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整个胸膛都已经被鲜血浸湿,面容也苍白的吓人,少女皱眉,缓缓蹲下身:“你受伤了?”
“那算了,便原谅你了。”
之后,她让人带着燕恒去了华安堂,让大夫给他医治,因麻药在白日里全给出去赛马而摔骨折的谢霖了,所以,燕恒只能清醒着,不减一丝疼痛的被拔箭,对此,燕恒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大夫欲要拔箭之时,少女踌躇着还是走到燕恒身边,将手神了出来,“若是疼,便抓住我。”
燕恒只看了她一眼便别过眼去,随着大夫的一句我要开始拔箭了,他缓缓闭眼,比这疼的都有过,他不曾怕,就算死了也没关系。
可大夫的手刚碰到箭羽时,一只柔软娇小的手也紧紧握住他手心,力度很大,似是在给予他某种力量。
耳畔是鲜血飞溅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少女坚定的声音。
“你别怕,不疼的,马上就好了。”
燕恒昏迷之前,半睁开眸子看少女一眼,她在哭。
哭什么呢。
又不是她中箭,又不是她疼。
燕恒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之时还是黑夜,挣扎着坐起身来,浑身的疼痛让他皱了皱眉。
“你醒了?”少女语音欢快又激动:“伤口可还疼。”
燕恒不语,甚至都未看那少女一眼。
“诶,你是哑巴吗?”少女将手中药碗塞给他,皱眉道:“从那日到现在都不曾开口。”
燕恒还是不说话。
少女见状,真当他是哑巴了:“我这人不太喜欢聒噪的人,你既是哑巴,不若日后便跟在我身边,我给你一个家如何,你要是跟着我,不仅可以任意妄为,还可以吃饱穿暖哟。”
大概是怕燕恒不满意,她又道:“放心吧,跟着我不会亏,我父亲可是当朝丞相,母亲是宁月公主,外祖父是大将军,在京城没人敢动我分毫,只要有我在,你以后绝不会再被人欺负,我谢谭幽定会护着你的。”
她眉头轻佻,说的傲气凌然。
“同意你就点个头呗,等你好点了我带你去见见父亲母亲。”
燕恒抬眸,看着笑盈盈的少女,眸中满是调皮顽劣,撑着床边站起身,冷冷道:“我有家。”
“我要回去了。”
没给少女再开口的机会,他便拖着还未好的伤回了王府,此时,王府上空漂浮着上千孔明灯,父王搂着母妃,唇角含笑,全府上下的下人就在他们身后。
他忽然想起,今天好像是中秋。
全京城的人都在一家团圆。
只有他满身的伤痕,失踪多日也不见王府亲卫寻他。
燕恒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一步一步回了自己院落,只是在关门之时,看到那黄橙橙的孔明灯,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少女来。
想起那句:“跟着我,我给你一个家。”
后来的燕恒,也不知是后悔还是怎么,每每午夜梦回都是这句话,都是那一夜。
*
渐渐从回忆中退出来,燕恒看着云启抚在谢谭幽脖颈处的手和二人如此近的距离,什么都未说,转身便走。
“燕恒。”谢谭幽用力推开云启,云启愣了一瞬,眯眼笑着看追燕恒而去的谢谭幽。
“燕恒。”谢谭幽小跑着追上他,“我今日是想来寻你的,但是碰上了七皇子。”
“本王没时间听你与七皇子之事,若你心悦他,本王还是可以去找陛下退婚,甚至还可以让你如愿嫁给他。”燕恒声音不冷不淡的,听不出喜怒。
“我不喜欢他。”谢谭幽道:“我今日是想问你一件事。”
“本王还有事。”燕恒说着,步伐放快了些。
谢谭幽追不上了,看着燕恒的身影,还是问出心中所想。
“燕恒。”她道:“你我之前是否相识?”
“不认识。”
谢谭幽喉头滚了滚,见燕恒脚步略略停顿,她又重新追上他,“在青龙寺的那三年,你是不是不止一次来看过我。”
话才出口,眼眶就红了。
来的路上,她已经想了很多事,空静大师曾说,有一人在等她归京,却未说是谁,可在香囊中又写了燕恒的名字,说燕恒可助她渡过劫难。
燕恒杀人如麻,空静大师一向厌恶这等人,为何会给她指明方向时偏偏指了燕恒。
而燕恒,孟南溪靠自己似乎都是可以见到空静大师的,燕恒却还是要表面维持着因有这个理由,所以他才帮她的景象。
后又说是救命之恩。
可对于幼时的,她完全不记得见过燕恒,可她明明没有失忆啊。
奇怪的地方,简直太多了。
燕恒脚步终于顿住,回眸看谢谭幽,看她询问自己又急切颤抖的想知道什么的模样,眸中原本的寒冷,忽而就化为笑意,只是那笑容又讽又冷。
“本王觉得谢大小姐适合去写话本子。”燕恒讥讽笑出声:“就写那种王爷倾慕相府嫡女,却因自卑不敢告知而躲在暗处偷偷陪伴,关注。”
“我只是想问问你,是与不是。”谢谭幽不理会他的冷冷嘲讽,执拗道。
“不是。”
“那我们的婚约……”
“陛下下旨时本王就在,记得答应了你,便顺手提了一句。”燕恒云淡风轻道。
谢谭幽缓缓点头,“你这几日会一直在京城吗?”
“?”
“问问。”
“明日要出城去几日。”
谢谭幽手指微微蜷缩,抿了抿唇道:“那你注意安全。”
燕恒察觉她有话但并未说全,皱了皱眉:“怎么了?”
“没事。”谢谭幽道:“等你回来你能不能先来相府一趟?”
见燕恒不开口,她摆手道:“你忙便……”
“好。”话未说完,便被燕恒打断。
谢谭幽笑了,转身回了相府,燕恒看着她单薄的身影眯了眯眼。
“送她回去。”
暗处的黑云应了声,便悄然跟上谢谭幽。
“这几日便在她身边,有事传信。”
“是。”
*
燕恒回了王府先去见过孟南溪,便去了书房,执笔在一张宣纸上写了两个字,书房里的铃铛便突兀的响起了来,燕恒动作一顿,缓缓放下手中笔,绕出书桌,转动开关,藏在后面的密室门被打开。
八个黑衣人依次走出,齐齐扯下面巾,露出面上的风尘仆仆之色,看样子就知是一路不带停歇素京。
若此时京中的一些朝臣在此处,便能认出这几位的身份,皆是燕家军的猛将。
见到燕恒,几位将军齐齐下跪抱拳:“末将等见过王爷。”
燕恒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将军们都比燕恒年长,平日在军营里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礼数,便都依次坐下了。
燕恒看着这几位无论在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在想着如何护住他和孟南溪的将军,心中酸涩。
燕恒轻吐出一口气,站起身对着几位将军一拜,“阿恒多谢各位将军这些年来的护佑。”
燕恒不称本王,只称阿恒,也是在告诉各位将军,他从未把他们当成外人,在他心里,他们是如燕荣一样的存在。
几位将军吓了一跳,伸手就去扶燕恒:“王爷说的哪里话,这些都是末将等的职责。”
“王爷,快快请起。”
见燕恒直起身子,几位将军才又敢坐了下去,军中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在战场上遇见多厉害的敌人,都不曾怕过,现在,却是相继红了眼眶。
“王爷此番秘密诏末将等回京可是发生了何事?”
燕恒摩挲着手指,轻摇头,抬眸看向窗外,好似能看到红墙绿瓦的皇宫,掩住眸底的情绪,他道:“我将兵符给了云崇。”
此刻,他大胆的直呼当今陛下之名,几位将军脸色微变,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有将军沉不住气了:“王爷这是为何?凭什么交给那个黑心肝的?”
燕家军的将领谁不恨云崇,谁不知道燕荣因何而死?
有一个将军开口,其他几个将军也纷纷开口劝燕恒。
八十万燕家军,八个将军,一人掌管十万,谁都不希望燕恒将兵权上交。
“此刻,我没有兵符。”燕恒却是笑了,“几位将军可否会听我号令?”
闻言,几位将军瞪大了眼,恍然大悟。
他们燕家军何时需要兵符号令?只要是燕恒之命他们便从,从无人质疑。
燕恒看似上交了兵符,实则就是一个虚权罢了,燕家军认主,可不是认那冰冰冷冷的兵符,他如此,只不过是想给云崇安心,不再想着将手伸到孟南溪身上,又做成了那件事。
可谓一举两得。
而三年的时间,燕恒早已牢牢握住燕家军,京中总有人说他功高震主,想将燕家军练为私兵,燕恒便真的照做了。
“云崇想必会将燕家军分开来。”燕恒道:“皆时,若是有圣旨传入军中,你们照做就是,若东方南北都是我燕家军,还请几位将军护住周边百姓,其次便是练兵招人。”
“之后,等我传信。”
招兵买马!
几位将军猛地抬头。
燕恒这是要扩大燕家军?云崇怕燕家军都在一处会反,他定会将人分开来,甚至还会让自己信得过的人做帅震住底下的燕家军。
而这正是燕恒想要的,四方都是燕家军,漓国便都是燕家军,燕恒一句话便能让这江山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