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恒看不得这些。
他很早很早之前便识得谢谭幽,知道她的善,顽皮,张扬肆意与泪水。
重活一世,最开始他是真的真的很恨谢谭幽。
可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
他舍不得谢谭幽受欺辱。
否则,他就不会在,知她被继母送出府时快速赶回京中,又得知西街危险,中毒将醒便又急急赶去,不在关键时刻出手,左不过是瞧不起自己这副不值钱的样子。
自己与自己作斗争罢了。
自从见到谢谭幽浑身都是血,透着死亡之气时,那一瞬间,燕恒就什么都想通了。
如果那日,谢谭幽没有寻他求助。
他还是会在那日踏进相府,杀相府诸人不是吗。
只是听暗卫回禀,谢谭幽在府外,他才从去往相府之路掉头,嫌弃马车慢,一路轻功,直到远远瞧见她,才落了地。
早就心软了,却还是强忍着听她求自己。
看着她落泪卑微,本以为会高兴,可更多的却是心疼。
从那个时候,或许更早。
燕恒便知道。
这一世又完了。
不仅要护母妃,护燕家军,还要护一人。
一个,不太喜欢自己反而有点怕还有点恨自己之人。
谢谭幽一直未开口,心头的跳动难以抑制,从燕恒说她是肯定了他一定会出手之时,她的心情便久久不能平复。
她以为她小聪明的算计,以为美貌诱了燕恒,以为点点恩情,却不想,人家不过是心甘情愿入瓮。
若不是甘愿,燕恒这样的人何以会为了她一个病秧子又无依靠之人得罪整个相府及秦国公府。
“可我什么都没有。”
很久之后,谢谭幽终是憋出了一句话。
言外之意,我什么都没有,你喜欢我什么。
燕恒却是挑唇笑了,月色之下,笑容有几分张扬傲气,少年之气扑面而来,越发熟悉。
他道:“我会让你什么都有。”
闻言,谢谭幽鼻尖微酸,眼泪就这么蓄满眼眶。
眼看她要哭,燕恒坐直身子,有些不自在的晃晃手臂,挑眉道:“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罢了,可不是让你来感动的。”
“我还什么都没做,就说了几句话,你别听我说了什么呀,我若是骗你的呢。”
说着,又低叹一声:“才几句话而已就要哭了,这样的人最是容易被骗,若是以后遇见坏人怕是逃都逃不不开。”
闻言,谢谭幽噗嗤一声笑了,眼角有些湿,眉眼弯弯的:“我也是坏人,自然就不怕坏人。”
燕恒也垂眸笑了。
半个时辰,二人都未开口,只是对坐。
燕恒垂眸瞧着自己手中玉佩,头顶视线灼热,他并未抬头,也是庆幸黑夜,替他掩住泛红发烫的耳垂。
也不知过了多久,燕恒才出声。
“明日,我母妃生辰,你若是无事便去燕王府看看吧。”
“好。”
之后又是一阵的沉默。
直到燕恒离府,谢谭幽才踏进屋中,剪灭烛火,屋中一片漆黑,她却毫无睡意。
眼前前世今生参杂。
可过了今夜,她不敢再去深究前世那个迫切想知道的人。
她忽然就怕了。
怕真的是燕恒。
如果是燕恒,她该怎么办呢,如此爱意太过沉重。
她也是真的怕,如果是燕恒,那后来的燕恒这样恨她,只怕是她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而后来,他们也是真的分道扬镳。
那句喜欢,真的灼烫她心头至久。
让她久久无法平静入睡,闭眼始终是燕恒。
她呢。
对燕恒。
又是何种想法?
第35章
直到天亮,谢谭幽都没有入睡,天边第一缕阳光照拂在她面容,有了几分憔悴,外头响起脚步声,她才慢慢挪动着身子下床。
沐浴之后换了身衣裙,坐到铜镜之前,轻轻描眉画眼,企图用妆容遮住自己突发的病态。
黑云过惯了刀尖舔血的日子,想必不会这些,她便也未让她进来伺候。
大约一个时辰后,她才抬脚出屋,临走时不忘拿下三更天时临时起意做的一幅画。
今日城内也是热闹非凡。
她才出府便引得人频频回望,神情古怪,看她又看府门牌匾。
瞧着三三两两拉着家人或是同伴快走之人,谢谭幽微微抿唇。
不过是嘲笑她无家人又说她是狼心狗肺之辈罢了。
温栖的案子没有丝毫的进展,而谢靖那些琐事也已被他人在外摆平,都有了别种的清白理由,昨日有不少朝臣就纷纷上奏,说谢靖为官多年,还是一朝宰相,若是清白应当得以恢复自由身,还说谢靖何等忠心,天下门生众多,望陛下还他之清白自由。
案件没有进展便是与谢靖无关。
再者,有太医之证明,当年的温栖的确抑郁而终。
是以,谢靖更加清白,理当被放出来的。
原本云崇已经松了口,是萧然说,温栖在世上还有谢谭幽这个女儿,她亦是想查明真相,并且在与谢靖断亲当日又击鼓报案,状告谢靖杀母。
她已经在寻找当年之人,找寻线索,若要放了嫌疑人,还是得要问一问她。
总不能,接了案件而不查到底。
萧然派人来谢府中时,谢谭幽刚从后花园回来,只是闻此,她便拒绝,并承诺,最多一月,定让真相大白于天,若皆时,案件仍旧没有进展,谢靖便可被以清白之身放出。
此消息出,谢谭幽不出府便知道旁人会如何看待她,早在她与谢靖断亲,她转头又状告谢靖之时,旁人暗戳戳说她绝情,狼心狗肺之语不知落入她耳中几次。
可她不在乎。
只要查出当年的证据,她还会更加的狼心狗肺。
一路步行至燕王府。
燕王府外,不少的王公贵臣和诸多贵女的马车。
三年来,深居简出的孟南溪生辰竟会让这样多的人过来?如此行仗,怕是只有皇宫里的陛下娘娘未到,其余大臣王公贵妇贵女都到了。
谢谭幽脚步缓缓顿住,手心一点一点的收紧。
那边欢声笑语,似是有贵女遇见好友,二人许久未见叙了旧然后拉手一起踏入燕王府,还有三两群好友,低声耳语今日种种及待到春来,相约踏青。
微风略过,有些冷。
谢谭幽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将心头莫名其妙的心慌之感压下。
“谢谭幽。”
有人唤她。
谢谭幽睁眼,见面前之人身穿华贵裙装,
眸中傲气显而易见,唇角淡淡扯着,有些冷却又温和,是五公主,云裳。
她微微皱眉。
她与云裳并不相识,想到上次银杏说云裳似乎帮了她,她心下警惕起来。
云裳见谢谭幽不搭理自己,神色冷了下来,强忍着脾气才没有骂出口,抿了抿唇,她道:“一起进去吧。”
谢谭幽心下更加警惕,但对方是公主,她理应敬重,温声应了声好。
谢谭幽与云裳是直接被引入宴会厅的。
此时,宾客如云,谢谭幽想做远些,云裳却偏拉着她坐到最前方,最显眼的位置,落座后,云裳问道:“你怕什么?”
谢谭幽一怔:“公主此话何意?”
云裳却是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良久才垂下眸去。
一盏茶后,孟南溪才从院外踏进来,才出现,便吸引了众人目光,宴会厅里,渐渐安静下来。
孟南溪今日穿的是一件淡黄色华服,裙摆处有一朵朵月季,甚是美丽,她面容含笑,温柔而高贵美丽,她步伐轻缓,最终在主位落座。
“不必拘谨。”她声音如她面容般柔和:“今日当作是家宴也无妨。”
说话间,孟南溪若有似无扫过人群,瞥见谢谭幽,顿了一瞬又收回视线,回看庄嬷嬷一眼,二人相视一眼,瞬间心领神会。
谢谭幽端坐在那,一身蓝青色衣裙,清新脱俗,头上的梅花簪子,高洁傲然,清冷的面容让人只敢远观,不可亵渎。
倒是与传闻不符。
“诶。”大厅内,因孟南溪刚刚说的一番话又热闹了几分,可不知谁开口,便让热闹又恢复平静转而看她。