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不想忘了燕恒,更不想被控制着去伤害燕恒,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碗又一碗的忘忧草被灌进腹中。
她失魂落魄的呆坐原地,脸色越发苍白,也未强忍,鲜血从口鼻涌出,之后,她被人拖到西街,大雨落在她身上,好冷啊,而她也从一开始的清醒到模糊再到沉沉昏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是有人扑通跪地,抱着她起身,迷迷糊糊间,她睁眼了,下意识唤了声:“阿恒。”
可没有人应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往何处,只知道耳畔边一点一点的变得清静,好像是被放在床榻之上,身旁站着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声音很是大。
她浑身滚烫又犯疼,如被虫蚁啃噬。
手心忽而一凉,是有人轻轻安抚她,她与噩梦鬼神做斗争,终换得一次看清身旁之人的容貌,当下便汹涌落泪。
“阿恒……”她唤。
可她声音太小太小了,如身处梦中般呓语,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
“怎么办,我好像要忘记你了。”
脑中闪过很多画面,从清晰到模糊,她绝望的想要抓住一点,可她动不了分毫,好疼啊,她是不是快死了呢。
如果不死,她有一种预感。
她会永远忘记那个爱她护她,又坚定告诉她,我会让你什么都有的小少年。
她再也不会想起来了。
“我……”谢谭幽已经很用力的再说话,甚至想收紧手心,让燕恒知道她在,是她,可她好像无论怎么做,都动不了,更告诉不了燕恒。
眼角滑出血泪来。
“对不起阿恒,我再也记不清你了。”
“轰隆——”雷声震震,天空像是即将被撕裂般,一声接一声。
谢谭幽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双手死死抓着窗边,用力到青筋暴起,甚至身子都跟着不停颤抖,她双眸猩红一片,胸口剧烈起伏着,重重喘息。
“噗呲。”一口鲜血吐出,眼睛缓缓闭上,彻底昏死过去。
银杏掀开帘子进来就见到倒在地上的谢谭幽,手中托盘应声而落,忙快步奔向她:“大小姐?”
焦急的声音在看到她嘴边和衣裙上的血迹,发了颤。
“大小姐。”
黑云闻声而来,见到里面情景,忙给谢谭幽把了脉,又朝银杏道:“去唤王爷恩师过来。”
“我这就去。”银杏急急站起身,速速奔去找李谪。
李谪正在晒他昨日寻得的稀有药草,忽而听闻谢谭幽又昏迷,他脸色微变,抬脚朝晚幽院走去。
给谢谭幽把了脉,皱着的眉头渐渐松了:“不过是急火攻心,休息两日也就好了。”
那会未把脉,他还以为又是毒发,若是毒发,当真棘手,好在,只是心中有淤血,现在全数吐出,也算因祸得福。
*
谢谭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睁眼,银杏和黑云都在她身侧,听见响动,二人齐齐回头,终于得以松下一口气。
“大小姐总算醒了。”银杏说着,已然哽咽。
“我没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觉醒来,她觉得身子比这几日都要好,也是有胃口,想吃东西了。
谢谭幽道:“我有些饿了。”
“备着呢。”银杏破涕而笑:“黑云,你伺候大小姐起身,我去准备。”
“好。”
望着银杏欢快出去,谢谭幽摇头失笑,被黑云扶着起身穿衣。
她抬脚出屋时,忽而愣住了。
“表哥?萧然?”
只见,院中石桌下,坐着两个人,正在对弈。
“幽幽醒了。”温凛见到她,起身忙快走几步,上下打量她:“可有何处不舒服?”
谢谭幽摇头:“你们何时回来的?”
“暮色时分。”萧然道:“听闻你病了便过来看看。”
“大许是近日太累。”谢谭幽没有将自己中毒一事告诉二人,也是怕徒增担忧,。
“可是京中发生什么了。”萧然给她倒了杯热茶,问:“那日,怎的会让黑风如此快的追上我们,让我们回京。”
黑风并未将他们所遇桃林一事告诉二人,谢谭幽也不打算说。
“不必拜访那些老臣了,关于沈国公府一事,已经有了结果。”谢谭幽声音平静:“沈国公府有没有谋反,当日,会有旧人前来作证。
“……”
说着,她忽而看向远方,眸子微微收紧。
那个旧人啊,只要他出现,所有人都会信,而京中怕也会因此乱上一阵。
第128章
月光洒下,让这夜中平添几分冷意。
温凛瞧着谢谭幽面容,又看了萧然一眼,才问:“幽幽所说何人?”
谢谭幽不答,反问:“那表哥去青云山寻的是谁?”
“……”
关于这个青城山,谢谭幽只知是一个道观,而里面的人自从上了山便从未有人下来过,有传言,那观主更是活了百年之人,通天晓地,与青龙寺的空静大师是一样的。
也曾有人跋山涉水只为见她一面,却都被拒于道观门外,而今,萧然与温凛去,还是三日之久,可见,二人是进过那道观的。
谢谭幽倒是十分好奇了,由其想到那封信,寻一人,于月下还众人之公道。
她看懂了,正因为看懂她才越发好奇,萧然与温凛寻的究竟是何等人。
“我与那道观观长相识。”温凛道:“此次前去,不过是有一事想问。”
自古以来,诸多皇帝信天命又或是服用灵丹妙药,而朝中人都知,云崇每隔三年都要算一算漓国之后景象和自己这后半生,青龙寺是国寺,空静大师又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可他却从来不为人算这些,即便是云崇亲自到青龙寺寻他,他也不曾应下。
无奈之下,忽而听闻青城山的道观,云崇才退而求其次,让人去寻那观长,此后,每三年,观长都会到山中凉亭,而云崇出城,观长也只是在那,为云崇算一卦,温凛萧然前去,竟然能进道观。
谢谭幽不禁挑眉:“有人言,那观长可是活了百年,表哥与她何时相识?”
温凛愣了一瞬,又笑出声来,语气无奈:“多大了你?信这些。”
“……”
“她不过与姑姑一般大而已。”
谢谭幽轻轻颔首,垂眸想了想,还是道:“那日,我让黑风前去寻你二人,其实是发现了一个地方,一个人,他似乎便是杀害沈清的凶手。”
闻言,萧然与温凛面色都是一变,纷纷看向谢谭幽,等她下文。
谢谭幽道:“城外一直往前,又在青龙寺下方,有一片桃林,我本来是去寻宣德候的,可我在那里却遇见了刺客,但好在,人没什么事。”
“刺客?”
“嗯,武功路子我观察过,是一样的。”
温凛道:“你怀疑是宣德候?”
“是与不是明日再去探探就知道了,我已经让人守在那里几日了。”
温凛颔首:“那明日一早,便出城。”
此时,银杏正端着可口饭菜出来,温凛站起身,下意识的伸手要接过,却被她轻巧避开,温凛手心空荡荡的,只有风钻入,他慢慢退至一边,看着眼中有笑意的人。
记忆似乎被拉回很久很久很久之前。
一个是将军府最耀眼的少年,一个是骄傲放纵又胆大的将门嫡女,区区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当街揍人,她从不怕,因为啊,从一出生,她不仅有哥哥阿姐,还有小青梅温小公子,那么多人护着她,怎么可能怕,怕了,就不是沈妤,而有温凛在,也没有人能欺负得了她。
少年青梅,双方父母知,更是满意,早早订下娃娃亲,那个时候的温凛,都想好待成婚时要给他的阿妤做什么样的婚服了,又给她买多少好东西,可是,就是那一年,沈国公府突然成了谋反罪臣。
而那个时候,他与祖父去战场长长见识,那个年纪,本不该去的,可他想快快长大,立军功,风风光光娶阿妤,回京时,还给阿妤带了不少好东西,可却听闻沈国公府一事,惊的他立马赶去,此时,沈国公府已经被封了,全府人都死了。
死了啊。
他在那里徘徊好久,也没等到阿妤回家。
他想,他是找不到阿妤了。
那些日子,他像行尸走肉般,听不进人言,脑中只有与阿妤的每时每刻。
午夜梦回,又总梦见阿妤怪他,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在。
半年后,谢谭幽的生辰前一日,他终于踏出房门来了相府,决定去看看他的小表妹,一人慢慢走在相府,眉眼微垂,并未看四方,忽然,也不知道怎么,眼睛突然很酸涩,他轻轻闭了闭眼也还是一样,正好有风,他睁眼让风用力吹入眼眸,就是这个抬眸,让他看见一抹熟悉身影。
四目相对,像是过了很久很久,谁也没动,最终,还是那人抬脚转身要走。
“阿妤。”温凛愣愣唤着,声音干哑,难受的让人止不住发疼。
那人还是抬脚继续走。
“我认得出你的。”温凛追上去,拽过她手臂,让她看着自己,她的眸子亦是红的一塌糊涂,又有些慌乱,四下看着,想要挣脱,温凛察觉,将人拽进相府空荡荡的假山内。
假山内,温凛看着多次出现在梦中的脸,泪水啪嗒啪嗒落下,那是他第一次哭。
“你瘦了。”温凛开口,已然哽咽,他克制着不去触碰她与之前不太相似的面容,一颗心疼的不行。
“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很久。”
“……”
“沈国公府一事,我知道是假的,不可能谋反的,一定是被人陷害,你不要怕,我在的,我帮你,我不会让沈国公府一辈子背负骂名。”
“……”
他说了好多好多,又承诺很多,只想让她的阿妤知道,她不是一个人,他一直在等她的。
可等了很久,也只等来一句。
“没有沈妤了,我是银杏,相府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