什么都没有,谢谭幽却觉里面又像是什么都有,无端的寒意入心,往前去,铁链摩擦地下的声音越发清晰明显。
血腥味浓重。
谢谭幽看着浑身伤痕,又再度昏迷过去的刺客,眉头微微皱起。
温凛挡住谢谭幽的视线,也是皱了皱眉:“明日,再不说,便杀了吧。”
“不必再审了。”谢谭幽开口,白衣如仙,说出的话却是十分冷漠:“直接杀了吧。”
温凛一怔,回眸看向谢谭幽,是熟悉的面容,眼眸神色却十分陌生,冷漠又凉薄,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谢谭幽,心头复杂又止不住的心疼。
“浪费时间审一人,不如以自己引真正幕后之人现身。”
萧然很快明白谢谭幽的意思:“你是要以自己为诱饵?”
“嗯。”
“如何引?”
谢谭幽道:“将我要查当年沈国公府一事放出去,并且已经掌握不少证据,那这一月,总有那么几日会有收获。”
沈清才现身就被人杀害,而她一个手中有证据,还得了云崇的允许彻查当年之事的人,背后之人又怎会忍得住不出手,只要一出手,幕后之人自然也会慢慢水落石出。
她倒是想看看,先帝当年到底是如何做的,而今,又有谁还在帮他,又记着当年一事。
“太危险了。”温凛不赞同。
“表哥放心。”谢谭幽淡淡扯唇,“燕王府众多暗卫,我不至于会有事,再者,你与萧然也在。”
“此事,也只能这样才能尽快引出刺客背后之人。”
温凛眉头皱的越发紧,终还是点了点头。
萧然道:“今日,我们先去沈清在城外住的那个屋子里看看。”
谢谭幽颔首。
三人才走出去,就有丫鬟朝这而来:“王妃。”
“何事?”
“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后娘娘请您入宫一趟。”
谢谭幽大概能猜出太后要见她的原因。
“幽幽,我陪你去。”温凛有些不放心。
“表哥不必担忧。”谢谭幽轻轻扯唇:“你与萧然先去往城外,我去见太后,待暮色时分,清幽居见。”
“……”
“那你小心些。”
“好。”
三人一同出府,又分了两路,谢谭幽做马车入宫,自从这清幽居开始营业,黑云和银杏都是早早出门,到快天黑了才回来,如今,她身边,就只是黑风在侧。
到了宫门口,黑风在宫外等她,她随着来传话的小宫女进去。
*
慈宁宫,格外冷清,婢女都是寥寥无几。
谢谭幽随着那小宫女踏入主殿,太后已经等候多时,见她进来,一直淡淡微冷的神色总算缓和几分,挥了挥手让杨嬷嬷和宫女退下,只留了她与谢谭幽二人。
“你要查沈国公府一案?”太后开门见山问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谢谭幽垂眸:“是。”
“为什么?”
“当年之事或许有隐情,既是有隐情就当再彻查,无辜之人不该惨死。”
“无辜?”太后声音忽而冷下:“你可知,当年,因沈国公府谋反死了多少人?难道那些人就不无辜?”
“可若,沈国公没有谋反呢?”谢谭幽还是坚持自己心中想法,她从来就不信,大忠臣会变奸臣,更不信想看到天下一统海晏河清的人会杀百姓,会反君王。
“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太后声音止不住拔高:“先帝亲判之案,怎会出错?”
“去。”太后伸手指了指外面:“告诉陛下,今日你所说全是疯言疯语。”
谢谭幽未动,看着太后,心绪有些复杂,今日的太后于她而言,像是一个长辈,眼底的忧虑太过明显,可她有想做的事,想报的仇,又无法与太后说。
谢谭幽抿了抿唇,还是道:“不是疯言疯语,也是真的不想无辜之人惨死,护国之人最后落得个谋反罪名,没有这种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