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她更是不敢和任何人说。
就怕露出一丝丝的马脚,被有心之人发现,对表哥处境不利,只是心头会忍不住担忧,表哥如今是否在危险之中,失去过众多亲人,她也是格外的小心。
只能等着银杏醒来,试图让她出京寻表哥,只有确认表哥安稳,她才能稳下心来。
但在此之前,她必须要快速成长,拥有可用之人可用之势,若梦是相反,表哥并非荣耀而归,而是深入险境,她必须要有能力相救,绝不能让表哥在经历一次生死,她亦不能再失去亲人。
第33章
是夜,谢谭幽又梦到前世了。
她看到自己入了冷宫,冰冷毒酒,大火,为护她而死的银杏。
场景转换极快,又看到第一次遇见云启之时,看着他笑容温柔的样子忽然变得恐怖渗人,强行灌她喝药,她陷入昏迷,迷迷糊糊中听见他说。
“阿谭,忘了吧,以后只记得我。”
再次醒来,她看见了燕恒,燕恒一身的银甲却浑身是血,散乱的头发下,那双眸子阴狠又疯狂,她张口想唤他,却在张口的一瞬,喉咙被人死死掐住。
燕恒身上不停涌出鲜血,他却不觉,只是手上疯狂的用力,眸底翻涌的全是汹涌恨意与杀意。
“谢谭幽,你为什么不死?”他声音嘶哑幽凉,如地狱来索命的恶鬼:“骗子,你该死!”
谢谭幽不可置信瞪大眼,用力挣扎却只换来对方更加阴狠,呼吸渐渐变弱,正当她以为自己快死之时,是云启护在她身前,告诉她别怕,而燕恒又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疯了似的,提剑就朝她们砍来。
剑锋直直对准她,那股狠劲,是真的恨她,想杀了她。
谢谭幽猛地坐起身来,胸口剧烈起伏不定,不停大口大喘气,眼前仿佛又是在青龙寺那三年夜夜被惊醒的噩梦。
一人,浑身是血,双眸恨又冰冷,耳边,亦是他的低语。
“我要你死。”
“大小姐醒了?”一直在外面守夜的黑云听到响动忙出声询问。
听到黑云的声音,谢谭幽才渐渐回过神来,未关紧的窗外透风进来,使她大汗淋漓的身子渐渐发凉,抬手抚了抚额头,她道:“无事,你下去休息吧。”
“是。”
看着屋中熟悉摆设,她心头跳动不安,顿了一会,她翻身下床,到书桌前,执笔写下四个字。
“前世今生。”
静静看着这四个字,谢谭幽其实到现在都还是有些迷茫,因梦中前世她并没有完完全全的看到记起,只是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还是无法拼接的那种,她不知事情全部经过,更不知真假。
这两日,白日里闲着时她抬眼看院中,能看到自己,银杏亦或是云启,谢音柔,谢靖,皆是前世种种,可还是不太全,她试图努力去想时,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而今夜,她竟是见到了这样的场面。
不仅清清楚楚的见到了燕恒,还是恨着她的燕恒。
那波涛汹涌的恨意,她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心头一颤。
她迫切想知道所有,努力想,却始终一无所获。
这些所有关于前世的梦里,唯一,可以让她肯定的便是,前世,她是真的失了忆,丢了最重要的那三年。
那三年,陪她,护她的是否是燕恒呢。
如果是,后来,他为什么会那样恨自己。
那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天亮,谢谭幽也没有想到,大脑一片空空无神,她不知站了多久,又盯了前世二字多久,执拗的想知道一些事,可偏偏不如意。
“大小姐,银杏醒了。”黑云声音传来。
闻言,谢谭幽抬眼看去,恍惚了下,反应过来,也没心思去想其他,忙绕开书桌就朝银杏的屋子奔去。
看到银杏冲她笑,谢谭幽心头总算彻底安下来了。
“大小姐瘦了。”银杏声音虚弱。
“想念你做的莲藕汤了,喝不到又念着自然要瘦。”谢谭幽不满的微微蹙了蹙眉,可唇角却又浅淡笑意。
“那奴婢好好养身子,以后天天给大小姐做。”
“好。”
陪银杏说了一会的话,怕她刚醒身子太虚也不敢多说,陪着她用了膳食,便劝着她又睡下了。
今日阳光正好,谢谭幽想起那日在长街巷口处,远远瞧见的一偏僻小院,她记得,那是温栖的陪嫁,实则不过是对面酒楼的阁院,温栖去后,所有陪嫁都被秦氏占为己有,好东西她都留了下来,觉得多余又或是看不上的便都送人,打理贵妇之间的关系。
那间酒楼在一年前,被她送给秦国公府长房,也就是秦澜夫人做了生辰礼,也正是如此,丞相府被抄之时,这间酒楼才没有被收回,而对面巷子里的阁院自然也不会。
只是这阁院太过偏僻又简陋,因酒楼是温栖一手做起来的,她喜静,才寻了那样的位置做阁院,只想着,若是累时,来这偷会懒也是好的。
而秦氏应当未曾放在眼中又或是并不知晓,以至于,那间阁院仍旧偏僻冷清,无一人住。
眼下,却正好合了谢谭幽的意,解了她的境。
一间阁院便足以让她做成想做之事。
长街热闹繁华,最有名的便是四家铺子,一个成衣铺的菱芸轩,一个玉器的瀚春斋,一个青楼雅苑的柳花阁,再是最大酒楼的炊烟记。
那几年,炊烟记几乎垄断所有酒楼之客,只因一杯梅花酿,可好景并不长,这三年下来,客人比从前少了不止一倍,险些要被踢出京中四大名铺之一。
有客人说是因炊烟记生意好爆便忘了来时路,梅花酿没了先前味道不说,甚至还出过人命,虽被极力压下,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该知晓的一点不会少。
是以,炊烟记除了早些年的客人,新客是少之又少。
可谢谭幽却知道,他们不是忘了来时路,而是,没了酿梅花酿之人。
天下,人多之处消息便遍地都是。
谢谭幽从一开始便只想过在人多之处生存。
而她,最开始想的便是酒楼,也是因为,酿酒这一门,是温栖亲手教她的,其他的,吃食又或是刺绣,她实在会的不多。
只不过是在愁地方和银子。
那院落确实是简陋偏僻一些,但她可以适当改一改。
人嘛,热闹看多了,总会喜欢平静的。
有时,也会想一个人单独的坐上一坐,发会呆,喝杯酒,敬自己。
虽说一月前,炊烟记不知想出什么法子,又让其名声躁了一番,但谢谭幽已然下定决心,如果最后不能往大了去,就往小地方生存,攒实力银两,等到实力够时,一举吞下对面本该是她与温栖的东西。
不知道身子何时又会变得虚弱,谢谭幽只能在身子好之时将所有事做好。
想着,如今相府只有她住,她想将除了她院落以外的地方都种满梅花,待明年冬日时,一眼望去,皆是红红艳艳一片,定当极美,也可靠梅花酿她喜爱的梅花酿。
只是来到后花园时,还是被眼前之景惊到了。
只见,原本百花齐放,绿茵清池的后花园不知什么时候空空如也,平地之上,土壤肥沃,只剩一棵又一棵的小枯树,枯树干净整洁又分外的纯粹,并不丑陋。
谢谭幽只一眼便认得那是什么,下意识蹲身触摸,难以想像眼前的一片枯树枝会在明年这个时候长成绿油大树,增出一支一支绝美花朵,令人赏观。
她缓缓站起身,看向黑云。
这几日她从未踏进后花园,也不知这是何时种下的,但她知,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小树,是何人所种。
除了他,她再也想不到旁人。
果然,黑云也没有让她失望,察觉到她的视线,也不隐瞒:“主子所种。”
四字便说了所有。
“何时?”
“大小姐昏迷期间。”
谢谭幽眸色深了深,眼前的一切渐渐看不真切,似是被风迷了眼。
她不知,燕恒种满一院的梅花时心头在想什么。
也不知,他为什么要种。
更不知,燕恒为何会如此相护于她。
她已经想了不止十次,这样的相护真的只是他说的报恩那样简单?
她试问,从不信一人能将恩情记到如此。
可若不是恩情能是什么?
男女之情?
四个字才起,谢谭幽脑袋就像炸了般,睫毛颤颤,大脑当即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神情,只知道好久之后,自己声音才响起。
说平淡又不平淡。
她道:“我想见他一面。”
*
燕王府。
燕恒将写好的信装入信封,忽而听黑风说黑云过来了,皱了皱眉,天才黑,黑云此时过来,莫不是出了事?
“让她进来。”燕恒道。
“属下见过主子。”黑云抱拳行礼。
燕恒问:“出什么事了?”
“主子放心,一切安好。”黑云恭敬道:“谢小姐昨日去长街是想寻赚银子的方法,后来从大理寺卿府邸出来后,谢小姐又吩咐奴婢为她寻两人,今日是想到了赚钱的法子,但……”
“黑云。”燕恒打断她,烛火之下,面容更加冷淡黑沉:“本王并非让你去监视她。”
闻言,黑云将头垂得更低了些,她来找燕恒说这些并非是有监视的意思。
她是觉得燕恒定应该是想知道谢谭幽一天内都干了些什么的,难道是她猜错了燕恒的心思?
见燕恒面露不悦,她抿了抿唇,道:“谢小姐说,想见主子。”
说完,便退出书房。
黑风从树上跳了下来,吊儿郎当的吹了个口哨:“主子昨日,今日都跟着谢小姐呢,才回来不久,亏你还是和我齐名的暗卫头子,连谢大小姐身边跟了人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