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惊愕,她今天确实没发现。
蹙了蹙眉,她最近真的是太失职了,燕恒已经派了她到谢谭幽身边,暗地里却还偷偷跟着,是否是不信任她的能力?
心下有些不舒坦,冷冷瞥了黑风一眼,正想离去,书房门便被打开了,燕恒抬脚出来,黑风黑云忙退到他身后。
“黑云。”燕恒唤道。
“主子。”黑云单膝跪地。
“留在她身边吧。”
黑风黑云都是一怔,先前燕恒让黑云去谢谭幽身边,他们只以为只是一段时日,不想,燕恒此话出,竟是让黑云成为谢谭幽的人。
京中想杀燕恒的人实在太多,黑云医术高超,武功也是在众多暗卫中拔得头筹,所以,才会近身留在燕恒身边多年,可如今,燕恒竟是要将她完完全全给了谢谭幽。
黑云心头有担忧也有些不愿的。
可身为暗卫就是服从,谢谭幽对燕恒又是不同,护好她,想必燕恒也能安心些。
黑云抱拳道:“属下定不负主子所托。”
燕恒垂眸看着黑云,忽然想起上一世来,黑云也是这样护在谢谭幽身边,在他不在京中,谢谭幽陷入绝境孤独之时,是她替他护她,伴她,甚至为她而死。
心头低叹一声。
他回来了,便不会死人了。
第34章
月白如雪,寂寂冷辉洒满京城。
沁麟院内。
松柏树下,一张石桌。
谢谭幽一身桃色衣裙,外罩雪白大氅,墨发简单的挽起,肌肤胜雪,清冷娇弱却又透着几分高贵雅气。
一双眸子埋在黑夜之中,幽远而清亮,双手执白黑棋,自己与自己对弈,黑色一子落下,便定了输赢。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抬起茶杯轻抿一口,忽而察觉什么,她动作顿了一瞬,抬眸。
燕恒站在院外暗处,一身黑衣的他在这黑夜之中如隐身了般,若不是那双深不见底又无法让人忽视的丹凤眼,真很难发现。
这是谢谭幽第一次这样与燕恒直直对视。
那双眸子似是含着万千故事,看不通读不透彻。
只是平白的觉得悲伤可怜。
月光缓缓照在他身上,俊秀的面庞清晰可见,薄唇紧紧抿着,也是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谭幽抓住脑海一闪而过的东西。
那一年,她成婚,一身黑衣之人在窗边,陪了她许久。
第三年。
府内红灯笼摇晃,前厅的喜悦之气传入后院,全府上下欢快一片,唯有她的院落冷清孤独的可怕。
她的夫君娶了心爱的女子过门。
往后,热闹与爱意不会再属于她,她只剩下孤独。
那夜啊。
她似乎很难过却又难得的轻松,一人坐在院中,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委屈难过,也只是哭自己。
每每难过之时最是喜欢发呆的她,在那夜却一直垂着头,泪水啪嗒啪嗒落下又偷偷擦去时,仍旧没有抬头看过远方一眼。
因为。
她知道有人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她,陪着她。
她并非很好。
不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总是怕她难过孤单,变着法子的要陪着她,都说了不需要他,怎的就是听不懂人话呢,非得自己死了才开心?
汹涌的关心与陪伴,会让她更加难过,也怕自己后悔。
可她是谢谭幽啊。
选了路就不能悔,就算前方是刀子,她也要踩在刀尖之上,将剩下的路完完整整的走完。
脚步声轻轻浅浅靠近,谢谭幽回神,已然红了眼。
一身黑衣,戴着面具之人的身影似乎正在与面前之人重合。
“何事?”燕恒嗓音还是那般清冷,并未看谢谭幽,只低头看着早已定了输赢的棋局,白棋退路被黑子阻挡,这样看着,是无翻身机会。
他偏眸扫了谢谭幽一眼,伸手取了一枚白棋,落下,局势发生转变。
燕恒缓缓勾唇,道:“落入绝境时并非必须认输,不若夹缝求生。”
“一条小小缝隙,可活吗?”谢谭幽看着他。
“自然。”
“若是花草或许能,但人不能。”
燕恒摇头:“花草可以,人亦是,只要你往前便能活。”
谢谭幽喉咙微微酸胀,深吸一口气,才道:“可若没你,我活不了。”
“若是没你,我真的会死在那日。”
不止她会死,就连银杏也会,只要燕恒心在冷些,她真的就活不了。
闻言,燕恒才抬眼看谢谭幽,一改病态,巴掌大的面容清秀精致,唇角苦涩弯弯,惹人心疼,可双眸之中没有半分的苦,反而全是沉思算计。
谢谭幽。
燕恒永远是看得透透又多番了解的。
而那眼神,他看见过不止一次,自然明白。
“可那日,你来寻我。”燕恒声音轻又淡:“是肯定了我一定会出手的不是吗?”
若是不肯定,谢谭幽不会来的。
他太了解谢谭幽了。
谢谭幽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既是想着要活,便绝不可能让自己身处随时都会送命的危险中。
只是燕恒从未说破。
那时,他是十分厌恶谢谭幽如此行径,惯爱装模作样。
“而我亦不是你的第一选择。”燕恒顿了顿,接着道:“若不是发现了云启与你二妹之事,你怕是会寻求云启庇护,断不会前来求我。”
谢谭幽手心猛然收紧,心头隐隐发热。
她一直以为……
抿了抿唇,她还是问道:“那你为何还帮我?”
“别说报恩。”谢谭幽微微皱眉:“我不信有一人能为了恩情做到如此地步。”
“哪种地步?”
“杀人。”
还是杀相府之人及秦国公嫡女,燕恒与他们本该是毫无交集的。
燕恒耸肩,不以为意:“可我本就是个心狠心辣之辈,看不顺眼,自然就杀了。”
“我不信。”谢谭幽还是坚持心中想法。
“那你是想听我说什么呢?”燕恒看着谢谭幽这认真至极却又有些生气的模样,轻笑出声。
笑声爽朗又勾人的好听。
他手掌握成拳,单手撑着下巴,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谢谭幽:“不若你告诉我,你想听什么,我说与你听。”
谢谭幽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眼眸闪躲不停,可再怎么闪躲总能有意无意对上那双深又勾人的眼眸,在这大冬天里,竟是感觉到了热。
脸颊滚烫非常,瞧着燕恒又往前探了探头,当即,更是大气不敢出,仿佛时间定格,愣愣盯着他不语。
燕恒唇角边笑容逐渐变深,笑声时不时传来,笑的轻松自在。
许久后,他才缓缓收了笑,可那张俊逸面容之上,还是可见淡淡笑容,声音也是难得的温润下来。
“是啊。”
“不是报恩。”
他道:“是喜欢。”
这句喜欢,跨别两世。
上一世,他只会说,我会待你好,会护着你,所以,他努力变得更强,更厉害,想护着他所喜欢的少女,而这一世,他只想说喜欢,然后再告诉她。
“我是燕恒,燕山月似钩的燕,恒之以恒的恒。”
没有其他。
只是想让她清楚的记得今夜是燕恒。
是燕恒说的喜欢。
谢谭幽呼吸猛地一窒,眼睫止不住的颤抖。
夜太静了。
静到只能听见她砰砰砰的心跳声。
她愣愣看着燕恒,眼神无法用不可置信震惊来以形容。
“不必想了。”燕恒认真道:“你很好。”
谢谭幽那模样,不就是觉得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她那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