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是云启对她做了什么…
燕恒喉头翻滚,他想回京,想立马就回京,若是一路快马不带停歇,他可以五日就到京城,可阴阳花在南燕,他必须要拿到的,李谪也说可以一试,若是成了,她会少受些痛苦。
“吴将军。”燕恒道。
“末将在。”
“你带着手下燕家军从南燕洛城入,直攻南燕城池,与正在北面攻城的几位将军汇合后,直取南燕都城。”
“末将领命!”已经许久不打仗,一打便是拿下一国,这让吴将军怎能不热血沸腾。
“陈将军。”燕恒又回眸看向已经包扎好伤口的陈将军道:“你带着受伤的燕家军先在此处休养,不必回兰城,伤好之后前去与吴将军汇合。”
“末将领命!”陈将军跪地抱拳,燕恒未说自己,他一向口快,问道:“王爷此次不同末将等一起?”
燕恒摇头:“本王入南燕取一件东西,之后先回京一趟,皆时,若战事未结束,本王定会赶来与诸位将军同战。”
二位将军对视一眼,也没再问其他,纷纷抱拳应是:“王爷一路多加小心。”
燕恒翻身上马,与阿行和一众黑影快马而去,一路沙尘滚滚,燕恒像是不觉,只一个劲向前,身后黑影之人面面相觑,还是紧紧跟上,心下却止不住疑惑,跟了燕恒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急躁。
终于,快马半个时辰后,最前方的燕恒勒马停下,太过突然,阿行与一众黑影忙紧紧拽住缰绳,场面有些嘈乱,但好在,还是能稳稳停下,众人纷纷看向燕恒。
燕恒调转马头,手背青筋毕现,一路上他都将缰绳攥的很紧,心头也是如此,是急切也是怕。
他看向阿行,又看向他亲自挑选训练的一众黑影。
迎面依旧是飞扬的尘土,不禁迷了人的眼眸,有些酸涩难受。
阿行道:“主子若是有事尽可吩咐。”
这群人中,阿行跟燕恒最久,他不敢随意揣测燕恒心思,可若是燕恒主动让他看,他便能猜透,今日的燕恒是心头有事,并且不小,大许是与那封信有关。
燕恒薄唇轻启,淡淡的嗓音中有些柔,却说了其他事:“二月初九,本王娶妻,你们当入城远远见过她。”
阿行摸了摸鼻子,没有燕恒的允许他们是不许进京的,可那日是燕恒阿,他们的主子娶妻,他们自然得前去看看,他一直以为燕恒不知道呢,如今想来,怕是早就知道,不然怎么会让他在他走时留在京中谢谭幽身边几日呢。
“本王从不喜解释。”燕恒道:“但今日,本王想说,那圣旨不是云崇下,本王遵,而是本王前去求来,所以,她才是本王的妻。”
无论燕家军还是黑影又或是他身边的暗卫,都对他娶妻震惊,又或是埋怨云崇下了一道圣旨锁住燕恒,但更让他们不解的是燕恒竟然会应,底下不少人猜测纷纷,又恼怒,虽嘴上唤着王妃,但从未觉得谢谭幽是燕王府的女主人。
阿行一开始也是气的,甚至是不喜欢谢谭幽,因为很早听闻她喜欢云启,云启有多想弄死燕恒,他们是知晓的,如此,才更是讨厌谢谭幽。
直到那日,燕恒让他将这几日的谢谭幽画下送给他,和看见谢谭幽腰间的那枚黑玉,他好像才明白,谢谭幽怕不是云崇硬塞给燕恒的,而是燕恒自愿并且欣喜的。
所以,当下,他便十分喜欢谢谭幽,用尽毕生画术,美美画了两张。
燕恒道:“她早年一直生病,如今也未好,需要南燕皇室的阴阳花或许才能彻底根除。”
“所以,此次王爷入南燕是为那皇室里的阴阳花?”
燕恒颔首,眸色有一瞬的心疼之意闪过:“可京中来了信,她受了伤。”
只一句话,阿行彻底明白,他抱拳,说的认真:“主子大可放心回京,阴阳花阿行就算死也会拿回来,主子若不信又或是担忧,属下大可发誓。”
身后一众黑影也纷纷抱拳:“属下誓死拿回阴阳花,保王妃平安,主子安心!”
燕恒深吸一口气,缓缓松了缰绳,眸子的担忧越发明显,他瞧着众人,亦是抱拳:“入南燕皇宫定当凶险,一切小心行事。
刚才一路快马他已经考虑清楚,阴阳花是必须要,可他也必须要确认谢谭幽是否安全,所以,他还是选择回京,阴阳花若阿行能拿回来最好,拿不回来,他再想法子,大不了再用心头血养几月,待冬日,他便登雪山之巅,拿雪莲。
一众黑影道:“王爷回京亦是多加小心。”
燕恒不再停留,一夹马肚,快马往反方向而去。
身后亦是响起马蹄之声,是阿行一行人为他奔赴南燕。
快马回京,他身上有武功,若以最快速度入京,一路快马不做停歇,不会死,只会累极。
耳边风声鹤唳。
他眼前模糊,像是看见那一年。
漫天飞雪,他也是这样快马回京,只为见她最后一面。
而今,他更加不敢停,深怕晚了一步,出了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所有的规划,当真只是几个字便能乱的一塌糊涂,可他真的管不了那么多,无论任何规划,谢谭幽永远是重之之重,其他可以重头部署或是再来,而与谢谭幽,又是否能次次重头再来呢?
他不敢赌。
*
而此时,京中却是下起一场大雨,大雨辟里啪啦落下,整个京城,似乎除了雨声再无其他。
谢谭幽昏迷将将醒来,脸色比昨日好了些,银杏见状,忙给她递了粥,虽没有胃口,她还是喝了几口,又拿出李谪给她的药丸服下,这药丸是当真有用,身子也没有昨日虚弱了。
瞧着外头的倾盆大雨,她忽然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迷糊的神情睨着银杏,忽而道了句:“我近日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做梦,其实也不算看得很清楚,但我就是无端感觉那个人是燕恒。”
闻言,银杏笑出声来:“大小姐这是想王爷了?”
谢谭幽也跟着扯了扯唇:“好像是,我最近真的老是梦见他。”
梦见,她总是要杀他。
奇怪而又诡异,过了一会又看到他二人在一起,说着以后要去的万里千山,梦境转换很快,她很累,可她还是想看清那人。
轻叹一声,她又靠在床榻之上,脑中却是忽然想起了温凛。
那封信上,表哥说。
“青城山寻一人,于月下还众人之公道。”
第127章
大雨连下了三天三夜,整片天空都是阴沉沉的,谢谭幽没有出院落,若是清醒之时就坐在窗边,或是看卷宗又或是抬眸看着天边的闪电。
雷声滚滚,震的人心头都跟着颤了颤。
谢谭幽却是瞧着外头的倾盆大雨渐渐失了神。
好像也有这样的一个雨天,莫名的熟悉又让她心痛绝望。
脑中有片段很快闪过,她没有抓住,垂眸想了很久亦是没看清,心头沉叹,却在抬眸之时,脸色瞬间惨白。
大雨之中,那里像是有一座府邸,门府牌匾刻着七皇子府四个字,听说,那是云启自己提字,有人道这字与他一样,温柔而随和。
而却无人听见,七皇子府邸内,一人的卑微哀求和凄厉绝望的惨叫。
谢谭幽一身红衣,却不鲜明,狼狈的面容,破碎的裙装,被人按着,一碗药被逼着喝下,她干呕想吐出,可云启没有放过她,亲自上手,一碗一碗的药灌进去。
泪水与药融合着被她喝入,她难过又崩溃的绝望。
眼前,闪过的是在庄子的三年,和她嫁给云启的这几年。
孤独的日子总是很多,可总是有人陪着她的。
他教她武功,和那三年一样
并告诉她,她可以有想法,有想做之事,不必听于一人言,因那三年,她说过的,她亦是想在有一天站在那庙堂之上,可后来回京后又或是嫁给云启的她,总是浑浑噩噩,难听点便是呆,唯一认真的就是学武功。
那人还给她讲趣事,带吃的,每次都是桃花酥,她最喜欢的吃食,又总问她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得到她过得好又开心的回复,他眉眼肉眼可见的放松。
后来,云启知晓二人见面,并未生气,而是告诉谢谭幽,他的真实身份,谢谭幽有些震惊,那总是来七皇子府邸看她和她说话的人,竟是战场上从无败仗,手握八十万大军的燕王,燕恒。
此后,燕恒见她,也没再带过面具,二人如旧友般,喝酒聊天,有时,或许是酒意上头,谢谭幽竟是会觉得他像一个她认识很久很久的人。
而夜里,又会做梦,醒来后又什么都记不得,直到有一日,谢谭幽猛然一瞬间想起过往,她震惊又不可置信,心疼的昏过去,再次醒来,她前后捋了又捋,泪水落了又落,一天一夜不眠不吃不喝。
她恨所有人,所有欺负她和燕恒的人。
第三个夜里,又见燕恒,他已经与当初在庄子里的张扬不羁又爽朗阳光的性格不一样了,整个眉眼,是很沉的冷意,就连身上散发着的气质都让人止不住生寒而不敢靠近他。
从前她有过很多次疑惑,燕恒这样的人啊,为什么总会翻过七皇子府邸的墙呢,好像他也没干什么,不找云启,就好像只是单纯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她想了好久都想不明白。
今日,她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那个与她相约以后,要一同去看万里千山的少年真的永远都在她身边,他真的从未食言,不论如何,都会保护她,陪着她。
可她却忘了他,嫁给了旁人,甚至将旁人认成了他!
上天为什么要和她开这样的玩笑,为什么啊,母亲去后,她的这一生便开始陷入孤独绝望,是燕恒的出现,救了她整个人,甚至是让她有了生机。
那年一别,她已经打算勇敢踏出一步,只等燕恒回来,便主动表明心意,燕恒是那样好的人,她怕说晚了,他就是别人的了,所以,她一直在等他归京。
她相信,燕恒也想速速回来见她的。
可结果呢,却只等来云启,之后,她便再也记不得燕恒了。
她好恨啊。
听着燕恒熟悉的嗓音,又问她:“今日,可开心?”
谢谭幽再也克制不住了,崩溃哭出声来,她真的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好像好久好久没见燕恒了,她想他,很想很想,也是哭的撕心裂肺。
当时,脑中似乎只有一个想法,她什么都不要了,也不去追究为何失忆,她只想跟燕恒去看那万里千山。
“阿恒。”她抱住他,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记不清说了多少,只记得,燕恒微微发颤的身子也是慢慢拥住他,哑声回了很多个好。
他们是约好了明日城外相见,谢谭幽也去了,只是才走到长街便听得一道银铃之声,之后,她便不省人事,醒来后,记得所有,独独忘了燕恒。
又是浑浑噩噩的过了很久,燕恒偶尔出现,却不再像之前那般跟她说很多的话,只是看她一眼又或者在院中树下站一会便离开,当真好生奇怪。
直至这次,她生了一场病,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和窗外那正陪着谢音柔的云启,她忽然想鲜艳精神些,让银杏给她换了她以前最爱的红色衣裙。
衣裙穿在身上,嘴角却溢处鲜血,她再度昏迷,一场接一场的大梦,清晰而真实,她又再次记起了燕恒,此时,燕恒身在战场,听闻受了伤,她发了疯似的要离开京城,要去找燕恒,还是被人拦住了去路。
抬眸,是云启。
谢谭幽笑着笑着又哭了,如果她没有记忆,那云启也曾是她灰暗人生的一道光,可她记起记忆才知,她的所有灰暗都是云启给她的。
最终她还是没能出了这个府邸,反而清醒的被人按住,听着云启的一字一句,也是那时,她才知,她身上竟是有一种蛊虫,可控制人思想,而以忘忧草为引可使其失去部分记忆,又可为其制梦。
所以她忘了燕恒,只记得云启。
云启说,要用她杀燕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